哪怕是大周最專業的仵作來證明沐天華死于心疾,俞清瑤也絕不相信!越是多病多愁的,生命力越是強盛。//78無彈窗更新快//何況她的母親她最知道,當年難產命懸一線,認誰都說沒救了,只因見了端王一面就撐了過來,這么多年精心調養著,不也活的好好么?怎么可能死在眼看一生夢想寄托實現之前死了?
一定有內幕!
俞清瑤恍恍惚惚,咬牙只認定了這個結論。心中的陰影越來越大,一種匪夷所思的想法幾乎籠罩著她!不會的,不會的,端王對母親深情似海,天人可鑒,絕對不會…可說了無數遍,越是這么勸服自己,心中的缺口越是大。母親身邊的人全是端王的親信,還有什么人能接近母親,什么人能讓母親毫無察覺,還有什么人敢冒著觸怒新皇的風險?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無法遏制的生長。那個瘋狂的念頭簡直能逼瘋人,俞清瑤覺得遍體生寒,數九冬季浸入冰窟里一樣,冷,好冷。渾身的血液都凍僵了,顫抖著。景暄輕輕的靠近,伸出手臂,攏著她入懷。很快,屬于丈夫的熟悉氣息,和陽剛男子的溫度包圍著,她緩緩的鎮靜下來,抬起頭,滿臉傷悲,心碎一地。
男女情愛,竟然是如此的脆弱。端王跟母親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以說是最純凈的感情。經歷了別娶另嫁,兩人對彼此那么珍惜,一個拋棄了家族兒女,癡心不悔,十年避世也甘之如飴;一個則置世俗目光不顧,多年呵護守護一如當初。呵呵,竟也敵不過狂風暴雨。
身為女兒。俞清瑤是怨母親的無情,怨端王的多情,怨恨他們不顧世俗眼光帶給自己帶來的無窮恥辱。可作為女人。哪個女人不希望有一個男子站在自己身前,敢于對天下人表明心跡——這世上我只鐘情她!
這時的俞清瑤化身兩個人,一個是女兒。悲傷的同時也覺得輕松了,再也沒人給她帶來數不盡的麻煩;另一個是則是前世的她。憤怒的不能控制——俞清瑤啊俞清瑤,舅父一家遭遇不公平待遇,你敢豁出性命去告御狀,現在死的是你的親娘!不管她有什么對不起你的地方,畢竟十月懷胎生了你!你的親娘被人謀殺了,你能當作沒事人?你連母親的死因都不想知道,只想過自己的快活日子?
你還是人么?
可…若真的是端王下的手。憑她個人的力量難道能找皇帝報仇?心中另一個聲音低低的辯解。
那也不行!報不了仇,跟你不想報仇完全是兩碼事!回京回京!至少,你得知道親娘到底怎么死的,死在哪里,埋在哪里了。兇手你對付不了,那幫兇呢?你就任由那些謀殺你生母的人逍遙法外,假裝跟自己沒有關系?因果報應,你要想想自己未來的孩子,是不會也一定待你!
如果真是皇帝親自下的令、動的手,那好吧。那是沐天華她應得的下場,誰讓她拋棄了所有,就看中了這么一個絕情的男人!沒道理讓你這個早被放棄的女兒,為其傷心難過。以后該怎么活就怎么活。你大可以心安理得。可如果不是他,而是別的什么人,你至少要讓人知道厲害!就算…為報生之恩吧。
兩個小人在腦中打架,半日過后,俞清瑤拿定了主意,便催著胡嬤嬤等人趕快收拾行禮,次日一早出發,一路快馬加鞭回到京城。
大行皇帝已經駕崩十天,京城內外家家戶戶都掛著白燈籠,那些公卿家還是白綾扎著門匾,出入都是白綢系腰,沒有一個人面露笑意。青樓妓館等聲樂場所早關門了,稍微有錢的人家都絕了跡,不敢登門。而一些酒肆飯館車馬行的生意卻好了起來,畢竟底層勞苦百姓還是要上街做生意,而達官貴人們,更需要一定的場合交流。
景暄一行人回到京城,行禮箱子之類直接送到安樂候府,夫妻二人則直奔長公主府。去了后,撲了個空——作為大行皇帝的親姐姐,長公主自然守在宮中,內命婦和外命婦皆以她為首。景暄身上有爵位,而俞清瑤身上也有郡主的封號,兩人都得進宮哭靈,顧不得多做休息,洗漱之后換上孝服,急匆匆就一起往宮中去。到了宮門口,景暄須得走正門供公侯出入的宣德門,俞清瑤得從外命婦出入南薰門進入,不得不分道揚鑣。景暄緊緊握了一下妻子的手,無聲的做了個口型——保重。
禁宮之中,危險重重。說不清誰是誰的爪牙,誰是誰的釘子,雖說長公主位尊,大行皇帝再世時都另眼相看,可此一時彼一時,端王上位,既有中宮皇后也有生母太后,再把持宮廷就有些說不清了。不定此時此刻正風起云涌,雙方勢力暗暗交手呢!俞清瑤這一去,還不是現成的靶子。
她自己也暗暗憂慮,萬一事實真的跟她想的一樣,生母沐天華的死因跟那對至尊母子相關,她該怎么辦?越是思索,越是無奈。別看她有什么郡主的封號,其實一點用處都沒有。皇家可以給,也可以收回!形勢比人強,原還計劃著暗中探查母親的死因,可真的進了皇宮,真正目睹了宮內那壓抑得人無法呼吸的氣氛,什么念頭都沒了。
只剩一種——自保!
無論如何,她不能在宮中莫名奇妙遭了毒手,死不瞑目!
俞清瑤不敢多走一步路、多說一句話,謹守學過的宮廷禮儀,眼觀鼻鼻觀心,跟著面孔麻木的宮婢進了一座宮院,這里就是有品階的外命婦臨時叩拜場所,放眼望去,大半都是頭發花白的老夫人,僅有少數幾個是年輕的。俞清瑤看到幾個是在長公主府中出現過的,還有欽安候夫人、壽春侯夫人,好歹面熟認識,默默的點一點頭算是招呼過,便在蒲團上跪了。
哭靈期間,早起五更就得進宮,天黑宮鑰落下之前才能離開,肉食是肯定沒有的,三餐也就一點青菜稀粥,另有少量清水。外面一聲“舉哀”,里面這群女眷就得“哀哀欲絕”,哭得越是傷心,越是鼻涕眼淚流,才能證明“忠心”。可憐年輕人還罷了,不久是熬著,至于年高體弱的就可憐了。哭了一半就支撐不下去,昏厥過去的,少不得送到其他地方安歇。
長公主素來刻板嚴苛,對哭靈不“誠”的人無論是誰,一律派人斥責。這就到了惠安太后收買人心的時候了。她在慈寧宮不用出面,只讓人以皇后的名義,對那些年老的外命婦安撫,又是送人參湯,又是送熱水,讓她們多將養身子骨。長公主得知,冷笑一聲,直接到了前朝——她已經年過古稀了,加之身份太過超然,竟然沒有大臣覺得不合適!一句“對先皇不敬”,逼得皇帝不得不對“年輕沒經過事”的皇后輕斥了兩句,又讓太醫為外命婦診治,證明有些人是老寒腿發作,受不得久站,另外一些就是養的太好了,壓根沒什么大病。這下皇后也無語了,自請認罪,對宮中的瑣事干脆什么都不理,只在皇帝靈前哭靈。
這不過是個小插曲,不過,卻拉開長公主和惠安太后爭端的序幕。
論年齡,太后比長公主年輕二十歲呢,可輩分,還在長公主之上。隆正皇帝在世時,她是艷冠六宮的寵妃,而長公主是和親的公主,兩人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等廣平皇帝登基后,長公主回國,出于內疚,長公主的聲勢一時無二,內宮中后妃對上她都得倒退一射之地,而惠安太后則成了“太妃”,能隨端王出宮居住,都是廣平皇帝的“憐憫”,不然她就得一輩子在深宮老死!
世易時移,現在兩個大周朝最尊貴的女人,地位又變了。
惠安太后并不急著宣告自己對皇宮的主權,她的親生兒子以“皇太弟”的身份繼承大統,到底比不得皇子繼承令人無可指責,朝堂上雖說大部分朝臣都認可了,但也有少數頑固份子叫囂皇位來得不正。這個關頭,她怎能給新皇增添麻煩?
不僅不能,還要多加展示她與皇后是多么賢良的內助,可保皇帝內宮無隱患。
因此,她和長公主的斗,屬于“文斗”,不見狂風,不見暴雨,只有慢火緩燉。這燉也不是隨便亂燉,得找個合適目標,比如說,姍姍來遲的安樂候夫人俞清瑤?
不久,俞清瑤接到惠安太后的口諭,稱那些身有重病的外命婦跪一個時辰,歇息一個時辰,著安樂候夫人看顧一二。說是看顧,可到時候一個宮婢她都指使不動,問急了人就跑了,她除了親自攙扶還能怎樣?
一個人負擔著八位成年人來回,還有幾個身豐的,累出一頭汗。末了她還不能休息,繼續哭靈!
三天不到,就瘦了一圈。
這點小折磨對俞清瑤來說根本不算什么,她心理反而高興,想若能一直這樣對付過去,倒好了!至少每日都有七八給外命婦陪著她,決計出不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