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平穩抵達府第,見謝云流閉著眼出神,車夫小心翼翼稟著:“真人,到府門口了!”
“唔!”謝云流慢慢睜開眼,出來,沿著走廊進去。
這時入夜,燈籠雖是氣死風燈,但風雨大作,還是搖擺不定,對普通人來說,這是風雨,但在真人眼中,卻是風起云涌,靈氣和漏斗一樣,迅速向著某處灌輸。
這天德府,本是一家王府,但隨著主人幾起幾落,幾次修茸又幾次破落,最后還是革爵處死,現在卻變成了招待蓬萊道宮的府邸。
謝云流望著遠處一語不發,許久才透了一口氣:“是王存業,這是地仙晉升之兆,還有天帝垂恩!”
“…不過想來也是,道論一出,道門和天庭都有治理世界的大義和方法,有此垂恩不足為奇。”
“只是這王存業卻接受了天帝的天恩,難道不知這就犯了道君忌諱?不過這天帝端是出手狠辣,有我蓬萊道宮還不足,還要三國鼎立嘛?”
“天眷已下,還有這道論開辟一方道路,自受氣運所鐘,道君是寧冒著反噬斬殺之,還是先隱忍了?”
謝云流想到這里,微微露出冷笑,他的弟子洛水被王存業所斬,自是恨之入骨,但此時又有了新的心思。
有著王存業分擔壓力,蓬萊道宮更有余地,為了蓬萊的利益,卻這時殺不得。
謝云流身為蓬萊的人,一見情況轉化。立刻就有了化敵為友的心思:“看來,我還要明天去拜訪這個后輩。”
市恩就在這時,再說就算市恩不成功,蓬萊道人拜訪王存業,也可以使道君更起了猜忌。
“嘿嘿,最好是道君把他殺了,道論一出。別看現在氣運不多,但實際上已是天數垂鐘,不然天帝豈會降恩?只是氣運功德自有規律。預支不得,一份實施一份收獲,所以才表現不多。但殺了他,除非道君能廢了這道論,不然實施一分,昆侖就多一分反噬,到時我蓬萊就可化客為主,成為正統。”
“…哎,不得不說,王存業在天子面前論道,實是極妙,不然的話。這道論誰是作者,就難說了。”
心議已定,謝云流頓時一片清明,露出一絲微笑。
謝云流如此論定,王存業這時在接受著氣運和靈氣。
受了這天恩。淡青色氣運縈繞,這甚至激起了第二次旋渦,大量靈力涌入了身體內,被道胎轉化,變成紅黃之水落到靈池,直到三丈靈池滿了一半才停了下來。
王存業感受到天眷在身。周圍靈氣如受天敕,幾乎自發涌過來,卻是以前的三倍,心中卻難以歡喜。
這次福大禍也深,雖早有預料,事到臨頭,還是難免心思徘徊,患得患失。
不過片刻后,王存業就冷靜下來。
“所謂體制,其本質就是大私,而其根本核心法則就是壟斷能量來源,強大的體制原則,就是成員只能接受組織給的能量。”
“就算地球上民主如美國者,接受外國組織的捐贈,就違反了選舉法。”
“要是華夏,接受外來能量,就幾近于叛國。”
“唯有壟斷其能量來源,體制才能生殺予奪,這樣才能抹去棱角,成就圓滑,磨去獨立,成為組織的一份子,組織需要你成為什么,你就是什么!”
“這事可大可小,要是放小放輕些,道君也是天帝之臣,接受了不過是臣子本分,要是放大了說,就是私下接受外主的能量,可以定個道賊的罪名。”
“只是地仙可期,天仙太乙幾人?連道君都只有半步大羅,卻始終無法成就,我要是苦苦等候機緣,不說大道難期,就連生死也不在自己掌握中,只有兵行險招才可成就!”
“道論能源源不斷提供氣運,要是獻給道君,我落得個識大體的名聲,但實質來說,連十分之一都不可能獲得,更加不要說還必須服食赤陽迎劫丹來自斷根基。并且還獲罪于天帝。”
“現在在天子面前論道,頒布天下,自是其主,我是道門帝子,就算上貢道門三成氣運,也可留下七成,卻真正具備了沖擊天仙太乙的本錢!”
為什么獲罪天帝,這還用得說?
天帝掌控世界,也有個平衡體制,道君半步大羅遲遲不能晉升,要是掌握了道論,獲得龐大的氣運,就未必不能一戰,這就徹底得罪了天帝,到時反掌之間王存業就為粉末了。
“不過這一步踏出,以后就有進無退…”王存業沉吟著,下意識的感受著龜殼,只感覺一種難以比喻的力量傳來,略顯煩躁的心不由安靜下來。
這一步已經踏出,種種顧慮就算考慮也是無用,想到這里,心中一陣平靜,在這個道法顯圣的世界,個人的力量來源是天地,卻無法切斷,這實際上已經廢除了組織的最強法寶,體制控制,只能混于大勢!
“在此亂世,君擇臣臣也擇君,我自問這一路而來,只有對道宮有功,卻無對不起的事。”
“要是自凝真種,自成地仙,頒布道論都算對不起道門,那這樣的道門,我也只能仿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
“要是和平時代,我沒有大義,但這時對抗邪神,卻有大義所在,我有神器在手,只要對抗邪神比道君更強,就有革命的天命。”
“還是立刻回去,盡道門弟子的本分,應該履行的義務我都履行,三成氣運毫不吝嗇,要是這樣都不行,事情向最惡化處發展,我有龜殼在手,大不了學得哪吒割肉還母,剔骨還父,舍了這軀體,了斷一切因果,諒道門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還攔不住我的真靈!”
“不過要是這樣,現在一切情分因果斷絕,必將這昆侖道門十萬道人殺的干干凈凈。”心意已決,王存業倏地回身,恢復了從容自若。
在冥土百年,王存業看的清看的明,這時決斷,才見得他的真顏色。
別說十萬人,就是千千萬萬,也都殺了。
青云觀 這里本是竹林清泉,茶香隱隱,聞之心曠神怡,但在這時,幾個道人都是神態隆重,其中地仙虛云真人只是側坐,主座卻是上顏子,下面還有著玄嵩等幾個連云道的弟子。
“此人真是道賊!”虛云真人咬牙切齒:“他的道法哪里來,還不是我道門所授,現在敢在天子面前演法,這就是貪天之功,這就是不悌!”
說著就咆哮起來,聲震竹林:“更加不要說,身為道人,還敢私受天恩,這就是不忠!”
“不忠不悌,他算是什么狗東西,呸,還有一絲人味不?”
玄嵩等人臉色尷尬,卻也沒有說什么,在他們心目里,實際上認可這話,道門辛苦培養,道人不把一切交給道門,捐錢捐命捐子孫后代,這還算是人嗎?
咆哮后,虛云道人目視玄嵩,說著:“這是你連云道的事,你是連云道玄字輩第一人,你說說,你們是什么章程?”
玄嵩看上去剛剛二十歲,青衣星冠十分精神,他原是極愛惜玄尚的才能,但這時苦澀一笑,說著:“我豈敢稱玄子輩第一人…不過真人說的很對,玄尚原本道論深刻,修行極快,本想是師弟中的上上品,不想此人心田壞了,作了這等不忠不悌之事,卻是無藥可救,我也挽回不得,當任憑真人處置。”
一個玄靜道人,這時就冷笑說著:“真人說的是,這種人不清理,我道門想不出亂子都難,如果人人效法,法禁何存?現今就必須處置,當斷不斷,過段時間就難處置了,不如等這玄尚回來,我們立刻把他打殺了,以正道門戒律。”
玄靜道人把這樣兇殘的話說出來,臉色平靜,別的師兄弟都不自禁打個寒顫。
玄明鼓起勇氣,說著:“這似乎過了些,玄尚師弟才入門一年,許多事不明白,總要給個機會…”
玄靜道人陰沉沉一笑,說:“這是關于我道門規矩的大事,講不得私情,要看的不是過不過,是對不對!我還是這個字——殺!”
一陣風掠過,鈴鐺發出清冷撞擊聲,幾人一時都沒有出聲。
虛云真人眸子閃著暗幽幽的光,起身向著上顏子請示:“是殺是擒,還請師叔作出裁決!”
上顏子之前都沒有說話,見著眾道人的態度,滿意一笑,說著:“你們說的都是正理,道門培養道人,道人就要無條件為道門犧牲,容不得有私人利益,是應該打殺了以正道律。”
“只是此子卻不能隨意處置。”說到這里,上顏子仿佛含了一個又苦又酸的梅子,嘆的說著。
“莫非是道論的問題,只是此時還沒有實行,卻又怕了什么?”玄靜道人問著,不知為何,他就對王存業恨之入骨,殺之后快。
“不僅僅是這個,實際上先前我們就注意到了此子,此子看似正常向道門獻上氣運,卻內在深藏,干擾不得,窺探不得。”
“邪神入侵,道法顯世,在這種情況下,應有人應運而起…見了道論,我就越發應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