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天…”
心中的郁悶彷徨,隨著氣運丹田的大喝聲,全都發散出去了,俞皓心頭暢快多了,正待調轉碼頭回去,以免天黑,城門關閉,忽聽一道清朗聲音,“你且說說,總有一天,怎樣?”不由得大吃一驚!
他本是心氣不順,才如孩童般信馬由韁,往人煙稀少的地方飛奔,壓根沒想到身后還有人跟蹤!連忙回頭一望,見身后空蕩蕩的,原地轉了個圈,才知道那聲音是傳字山坡后的密密林間。//78無彈窗更新快//看方向,應該不是跟蹤他而來。提著的心放下了大半,情不自禁冷哼了一聲,“你是何人!”
“呵呵,我是誰重要嗎?重要的是你在曠無人煙的高坡,高喊了三聲‘總有一天,,卻不敢把自己的心事坦然道明!”
俞皓被說中了心事,惱火極了,使勁擰著韁繩控制怒氣,“我有甚心事!有也與閣下無關!哼,藏頭露尾,偷偷摸摸,不過是雞鳴狗盜之輩!”
說罷,也不多言——他在明、對方在暗,雖不是跟蹤他而來,但誰曉得是什么人?這里四下沒有外人,吃虧也尋不到幫手。于是,一扯韁繩快馬加鞭的走了。
背對夕陽,那人饒有趣味的目光一直盯著俞皓的身影,直到連人帶馬都似小黑點,再也看不到了,才嘿、嘿的笑了兩聲。身旁,一個穿著軍中低級將領服飾的人送上水袋,“將軍?這小好生狂妄·竟敢罵你雞鳴狗盜!”
“嘿嘿,罵就罵了,怎了?你家將軍的確是偷偷摸摸返回京城,他也不算罵錯。”
可是我們是奉了大帥密令啊!王監軍在北疆軍里上竄下跳,屢屢動搖軍心,不除掉他,入秋怎么跟北狄轟轟烈烈打上一場?將士們的心都被他弄寒了!
“哼,朝堂里的宰相、大學士,可不會覺得監軍會動搖軍心!興許覺得沒有監軍·我叔侄把持了北疆的兵權,會危及江山社稷!我這次回京,即便一切順利,也不過是奏請皇帝換個順眼的,懂事的,代替那個吃相難堪、貪得無厭的活王八。”
牽扯到軍政大事,低級軍官就不懂了,低聲道,“反正能打勝仗,早點班師回朝就好了。”
“嘿嘿·后悔了吧?當初你應該晚兩年參軍,聽說齊國公率威武軍到東夷轉了一圈,不到一年就回來了。還帶著戰敗求和的國書、貌美的和親公主,無數珍貴異寶,哪像我們,苦哈哈的。”嘆了口氣,這人忽然眼角泛著異樣的光,摸著下巴,“你說剛剛的那個小家伙怎么樣?要是弄到北疆去…”
“哎呀,那怎么行!看他一臉驕縱無禮的模樣·就知道肯定出身不差,說不定是那家的貴公哥!”
“貴公?”
一聲意味深長的輕哼,“總有一天······”
再說俞皓·發泄不滿的時候被人打斷,十分抑郁。一想到那句“在曠無人煙的地方都不敢名言心事”的話,就覺得無比戳心。他怎么了,見不得人似地,畏畏縮縮,可再想到有人偷聽,后怕不已。幸好素來的謹慎性情救了他!否則三言兩語,不被猜到身份才怪!
他是有點嫉妒俞清瑤身份地位的變化·可現在的他·當真不敢做什么,就怕有個萬一·被人道出真實身份—ˉ—那他這一輩可就完了!即便是端王的私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母親沐天華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他能嗎?他能一輩當個閑散宗室,被其他正經出身的龍龍孫們取笑出身,一生不得志嗎?一想到被當成豬玀一樣圈養,他情愿去死!
他現在擁有的一切,國監讀書——雖然幾乎沒什么權利,但是清貴,出門見面即便不是奉為上賓,也是客客氣氣,沒有人會指指點點,當面背后的嘲笑“私生”。
他還有一個小小的爵位,縣公,外人以為這是因為“父親”當了駙馬緣故,與一般的皇親國戚還不一樣,不耽誤他的仕途經濟。國監的同窗也很少因此當他是異類,不予交往的。相反,他讀書用功發奮,時時請教教諭、同窗,待人以誠,人緣一向不錯——也有可能,是他把縣公俸祿都拿出來,請客吃酒的緣故吧!
俞皓在心中謀劃了一番,心道自己不該嫉妒。她俞清瑤就算當上公主,當上皇后,又怎地?害不到他一分一毫。為這種事不痛快,真是犯了目光短淺的毛病。既然不打算認生身父親,就該想想往俞錦熙那邊依靠。有俞錦熙的提攜,他在官場上才能有所建樹,否則,真的等吃喝拉撒,庸庸碌碌的坐等老死?
他這邊謀劃著人生規劃,那邊端王也與惠太妃商量著。
“皓那孩讀書認真,只是他已經有了爵位,在與其他學爭奪科舉名額,很不像話。母妃,兒臣的意思是,她姐姐現在封了郡主,找個機會…”
“罷罷!你好意思提,本宮卻不好意思開口。你正經出身的兒孫都沒個封號,只公、姑娘混叫著。沒道理讓個在外出生的孩先封了郡王。”
“兒臣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霓裳這些年屢屢與側妃名分擦肩,兒臣怕她思慮過甚。把皓的爵位提上一提,也好讓她安心。”
“這是什么胡話?朝廷的爵位是能隨便封的?更不是你用來哄女人的!趁早打消了這個主意!”惠太妃有些生氣,罵道,“原來看她是安份的,為你連性命都不要,怎么現在貪得無厭起來?要名分,要地位,要不到就攛掇你給她兒加封?別忘了,他俞皓現在還姓俞!等你想辦法弄明白了他的身世,再提不遲!”
端王聽惠太妃這話,似乎對霓裳有了不滿之心,也不敢再復多言,心道皓的身份的確是個大問題。現在昭告天下,說他早就與霓裳有了一個兒,而這個兒是養在俞家名下······外人怎么看他!再愛霓裳,端親王也是有家有業的人,在他心中,補償可以,但不會為了愛情拋卻一切。
不過處于虧欠心理,端王十分認真的思考了這個兒的未來,讓人次日清早,趕緊傳話過去,“不必往國監讀書去了,即日起往兵部報道,有好差使。”若換了旁人,怕是喜極而泣,不用過千軍萬馬的獨木橋了,自有坦蕩大道給他走。可俞皓······種種復雜心思,不必多說。
沐天華一副哀傷心死的模樣回來,坐在房里癡癡呆呆。錦娘害怕牽扯到自己身上,連忙稟告端王,添油加醋把俞清瑤的不孝行徑都說了一遍。說到痛處,涕淚交加,仿佛世上再沒有比俞清瑤豬狗不如的東西了。端王登時大怒,大發雷霆時,一直默默站在屋后的沐天華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的確,錦娘這些年待她忠心耿耿,除了她,眼里再沒外人。可她的忠心,也太過了些!竟然把她的親生女兒都隔絕在外了。細想想,她們母女走到今天這一步,未必沒有這個人的煽風點火啊!她都不知道是該感謝,還是憎恨了。
柔柔弱弱的進了屋,“端郎…”
“霓裳,你怎么來了?不在房內休息?放心,那丫頭不識抬舉,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她!”
沐天華虛弱的搖搖頭,蒼白著臉,回眸看了一眼錦娘,眼神中有無盡的不舍之意,“端郎,瑤兒畢竟是我的親生女兒啊!”
“就是親生女兒,才更該罰!她眼中根本沒有你這個親娘!霓裳,你就是太心軟了,才被人一次次反復傷害!放心,我再不會給她傷害你的機會。”
“心軟······”沐天華澀澀的笑著,“是啊,我就是太心軟了。別人說什么,信什么。霓裳有一件事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請端郎幫忙處置了。”說罷,讓過身,無奈的看著錦娘,“請端郎幫我······安置錦娘吧!”
“她跟了我十六年,我煩悶的時候,都是她想辦法逗我歡笑,我傷心的時候,也是她開導、勸解。十六年啊,漫長的光陰年華·…”一語未盡,淚一滴滴的往下流淌。
端郎自然知道錦娘是最忠心貼身的,忽聽沐天華提出這種要求,大驚,“為什么?”可沐天華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他也不好追問,只能輕輕的拍著心上人的背心,低聲安慰著。轉眼看到錦娘,渾身散了架似地癱倒在地,兩只眼睛都失去了光華,眉頭頓時緊緊的皺起來。
打聽是不難的,很快,端王就知道了“掌摑”的真相,心道錦娘果然留不得了。本來把她留在霓裳身邊,是為了解悶、照顧的,可她竟挑撥霓裳跟俞清瑤的母女感情,明明知道霓裳是去表達對女兒的關心,她卻火上澆油,使得霓裳心灰意冷。若依樣畫葫蘆,她再挑撥離間霓裳跟皓怎么辦?
別說霓裳主動要求,就是她維護這賤奴,也斷乎容不得!
從這以后,再也沒有知道錦娘的下落。
ps:女主母親失去了一雙兒女的敬愛,失去了兄長的關心,再失去了錦娘的愚忠~等端王也失去了耐心,離毀滅的時機不遠了。不過她暫時還領不了盒飯。雖然這種母親攤上了很倒霉,但······謹以她紀念縈索年輕時候看過的窮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