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www.mhtxs.cc
“娘娘,端親王側妃阮氏、定國公夫人鄧氏、世子夫人翁氏,和安慶伯夫人杜氏遞牌子求見。”宮人小步邁過高高的宮門門檻,垂著頭低聲稟報。
“哦?這么齊,莫非是約好的?”皇貴妃梁氏輕悠悠的說,上半身一動不動,仍端坐著――兩個動作輕柔的宮婢正在為她重新染甲。用最新鮮的鳳仙花汁調配的,色澤艷紅,一如人血。
半響,十根指頭都涂滿了紅艷艷的色彩,她才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眼神詭異,炙熱中充滿了熱辣辣的嘲諷。
“娘娘,要見嗎?”
“見?見什么見?本宮忙著宮事都來不及,哪有時間應付她們!去,除非長公主親自過來,否則不要拿這種小事來打擾!”
宮人連忙垂頭應了,把藏在袖子里的荷包捏了捏,也不敢多說,弓著身子緩緩退了下去。面上沒有一點多余情緒,可心理卻在嘀咕:皇貴妃恢復尊位,不應該高興么,怎么看著陰惻惻的,叫人心里發慌呢?
不說俞清瑤的好友、舅婆、表舅母、舅母失望而回,且說梁皇貴妃三言兩語打發了有朝廷誥命的外命婦,身邊最貼心的侍婢不由勸告,
“娘娘,您何必吝嗇一面呢?沒得讓人怨恨。”
“怨恨?哼,要怨就怨,要恨就恨去,本宮還怕了她們?”
“娘娘您現在是六宮之主,怎么會怕幾個外命婦?奴婢是覺得,她們明顯是為了安樂候夫人而來,人至今找不到,說不定早再就被廢后害了!娘娘只需面見時提一提,些許安慰幾句,也好讓她們知曉娘娘的恩德。”
梁皇貴妃聽了,先是面色怔忡了一下,想起自己舊日的“賢良淑德”了,不同其他出身官宦人家的千金進宮后得意忘形、恃寵而驕。她素來小心謹慎,即使是個普通宮人,她也放下身段問好,做了皇貴妃后更是如履薄冰。可到頭來又怎樣?被幽禁冷宮!
雖只有區區兩個月的時間。卻是她這一輩子的噩夢!往常對她俯首帖耳、卑躬屈膝的人對她極盡挖苦,皇后和其他妃嬪一次次過來看她笑話。在她最痛苦的時候,她給予無限希望的皇帝在哪里?
信任一個皇帝的情愛…呵呵,那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面色一變,露出一個苦澀至極,又大徹大悟后的冷酷笑容。
“恩德?就算天下臣民都曉得本宮賢良,又有何用呢?陛下是不會立我為后的。”有這個前提,她做什么都是一樣!
既然如此,何必假裝好人,展現什么賢惠?她是受了冤屈從冷宮出來的人,身帶怨氣,不是很正常?
戴上鏤空梅花鎏金指甲套,皇貴妃梁氏端莊優雅的站起身來。清冷的眸子彎了彎,比起接見幾個沒什么趣味的外命婦,下面要發生的。才是她真心期盼呢!
乘坐皇后才有的車攆,二十多個宮人、侍婢跟隨著,浩浩蕩蕩往錦繡宮去。這里地處偏僻,平素極少有人過來。皇貴妃之所以來此,因里面關著一個人!
準確的說,是一個女人,一個曾經母儀天下的女子,前皇后彭氏!
不過幾日,彭皇后早沒之前精心保養的端莊姿容了,披頭散發。衣衫不整,臉色蠟黃,眼珠都渾濁了幾分。
看到她這樣,皇貴妃心頭暢快,故意端著優雅的蓮步,慢慢的挪動到彭皇后之前。揮揮手,宮人們都退下了。
“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彭皇后眼中的恨意如火星四濺,咬著牙,“你別得意的太早了?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天?你還以為皇帝對你有幾分神情?別做夢了,早就人老珠黃了…咳、咳,還當是十七八歲正當寵時候!”
“本宮是人老珠黃了,不過本宮的好處就是有自知之明。不像皇后你,出身百年世家彭家,都說彭家的家風好,可你的坤寧宮每年都有偷偷送出去的死尸,不過是幾個下賤的侍婢,陛下偶然幸了,又威脅不到你的地位,何必呢?”
彭皇后氣得眼前陣陣發黑,“果真是你,你一直盯著本宮的坤寧宮…大逆不道!”
“得了吧!現在說這些,不覺得諷刺了些?陛下已經下旨,飆奪了你的封號,你現在就是一個庶人!一個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活著的庶人!”
梁皇貴妃臉上帶著輕嘲,語氣卻是冰冷的,一個品德有失、心狠手辣的婦人,不過占著彭家女的出身,就成了皇后。而她六宮稱頌的賢良,卻屈居之下,還為一個一眼就能看穿的“局”被幽禁!
陛下啊陛下,原以為二十多年夫妻之情,總有幾分真,可現在看來,竟是她糊涂了!為帝王者哪有什么情?有的只是狠,是利用!
正如彭氏因彭家上位,最終因彭家而倒臺一樣,她這個并非安國公府嫡出的妃子,不過因時機恰好才在皇貴妃的位置上待著罷了!
“閑話少說。本宮來看你,只是想問你一句話,當日你誣陷本宮敬你的酒中有毒,逼迫本宮主動搜宮,是誰與你合謀?那個在本宮宮室內藏了毒藥的人,是誰?”
“你以為本皇后會告訴你嗎?”
“隨便你。反正你不說,本宮早晚也查得出來。能出入本宮宮殿的來來去去也就那么幾個人。倒是你,看在多年姐妹之情的份上,本宮本來是想跟陛下求情,給你一個痛快的。抑或陛下動了惻隱,許你再見七皇子一面也說不定。既然你不肯,唉,那就罷了!”
一聽說七皇子,彭皇后怨恨的眼神變了,一想到兒子生死不知,當真是心如刀絞啊!
“你真的肯求情?”
“怎么,本宮是六宮之內都曉得的‘賢惠人’,在陛下面前美言一二,不也顯得本宮善良大度?”
“好…好…”
皇貴妃從陰氣深深的錦繡宮中出來時,以手遮陽,正午的陽光才刺人眼了,刺得她眼眶泛紅。
雖然早就猜到了一二,可真從庶人彭氏口中聽到,還是令梁皇貴妃一陣氣恨。她不是安國公府嫡支,可自打得了皇帝寵愛,一步步升到皇貴妃,對安國公府上上下下都恩寵無限,尤其是二房、四房的,為四房一個女兒被俞子皓拒婚,她還憤怒過。誰知道,到頭來陷害自己的,就是這群喂不飽的狼!
“呵呵…本宮出來了,皇后倒了,本宮以皇貴妃統攝六宮,你們沒有想到吧?本宮既然活著,那欠了本宮的,本宮要一樣樣討回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天公地道!”
在一個即將瘋狂的女人手下過活,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情。梁皇貴妃恢復尊位,原本不少宮人拍手稱快,覺得以梁氏的好性情,日子可以過得松泛些,不了梁氏跟變了一個人似地,動輒懲罰,比當日彭皇后掌權還要嚴苛三分,一時間后、宮里怨聲載道。
阮淑妃是個聰明人,緊閉宮門,不準宮內的人交頭接耳,與外頭串通消息。若不是嫡親的侄女兒,她等閑不見人。
“姑母,星盈實在是沒了法子。求求您了,清瑤進宮已經七天了,至今沒有消息。您也知道,星盈一向跟她交好,她也是星盈最親密的朋友,這幾天日日懸心,一閉眼,就夢到她滿臉是血的向我求助。”
后、宮中,女人之間只有斗、斗,哪有什么真情?所以阮淑妃對侄女能有俞清瑤這樣的好朋友,是樂見的。只是俞清瑤的身份…
她沉吟了一下,沒有答應,而是緩緩的道,“你有沒有想過,俞氏是被廢后接到宮中,宮變那日,若是廢后憎惡,嫌她礙手礙腳,把她往那一處宮井中一丟,抑或埋到哪里了,宮中這么大,怎么查去?”
“姑母,你不要嚇我!”阮星盈臉色發白,緊張恐懼的嘴唇顫抖。“清瑤一定不會,她不是早夭的人,我知道,我知道她不會那么容易死的!姑母,求求你,幫星盈找她。”
阮淑妃輕輕嘆息,“你這孩子,還這么實心眼。那俞氏不外乎兩個下場。一是宮變那日死了,你盡可以為她哭個痛快;二是…”
下面的話,沒有直接說,而是撿了能說的,
“在宮中把人藏到暗處,誰也找不到,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本事”。
點到即止。
阮星盈不是蠢人,聽了話后驟然聽聞俞清瑤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渾噩腦筋終于理清了頭緒,
“您是說…”
“噓!”阮淑妃立刻打斷侄女的話。
阮星盈最后一點希望也破滅了,顫抖的把手指豎了,指了指天空,見姑母沒有搖頭,整個人顫巍巍的倒退三步。
怎么會?清瑤被皇帝…帶走了?
想當初,俞清瑤跟其他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員女兒一道進宮,皇帝本來有機會留她在宮中,可是沒有,現在她已是嫁過的婦人,怎么可能呢?
阮星盈拼命勸自己不要相信,可已經八天了,俞清瑤一點消息也沒有,如果她還活著,那她不是在皇帝的控制中,還會有其他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