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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十,安慶侯沐天恩下大牢已經兩天了。朝堂上一陣詭異的平靜,既無人喊冤告狀,也無有大臣出面求情。朝野似乎都觀望著,看誰這樁“窩藏武器、圖謀不軌”的大案,到底如何結局。
端王府。
端王今年三十五歲,正是年富力強。他身著月牙白前后五爪金龍海水江涯朝服,頭戴金冠,步伐矯健沉著。繼承自惠太妃七分的出眾容顏,加上天生的貴氣,使得他堪稱大周第一美男子。自開牙建府,就是無數少女心目中的如意郎君。近些年,氣質越發沉穩,盡顯成熟魅力。
一路穿行,不知多少丫鬟侍女露出癡迷神色。礙于身份的天壤之別,小心思只敢藏在心理罷了!
“茂萱堂”,過五十的惠太妃就居住在這里,這是端王府最幽靜的住所,謝側妃、阮側妃,及王府內各姬妾所出子女每日都要花半個多時辰步行來此請安。
雖然年過半百,可歲月似乎獨獨關愛年輕時候就是艷冠六宮的惠太妃,保養的仍舊如三十出頭的婦人,膚色均勻白皙,眼眸黑白分明,唇色不點而紅,連眼角淡淡的皺紋都帶著迷人的風韻。
“坐吧,你也忙了一早上。”
惠太妃打量一下兒子,見他雖然疲倦,神色還好,微微嘆口氣。
端王心中有事,不安的坐了。
“兒臣…命人見了霓裳的兄長。此案非同尋常,若是定罪,怕是沐家滿門上下都留不得。可他一直喊冤,稱完全不知情。”
“哼!糊涂!他不知情,反倒讓親戚知曉了?”
若是被政敵誣陷,抑或被家奴出面告發。也罷了,偏偏上奏的竟然是靖陽候,沐天恩的大舅子!可見沐天恩昏聵到什么程度!連自家親戚都要落井下石。還指望旁人!
惠太妃冷哼一聲,“我知道你愛屋及烏,關心則亂。mhtxs.cc[棉花糖]那霓裳僅有一個親哥哥。怕是在你面前說了不少求懇的話吧?只是此案的重大,非比尋常!不是你在皇帝面前求情兩句。就可以解決的!”
端王神情一肅,“兒臣知曉。”
惠太妃明顯不信任,她也是女人,將心比心,沐天華早失去了身份地位,今日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她的兒子端王,那還不如藤蔓一樣緊緊纏著?
就怕纏得太緊…撐不住了…
“唉。你若聽為娘一句勸告,這幾天就不要去見她了。并不是不關心她兄長,而是皇帝心意不明,朝堂上事情如此紛雜,皇后中毒、皇貴妃被廢,樁樁件件,哪是容易牽涉的?不如收收心。嬌紅、嬌容兩個才給你添了一兒一女,還有謝側妃的兩個兒子都那么大了,你這個做父親的,有空陪著其他女人。沒有空閑跟他們說一兩句話嗎?還有靈芝的婚事,今年都快十八了,你的嫡女,你不操心誰操心!”
端王心理還是念著沐天華。只是這個時候去見,能說什么?他什么保證都不能給——兵部、禮部多少人眼睛看著,從安慶侯府的假山秘洞搜出的大量武器!如今只能看皇帝的意思。偏當今的皇帝陛下,心思是最難猜的,他雖然是皇帝的弟弟,也不敢觸犯龍顏。
因此思來想去,便點了點頭。
也是,他有多少日子沒有在自己的王府里,與兒女相聚了?想到老大未嫁的靈芝,一陣頭痛。可再頭疼,那也是他的嫡長女,她不嫁人,底下的弟弟妹妹也不好說親。
端王決定暫且閉門謝客,和王妃商量一番兒女婚事。
從金陵一路快馬加鞭,只用十天就疾馳到了京城的俞清瑤,此刻正坐在駙馬府的門房內。[www.mhtxs.cc超多好]可惡的守門人,居然敢誕著臉說“駙馬爺不在,誰也不準入內?”忘了她是誰?
“姑奶、奶,小的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假裝不認識您呀。實在是老爺吩咐過的。”
“什么?”
俞清瑤是告別景暄,經過長公主的允許,以男裝身份帶著幾個護衛騎馬回來的。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親爹,居然也是畏首畏尾之徒!明知道舅父是含冤入獄,居然袖手旁觀?
一瞬間,她對父親無比失望,恨恨的跺跺腳,帶著侍衛準備回府——自然是自己家,安樂候府。可經過齊國公府的大門,她忍不住的想,要不要向公爹求救。
她與安慶侯府的關系世人皆知。齊國公府便是想擺脫也擺脫不掉。或許…
猶豫中,卻看見世子爺景昕大搖大擺,從正門走出。一看見風塵仆仆的俞清瑤,幾乎沒有思考,就知道她是誰、為何而來了。嘴角含著一絲譏諷的笑意,偏過頭,對看門人老張道,
“這段日子不太平,別什么阿貓阿狗都放進來。平日你伸伸手要好處就算了,這會子惹出禍來,本世子叫你一輩子伸不出手!”
俞清瑤氣得臉色通紅。她什么時候伸手向這個無恥之徒索要好處了。
景昕猶嫌不夠,又望望西面安樂侯府的方向,“當初我就警告,勸她娶個家世清白的,不圖別的,只一個:省事!瞧瞧,被我說中了吧!哼,本就是三災五難的人,還要被妻子拖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
俞清瑤渾身顫抖,只覺得景昕的笑容大概是世間最可恨的,沒有第二!恨得她真想上去劈頭蓋臉的暴打一頓。
景昕得意的說完,摸著駿馬的馬鬃,揚長而去。
而原地的俞清瑤,望著悠悠的天空,幾朵潔白的云兒,惶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怎么會呢?舅父窩藏武器?那后花園的假山她去過不知道多少次,從沒發現有什么秘洞。如果有,舅父難道不知道事先防范?竟然把武器藏在自家花園里!所以,俞清瑤相信舅父的話——他根本不知情。
唉。她信有什么用呢?皇帝又不信。難道,她要再去告一次御狀?可這回不是可有可無的“石頭”了,而是有確實的證據!
俞清瑤有預感,就算她肯豁出去,把舅父從死牢里撈出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彷徨之中,那可惡的駙馬府門房換了衣裳——如他這種長相平凡的人,要不是主動上前,俞清瑤真的記不起來。
“姑…姑奶、奶。小的有禮了。剛剛老爺派人傳信過來,說是在‘怡翠館’請人喝酒。要是您有空的話,不妨過去聊聊天。”
“怡翠?那種地方…”當爹的要女兒去妓館見面聊天?這是什么爹爹啊!
俞清瑤有苦難言。無可奈何,只能往西邊有名的紅燈胡同里去。白日里這一片不似夜晚那樣燈火通紅,滿樓紅袖招,可隔著許遠都能聞到膩人的脂粉香氣。不愧是無數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多的是一擲千金的富家公子。
俞清瑤以男裝出現,加上連日里風塵仆仆,滿臉疲倦,倒沒讓人看出破綻。尋到了怡翠,只報上詩仙大名,老鴇滿面春風的來迎,親自送到了環境清幽的包間。房內只有兩個動作規矩的清倌人,一個彈琴,一個抱著琵琶,俞錦熙一人舒適的自斟自得。見到俞清瑤來了,俞錦熙擺擺手,讓兩個清倌人離開。
連父女見面的禮節,俞清瑤也不想行了,見面劈頭一句話,“你幫不幫!”
涉及“謀反”大案,平心而論,等閑人都不愿意牽連吧。父親實在沒有必要為了沐家奔波,就憑母親做下的事情,差不多把姻親關系破壞殆盡。
唯獨她,夾在其中好不可憐!
俞錦熙笑了笑,“來,勝藍,喝酒喝酒!”
“別叫我勝藍!”
“那叫你喆喆?”
“不!”
俞錦熙痛快的品味杯中之物,抿了抿唇,饒有興趣的望著女兒。“這么急著回來,看來你真是很擔心他們啊!”
“親舅父,我怎么能不擔心!”
“唉!”俞錦熙搖搖頭,眸中劃過一絲淡淡的無奈,“既然如此,那為父便給你指條明路。”
“自古以來,謀反之罪可大可小,全在皇帝一念之間。皇帝說罪不可赦,只有人頭落地,皇帝說誤會一場,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現在能改變皇帝想法的,只有兩個人,一,長公主。二,端王。”
“長公主沒有隨你一同回來,怕是不會插手了。你只有去求端王。”
“端王怎么會聽我的?”
俞錦熙眉梢一挑,“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當年你不是差點說動了他,給你母親一個名分嗎?”
一句話說得俞清瑤臉色漲紅,“我…”
俞錦熙指點完了,便欲離開,俞清瑤剛張口“呃”了一聲,詩仙大人未卜先知,似乎知道俞清瑤想說什么,聲音冷淡,沒有回頭,
“我是不會救人的。當年我跟你娘…感情還沒有完全破裂,他從中不知搗亂多少。后來她跟端王…也是你‘親舅父’暗中遮掩。似他這種左右搖擺、全無主見的人物,我不會救,也不會下手害——這是為父的極限。”
俞清瑤眼睜睜看著父親出去了,聽見他在外面與人交談,聲音仍與往常一樣落拓不羈,恍然明白,原來父親滿不在乎的外表下,內心也有看不見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