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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章 反擊(下)~~

  剛剛還有說有笑的人,忽然吐了一口血,可把其他女孩嚇了!書院里飲食都是底下侍婢負責,這會喝的姜湯有毒,那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平時吃用的也有毒?有的人想到這一層,臉色煞白,緊緊的跟同伴相擁一塊兒,至于過于膽小的、害怕血腥的,當場暈了過去!

  阮星盈什么也不顧,顫抖著手臂抱緊俞清瑤,輕輕用帕擦掉她嘴角的血跡,垂著眼簾,噙著淚,

  “山長!您可要給清瑤妹妹一個交代啊!她素日的為人不必我多說,書院的姐妹都看在眼里,便是與人有一二爭持,只有盡讓的。誰知曉,竟有人惡毒想害她性命!落水不成,竟來下毒!好一招‘連環計,!不害死清瑤妹妹不罷休啊!”

  李碧云皺著眉,“現在事情還沒查清,阮星盈,你不可胡說。”

  “學生哪里胡說了?山長可能不知,清瑤妹妹在京城時就被人陷害過。

  原以為離了京城會好些,哪曉得那‘煞星,也跟過來,變本加厲,非要取她性命…”

  一面說,一面流淚不止。

  好奇心是人類的通病,其他平日跟俞清瑤關系一般的人,聽到此話,不由得也好奇,到底怎么回事?知道皮毛的,便把始末一說——道聽途說本來就是三四分真,五六分假,再經過一番加工,那周芷苓簡直變成了心如蛇蝎的大惡人!

  九歲時陰毒惡劣的算計著,敗壞別人的清白。她自己也是女人,難道不知沒了清白,生不如死?估計覺得書院不具備再次“陷害”條件,真起了心思要謀害人命!那是一條活生生人命啊!她怎么就敢呢?

  一般女孩之間有賭氣、不和睦的,但誰會因為口舌之爭,要打要殺,毀人清譽?周芷苓所為,在她們看來簡直是令人發指!想一想身邊藏著一條隨時害人性命的毒蛇,就遍體生寒!以前覺得郡主高貴不可侵犯,卻原來,是個十足十的飛揚跋扈、胡作非為的皇室女大有史書上謀朝篡位、窮極奢欲、無法無天的公主趨勢!除了身份,她還有什么值得別人尊敬的?

  落水對大家的觸動不大,可下毒一事,影響太壞了——日后誰還敢信任侍女端上來的東西,不怕里面藏著誰誰下的毒啊?有人憤怒的想到,周芷苓自從來書院后,引得書院后山風氣大壞大家都一窩蜂的討好郡主,而不是用心學習。有人后怕的想到,周芷苓今日能夠殺人下毒,日后呢?似這種惡毒的皇室女,遲早臭名遠揚,盡快遠離為妙-!

  金陵書院挑選弟要求是比較嚴格的,所以這些女學生比一般人家的女孩更為優秀,即便周芷苓貴為郡主巴結她會獲得很多眼前利益,但大家都理智的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遠著、避著,面上尊敬內里孤立她!

  天色不早了,夕陽落下,幾卷云絲兒帶著淺淺淡淡的玫瑰色光暈,把沉靜的西山輪廓映照得明顯。.李碧云風髻霧鬢,朱唇-一點,在晚風中行走,說不出的風流嫵媚。她微微蹙眉,“夫君,妾身有些疑惑…”

  劉巖勝側目回頭,“嗯?”

  “下毒未必是郡主所為!按阮星盈所言俞清瑤與郡主早有舊怨,豈會不防備?落水就可發覺—李慧至今昏迷不醒,可她卻沒什么大礙。可惜,要是早點到,就可以私下問明情況,為郡主洗刷委屈。”

  劉巖勝默默的轉回頭負著手,看著最后一點夕陽余暉隱沒在西山后,淡淡的道,“你真覺得郡主委屈?”

  “可郡主明明沒有做····…今日后,怕所有人都會以為是她做的!即便貴為郡主,她也難以在書院立足,這還不委屈嗎?”

  李碧云嫁給劉巖勝后,生育了一一女,如今已經三十歲了,可容貌依舊保養得跟二十少婦,豐盈窈窕、姣麗蠱媚。老夫少妻,那年少的妻多半極受寵愛的。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在今日之前,劉巖勝處處疼愛、包容、體貼嬌妻,堪稱是模范。

  不過今日后…

  “此事不必費心解釋了。就讓學生們以為是她下毒好了。”

  “為什么?那我們怎么跟彭家交代?”

  “交代什么?”劉巖勝口氣不怎么好,越來越覺得“嬌妻”笨拙,少了以前的聰明機靈勁兒!

  “我們書院是私立書院,可不是太學、國監!郡主本該在太學學習,來私立書院與普通官家小姐、商戶閨秀相處不好,這不是很正常的嗎?若是彭家來問,就說在我們在查‘意外落水,!”

  “夫君…”

  李碧云弱弱的抬眸,眸光露出一股楚楚可憐,看得劉巖勝心中一軟,趁著周圍沒人,按著嬌妻的肩膀,“聽話!就按我說的辦!明日,我會宴請詩仙,彭家要是來人問,可以直接把人帶過來嘛!橫豎是人家的恩怨,叫他們自己解決去!”

  次日,俞錦熙便到了金陵書院。原本探花郎應該往前山,與在書院求學的士們談經論道,不過日特殊,人家女兒才剛剛落水受了驚嚇,不得親自去后山看望千金愛女?

  女院的宿舍都是統一的,按照入學時間分了天、地、玄、黃等閣樓。俞清瑤所居住的,是“黃”字樓十二號,與十一號共用待客的小廳;此外,有獨立的書房、臥室,幾樣素凈的字畫掛在墻壁,多寶格放著裝飾的花瓶,清漆栗木的大桌案,筆墨紙硯齊全,墻角擺了兩盤綠油油的植物,典雅又大方。

  俞錦熙參觀了一番,覺得布置之類還算可以,點點頭。到了臥室,水墨畫綾的床帳垂下,阮星盈坐在錦墩上,看見俞錦熙連忙站起,“俞家叔父,清瑤妹妹才喝了藥睡下了。”

  “哦。”

  對阮星盈他沒多問,甚至阮星盈現在告訴她的姓名,怕是過一會兒也忘了。掀開床帳,見俞清瑤睡得平穩手搭脈搏——別忘了俞錦熙精通醫術!中毒沒中毒,他看不出來嗎?

  微微皺著眉,他轉頭看了一眼阮星盈,語氣平淡,

  “聽說是你親手把姜湯遞給我女兒喝的?”

  “是。”

  接下來,俞錦熙不說話了只是用眼神“威壓”十五歲的小姑娘,不過片刻功夫,阮星盈就承受不住了,“俞叔父這是什么意思?懷疑是星盈下毒害清瑤妹妹嗎?”

  “你說呢?”

  反問的語氣,可話中沒一點懷疑意思。

  阮星盈漲紅了臉!

  “不是我!”

  “哦,那你說,是誰?別提姓周的,她有這份本事清瑤早沒命了,不會活到現在。”

  阮星盈氣急反笑,“原來清瑤妹妹在叔父的眼中就這么不值一提?您明知道她的冤家對頭到了書院,日日都受人欺凌,可您···…一次不曾過問!漠不關心!她是您的親生女兒嗎?”

  “這個不消你多說!我只問,到盛是不是你下毒,嫁禍與人!”

  話剛說完,阮星盈就覺得一股冷冰冰的氣息包圍了自己。她不是性格軟弱的人,可這一刻,真覺得處在暴風雨中,隨時的大風大浪,就能淹沒自己…

  顫栗了片刻可那股為好友不止,替她報不平的執念鉆了出來,咬著牙,恨恨道,

  “是我!不過,是清瑤妹妹求我這么做的!”

  “胡說!她怎么會下毒毒自己?”

  “哈哈她不給自己下毒,等別人給她下毒嗎?今天她用苦肉計,還能逼走周芷苓,明兒呢!怕是只能等人替她收尸了!”

  “胡言亂語!誰敢害她性命…”俞錦熙怒道,“姓周的不敢殺她···…”

  “你是瞎嗎?沒看到清瑤妹妹半死不活的躺在這兒?要不是她早覺得李慧不對勁,落水之間閉氣了,這會兒尸身都硬了!你還睜眼說瞎話!周芷苓是堂堂郡主,在書院她沒有奴婢侍衛,否則你以為清瑤妹妹能這么容易躲開?”

  “在京城的時候,她就屢次被欺——有誰替她做主了?你嗎?還是那位文華真人?你們只顧著自己,何嘗想過一個女孩要頂著外人側目的眼光,艱難的生活?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委屈,唯獨你們看不見!尤其是你!既然想保家衛國,干嘛要生孩?生了又不管,要不是清瑤妹妹聰慧,你早就把她甩到親戚家。”

  “你知不知道寄人籬下的滋味?知不知道行動都看人臉色,被人冷嘲熱諷還要笑臉相迎是什么滋味?你讓她一個女孩孤零零的,有父母還不如父母雙亡的!”

  阮星盈悲憤的怒斥著,指著她曾經仰慕過的“詩仙”,喝罵道,“你根本不配做一個父親!”

  俞錦熙怔怔的,臉色紫漲,動了動嘴唇,想說什么,終究沒有說。看著床榻上呼吸稍稍急促的女兒,心中一痛,無力的退后兩步,無奈的離開了。

  有些事情,他需要好好想想。

  真的要好好想想了。

  決定去北疆前,他把女兒教給唯一能放心的俞家,請求老爺一定要把女兒養大——左右是個女兒,將來一副陪嫁就完了,老爺的心胸不至于容納不了一個女孩。可俞清瑤才十歲,就一意孤行的選擇離開俞家,決絕的,果斷的,甚至不惜斷絕關系。他聽說了,猜想,也許俞家僅僅衣食無憂,給不了京城的富貴錦繡?

在大舅兄家,也沒什么不好,至少吃用都是上好的,他不能天天陪伴女兒身邊,可大舅兄一直想要女兒,應該會把女兒視為親生。后來他去了,事實跟他猜想一樣。所以他一點也不懂,干嘛女兒堅持跟搬走跟他一起住?到了金陵也是,明明有知府宅院可以住,偏要執意跟  他不是都答應了嗎?

  為什么還跳出來一個丫頭,指著鼻罵他不稱職,他真的是個壞父親嗎?

  俞錦熙離開后,阮星盈心情悲憤的坐在錦墩上,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下。不知什么時候,俞清瑤癡呆呆坐起來,兩眼無神,發了好一會兒呆。

  等阮星盈擦干了眼淚,看到好友臉色蒼白,心頭像刀絞了似地,“你怨恨我吧?我那么罵他!”

  跳著腳,指著鼻,痛罵朋友的生父,想到剛剛發生的,阮星盈苦澀的一笑。雖然是幫好友出氣,但她覺得,也許跟俞清瑤的情分到此為止了。

  有誰能忍住一個外人指手畫腳的,指責自己跟親人關系?將心比心,阮星盈覺得自己不能。

  “盈盈······你說出了我的心理話。把我想說的,不能說的,都說了。我…很開心。”

  “你不用安慰我。”阮星盈的眼淚又涌出來,“我知道你善良,不想讓我背上負擔。

  可是,事實就是我說了不該說的話,你不用忍著,忍著心理不痛快…就算我們的友情不能恢復,但我也希望你快活。”

  “我沒有,我說的是真話啊…”俞清瑤的聲音淡淡的,飄飄的,神情恍惚,嘴角微微勾著一個笑容,“若你今天沒說這番話,我只當是你一般好友,可你說了,你把我肺腑里的話都說了······”

  眼淚啪噠掉了一顆,可她笑了,

  “你都不知道,有多少次,我是拼命掐自己,念佛經,才能忍耐不跳起來罵人。他們,他們真的是太過份了!”

  “盈盈,你猜,這世上我最感激的人是誰?你絕對猜不到,是周芷苓。若不是她,若不是她存心陷害,在長公主府上暴出我母親的私情,恐怕這輩我都被蒙在鼓里。你能想象嗎,別人都知道真相,都知道你親爹親娘欺騙了你,拋棄了你,獨獨我一個人不知情,還以為自己多么清白無辜,落在人眼底,就好像天大的笑話,丟一輩人、現一輩眼!”

  “清瑤,你別這么說!你沒有什么可丟人的,丟人的是她們!不是你!”

  阮星盈摟著她,眼淚唰的也掉下來,只覺得有句老話說得太對了,紅顏多薄命!她生母是,俞清瑤也是,為什么明明是別人的錯,遭罪的卻不是犯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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