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黃昏,王存業策著喘著粗氣馬匹,在天黑前趕回了道觀。
馬匹嘶鳴著,想喝水就食,王存業就把繩子交給一個道童,讓他照看著,自己并不休息,穿過走廊,進了謝襄屋內。
掀開門簾,見得謝襄半躺在榻上,正計算著帳本,見著了她,王存業就心中一松,尋了個椅子坐了下來。
“師兄,你才回來么?”謝襄一抬眼見得了王存業,就連忙要坐起來。
王存業連忙扶住:“別,別起來!讓我瞧瞧你的臉色…真的好多了,都帶了很多血色了,來,別動,我給你墊個枕頭。”
謝襄半躺著,見王存業凝視自己,滿眼都是愛憐,心中一熱,才短暫一年時間,王存業的身份已經翻了幾倍,但對自己的感情,不但沒有消退,反而深厚了不少,當下咬了一下唇笑著:“我沒事,用了這藥很有效,病根在慢慢化解,現在差不多已愈了。”
王存業聽了,笑著:“愈了也要服一段時間,免的復發。”
說著認真打量,見謝襄穿著荷色裙子,青絲光滑落在白玉一樣的肌膚上,越來越撩人了,王存業心里歡喜,說著:“讓我看下,這裙子料子不是很好,不是有絲綢十匹嘛,用上吧!”
謝襄嗔了一下,說著:“這也是絹制,等閑穿著就很奢侈了,要是日常都穿絲綢,怕是官太太都未必有。”
王存業笑著:“我功成三轉,去了道宮,把副執領了,現在是從八品,沒有折扣就是官了,你自然是官太太。”
謝襄臉一紅。頓時驚喜問著:“真的?”
見著點頭,謝襄更是一片喜氣,突然間,她想起了什么,眉頭一皺:“師兄。我聽爺爺說過。人仙三轉后有內門考核,其中激烈非常。你要早做準備!”
王存業點點頭,笑容有些冷意:“這個我已知道,正是回來和你說說。我這里還有七頃地。充入道田,這樣道觀就有九頃地了。”
“這要編九個戶長,觀里真是什么都不愁了,不過這事你不要管。你把一切都交給陸伯好了。”
王存業擺了擺手,又說著:“你身子日好。只要補充了元氣,并非不可修道,我凝元奠基后,一身真元漸漸轉化成法力,其中蘊含著著巨大偉力,只是目前太過稀薄,我準備讓你同我一起周游全郡,超度冤死亡魂,淬煉法力。”
“你雖不可親自動手,但只要參與,就有一些恩澤,退一萬步說,就當是歷練也是好著。”
謝襄聽了,明白師兄的用心,她自己有時也在想著,師兄越來越進步,自己只是弱女子,怎么和他長伴呢?
這時見得王存業這樣說,真是想念她緊了,心中一熱,眼都紅了,只是說著:“師兄要去,我自當陪著。”
其實王存業還有一事未說,是他先前用龜殼鎮壓王家的罪孽,終究是要尋功德化解了去,不然終究是禍患,此番游歷全郡,超度亡魂,也有著這個打算。
見謝襄應允了,兩人有說了一會,天色不早就都去休息。
第二日清晨,王存業起身去謝襄處,卻見得她比自己起的還早,東西都收拾了,這時已有一輛馬車停在下面,卻是觀中購買和配制的車夫,養著專門馬匹和車夫,花了一些銀子,不過也沒什么,方便了。
兩人上了車一路下去。
小陽鎮是郡內一處大鎮,民風剽悍,械斗經常,這次受災了,死了不少人,而且十二年前有過大規模械斗,不少村民被波及,冤死者不在少數,這就是第一個目的地。
到了黃昏時,兩人相伴下了車,就見得一片荒林,里面有著點點墳丘。
王存業目光看了上去,自一身真元漸漸轉化法力后,法術威力倍增,就連五感都增幅不少,現在不必用龜殼開啟靈眼,就能感受到了絲絲陰氣。
這些陰氣隨著黃昏而漸漸濃郁,慘白又帶著灰暗,遇到活人的氣息,就絲絲見縫插針一樣滲透。
謝襄抽出法劍,捧了上去,王存業接過,卻沒有使用,吩咐著:“你退出十步!”
謝襄應了,退出十步,身上漸漸出現一片紅光,卻是讓她持著更章印,這淡淡的一層光,就足以保護她的安全。
剛才抽過法劍,其實就是參與了。
荒林幽深,王存業看了上去,不由一驚:“想不到這里還有處陰穴,難怪積了不少死氣。”
當下,就不再遲疑,放開一絲龜殼氣息,頓時龜殼似乎聞到腥味一樣,放出一朵黑色的云氣。
這云氣一出現,就形成著一個漩渦,將四周兇、煞、陰、死四氣吸過來,一時間整個林子慘白霧氣翻滾,受到這個刺激,原本在陰穴內鬼眾,頓時哭聲陣陣。
轉眼之間,就出現上百個孤魂野鬼,個個雙眼赤紅,散發出痛苦和憎恨氣息,其中一一只大鬼,看向王存業,將手一伸,手臂急速伸長,就直撲而來。
王存業臉色不變,五指捏決,頓時喝著:“攝!”
進入凝元奠基后,已經無需符咒,直接可施法,王存業得了龜殼幫助,更是直接用真文施法,這個“攝”字一出,空中就結出了一個“攝”字,只見這字金光燦爛、八角垂芒,絲絲垂下,頓時整個鬼眾都被震撼住,不能動彈。
見此,王存業絲毫不遲疑,默默念咒,黑云一吞,就見諸多冤魂紛紛被吸了上去,這個黑云宛然一個旋渦,一只只吸了進去,也不飽滿,實際上卻是吸到了龜殼處。
只是龜殼一磨,這些怨氣和死氣都消失不見,但轉眼間,周圍就又不斷冒出一個個鬼魂,只是這些鬼魂已經失去了自己思想,臉孔平平,穿著白色壽衣,并且都變的一模一樣。
王存業見此,只是一指,一個小小缺口處就出現了,這缺口冒著濃郁的陰氣,向內看去,似乎里面有一條深遠幽黑的河流。
手再一揮,上百已洗白的靈魂,就步步走了進去,轉眼之間,就消失在缺口內,當全部消失后,這處缺口漸漸化作一道虛影,漸漸消失。
做完這些,龜殼微微一震,王存業卻不以為意,龜殼本身是輪回所化,有此反應也是正常。
王存業沉下心去觀察著,發覺一切照常,龜殼鎮壓著一層罪孽,只是仔細觀看,才見得這層罪孽微不足道薄了一些,不由暗暗松一口氣,效果低不要緊,只要超度亡魂能消除罪孽就可。
“師兄,行了?”謝襄見異象散去,上前來問著。
“嗯,完成了,我們尋家客棧休息,明天再啟程,趕到下一個去,道宮給我的時間不多,才只有二個月,我們要踏遍全郡,超度能找到所有亡魂,工作可不簡單呢!”王存業說著 “嗯!”謝襄應著,一起去了,只留下這個荒林,說來也奇怪,現在雖夜色暗暗,卻感覺不到絲毫陰森。
再過了片刻,一絲陰氣浮現,出現了一個身穿黑袍,腰間盤著一根漆黑鎖鏈,手中拿著一根黑色哭喪棒,這正是陰差黑無常。
這黑無常皺著眉,在林中盤旋了下,又聞著空間氣息,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有玄黃氣息,還有著陰律的氣息。是哪位陰神施展律令?有些陌生啊!”
就這樣想著,又轉了幾圈,才消去。
一處山峰,被濃濃云霧包裹,半山腰的一殿中,一排開著七個水鏡,前面都有一個羽衣星冠的修士主持著。
“長陽郡,合格三轉奠基者十七人。”
“新陵郡,合格三轉奠基者十九人。”
“藍鄭郡,合格三轉奠基者二十一人。”
“聞香郡,…”
“弘明郡,合格三轉奠基者十一人。”
“灰藏,怎么和上次初報多了一人?”一個白眉道人聽了皺眉問著。
“三日前,弘明郡王存業進入凝元奠基,因此報了上來。”隱隱水鏡內傳出灰藏執事的聲音,這個白眉道人聽了,不由有些陰沉。
“宏州七郡,總計一百二十七人。”
聽到這個數字,在場的人的臉色,都略一沉,有幾個新進的,甚至都露出一絲嘆息。
宏州只有十個名額,卻有一百二十七人,這都是競爭者,能進者,十分之一都不到。
“三月后來人,還請照看。”水鏡中,灰藏最后說著。
這個含意,這白眉道人自是明白,微不可見的點了下頭,片刻,水鏡消去,一切都恢復正常。
道宮.水鏡下 灰藏執事陰沉的收回了目光,見著水鏡熄滅,在水鏡上一切都有記錄,但這樣的話,卻讓人抓不出把柄。
頓了一頓,又向著殿角落一個道人看去,這是一個年輕道人,坐在蒲團上筆直,正在入定調息,絲絲明紅光色在他身上浮現。
看著這年輕人,灰藏漸漸露出堅定神色——他有足夠天賦,也勤奮修行,但是無情的淘汰率,卻已經使他落空二次。
這已經是最后一次機會了,不能讓這樣的天才,就被莫名其妙的運氣打落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