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七南疆激變 升龍府南五十里,錦江北岸。
錦江是安南朝和越北朝的分界線。
正德四十九年,安南阮氏王朝第十三代王阮光贊,自稱大越皇帝。
正德哪能忍得了這個,立刻派鎮守云南的沐國公率領云南大軍并廣西十余個衛所共二十萬大軍南征安南,和百多年前一樣,在大明朝的大軍之下,一路勢如破竹,很快便占領了安南全境。正德帝跟永樂一樣,都是沾點兒好大喜功,不想繼續把安南當做藩國,而是準備將其改為布政使司,這開疆拓土之功,可不就落在了自己頭上?
所以朝廷建立了安南布政使司,設立流官管理,而為了安撫當地人,不少官員甚至包括布政使司的三把手右參議都是由安南人充當。
一看朝廷秩序確立了,沐國公率領大軍回云南,結果他前腳剛走,那些當地官員便打著復興阮氏王朝的大旗,把明朝派去的官員殺了個干凈,重新舉旗自立。
皇上大怒,連連下旨申斥,責備沐國公剿匪不力,令他戴罪立功,帶領大軍再次出征…
戰事已經進行了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和上一次的勢如破竹相比,這次就顯得格外的艱難。
明軍訝然發現,往日物資匱乏,武器落后的安南軍,裝備也變得精良了,物資也充足了,甚至連打仗行軍,都是變得有章法了。
毫無疑問,安南布政使司這一次的重新叛亂,和現在中南半島上三大國,高棉王國。吳哥王國,暹羅王國是分不開的,安南的叛亂,處處都透著他們的影子。
這三個中南半島上的大國。實力不算是頂尖,自然是沒辦法和大明相比的,但是若是比起北地的韃靼、瓦剌女真等,也是不逞多讓,他們在背后支持安南,這事兒可就有點兒麻煩了。
但是大明朝畢竟是國力軍力都遠遠的超過安南,再加上安南國內也不穩。一直存在著反抗勢力,這一代世鎮云南的沐國公木欣榮也是極能打的,率領二十萬英勇善戰的云貴土兵順著姚江、黑水河兩條大水南下,和安南惡戰十余場,毫無例外的,安南軍大潰。
雙方的實力差距不是體現在人數上的——事實上,由于中南半島特殊的氣候原因,豐沛的水汽。足夠的熱量,再加上肥沃的土地,使得水稻一年可以產三季到四季。一畝地一年的產量最少也在一千四五百斤上下,遠遠的超過中國素來的產糧地蘇松地區,比之北地更是高出五六倍之多。
充足的糧食供應養活了大量的人口,以安南一國,不過是相當于大明一個廣東布政使司的大小,卻是養活了足足有超過兩千萬人口,而為了對抗大明,安南又是幾乎舉國皆兵,所以他們的兵力并不缺乏,一點兒都不缺乏。跟明朝的十萬二十萬大軍比起來。安南那才是真正的大軍,動輒就是七八十萬,甚至當年曾經調集過大明記載是七百萬,他們自稱是二百萬的大軍跟英國公張輔放過對,不過照樣被張輔的十五萬大明精銳給打的屁滾尿流。
所以說,反而普遍是明軍在人數上處于劣勢。
而明軍除了比他們人少之外。他們就再也沒有優勢了——訓練、武器、戰術、戰略,甚至士兵的忠誠度和勇武程度,都是他們所不能比擬的。
十個剛剛放下鋤頭拿起竹槍的農民可以殺死一個明軍,但是一百個明軍絕對能把一千人的農民給殺的大敗虧輸。
而安南這些年來把大明拖入了戰爭的泥潭,他們自己又何嘗不是也被拽入了戰爭泥潭?只不過大明只是感覺到一些負擔,而他們賠上的,卻是整個國家。這些年安南一直動蕩,連一個統一的中央政府都不能長時間維持,更何談常備軍了?
所以盡管得到了吳哥等國的支持,但是安南軍還是節節敗退。
正德五十一年臘月二十九,傳統新年歷的前一天,沐國公木欣榮率軍攻入‘大越帝國’首都升龍府,剛剛即位不到一年的大越皇帝阮光清,也就是那個被大明朝砍了腦袋的前任皇帝阮光贊的弟弟率領三萬殘空軍倉皇逃出升龍府,逃過錦江。
以錦江為界限,安南被劃分成了兩部分——越北和南越。
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木欣榮并未乘勝追擊,而是停了下來,并且上奏朝廷,言道安南之所以屢敗屢戰,屢次征伐最終都是以反叛告終,就是因為南越之人極為的頑劣不馴,而越北之人,乃是先秦后裔,亦是我炎黃苗裔,久慕天朝教化,心向大明,是以不若在此停下來,以錦江為界,另立一國,對南越,則是不必再費力氣了。
奏疏到了朝廷,一番廷議之后,眾人均以為然,正德雖然很有些不甘,但是也知道,沐國公的建議確實乃是老成持國之策,若是////再打下去,就不是大明能承受的了。
所以皇帝一封詔書到來,責令沐國公退回云南,然后讓廣東布政使司官員選擇親近大明的當地豪族黎氏家主黎青,扶植為國王。
黎青建年向明,意為心向大明,正德五十一年便是向明元年,奉大明為宗主國,派使臣前往北京,是為越北朝。
越北朝和安南的分界線,便是錦江。
升龍府本來是安南此地一貫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周圍也極富庶,但是距離前線實在是太近了,所以即位十來天之后,黎青便帶著滿朝文武把國都遷到了北去升龍府二百里,位于錦江的支流明江之濱,也是人煙阜盛的宣光府。
而升龍府,就成為了越北朝的一個要沖。
這是一個平常的早晨。
偏南至此,已經是沒有什么四季的區別了,溫度總是相當的高,不過早上總還是很有些涼意的,天色陰沉沉的,帶著濃重濕意的涼風從錦江上吹來。更是讓只穿了一層單衣的巡邏士兵感到一陣陣的寒意。
這里是升龍府南,錦江北岸的一個小小的哨卡,距離河岸大約有幾百米的距離,說是哨卡。如果放在大明的話,那就是一座結實的碉堡,而在這里,就只是在路口上放了一個拒馬,然后旁邊搭了一個簡陋的茅草屋以供歇腳。
這個哨卡只駐扎了十名士兵,象征意義遠遠大過實際意義。
安南的大軍都跟著阮光清退回了錦江以南,留在北地的都被擊潰。而大明朝出于某些顧慮,又是不太愿意幫著越北朝組建軍隊,所以已經立國差不多五個月的越北朝,軍隊數量也只徘徊在萬人上下,而且基本上都是當初招降的安南的殘兵敗將,戰斗力甚是值得懷疑。
剛剛立國這么短的時日,越北朝的統治還只是處在一個草創階段,連地方上的政權都沒有構建完畢。如果不是因為升龍府乃是面對安南的重鎮的話,估計連這點兒士兵也不會派駐。
但是越北朝上上下下,無論是百姓還是官員。甚而是高高在上的國王黎青都沒有在意,在他們看來,有強大的大明作為后盾,安南又如何敢招惹自己?
所以現在黎青忙的是征發百姓修建自己富麗遮奢的王宮,而不是組建軍隊。
天色陰沉沉的,四野一片寂靜,作為兩國的緩沖區域,這里自然是人煙稀少,本來繁華的錦江兩岸,已經完全廢弛了。岸邊的肥沃田地,現在已經生滿了雜草。人煙半個也無,只能聽到一聲聲江水拍岸的聲響。
“真他媽邪門兒了!”
駐守小旗的小旗黑牙嘴里嚼著一根草,盯著空蕩蕩的江面,歪歪嘴道:“都這會兒,怎么還沒見南邊兒的漁民們出來打漁?”
由于是大明官員進行整編改造的原因。所以整個越北朝的官職軍制,幾乎都是承襲明朝,駐扎在此的,是一個小旗的兵力。
江水浩渺,哪里能看到半個人影兒?
他們駐守在這里的日子極為的無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兒的,精神生活可以說是荒蕪的不成樣子。于是,每天看安南那邊的漁民出來打漁,瞅瞅船上那健美漂亮的魚姑船娘露出來的大腿,遠遠地說幾句葷話,調笑兩聲兒,是他們唯一的消遣。
若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得人家還會含羞帶怯的拋個媚眼兒過來,那真是渾身都爽利半天。
手下一個小兵也是啐了一口,道:“也是啊,往日這會兒都該吆喝著起來了。”
另外一個士兵道:“不會是安南那邊兒要打過來了吧?”
這貨平日里蔫兒不拉幾的,也不怎么說話,這會兒冷不丁冒出一句來,頓時把其他人都嚇了一條。
“扯你媽的蛋!”小旗黑牙吐了口唾沫,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南邊兒那幫慫蛋早就讓大明天軍打的嚇破了膽子,還敢打回來?”
“就是。”另外一個士兵附和道:“就算是打過來咱們怕啥,大不了降了他們!”
“唉,可千萬別打仗,俺本來入了軍就是為了混口飯吃,若是真打起仗來,有沒有命能回家可都說不清了。”另一個士兵嘆口氣道。
忽然,水流聲突然打了起來,黑牙疑惑的轉過頭去,喃喃自語道:“難不成是上游下大雨,又漲水了?”
水浪聲越發的打了,眾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錦江的方向,然而若有若無的薄霧遮擋在眼簾面前,總有些看不清。
正當他們暗自猜測的時候,一些模糊的黑影突然出現在視線的盡頭。
又離得近了一些,便能看到,那是船——無數的船只,其中有戰船,有漁船,甚至還有華麗的游艇,而無一例外的,這些船上,又都是載滿了人,手拿鋼刀,氣勢洶洶的士兵。
“你他娘的真是個烏鴉嘴!”黑牙的臉色立刻變得煞白,嘴唇發抖,面色鐵青的盯著適才那個說生怕安南打過來的士兵罵了一句,然后便是神經質的跳了起來,大喊道:“安南那幫狗崽子打過來了,弟兄們,咱們不是對手,趕緊逃命吧!”
說罷,黑牙便是一馬當先,朝著升龍府的方向狂奔,那幾個士兵也不甘示弱,跟在他后面撒丫子狂奔。
向他們沒逃出多遠,那些船只便是逼近了河岸,還沒等船只靠岸,便有不少士卒從船上跳下來,嘴里發出囂張驕橫的叫喊,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向著岸上涉水而來。
而等船只靠了岸,更是不知道多少士兵從上面涌出,密密麻麻的,像是搬家的螞蟻,更有一些農民打扮的,從船上到岸上之間架上厚重結實的木板,接著就從船上下來為數很不少的騎兵,他們騎著南疆特有的矮種馬,這種馬比東北馬要矮上一尺還多,但是耐力好,馱力也不錯,而且擅長走崎嶇的山路。
這些騎兵一下船,便是縱馬向前狂奔,兩條腿又如何跑得過四條腿?隨著強健的戰馬和閃動著耀眼光芒的兵刃的晃動,滿面猙獰的安南騎兵迅速逼進,黑牙等人立刻就被淹沒在蜂擁而來的安南騎兵浪潮之中,再沒有任何痕跡。
正德五十二年五月初三,‘大越皇帝’阮光清任命其子阮玉成為征北大將軍,起全國戰兵六十萬,號稱三百萬,向越北朝發動突然襲擊。
五月初四,大軍攻克越北朝南方第一重鎮升龍府,升龍府五千守軍盡數投降,隨后,阮玉成馬不停蹄,親自率領三萬騎兵連夜奔襲越北朝首都宣光府,五月初五圍城,同日展開激烈攻城戰。
三日之后,城破。
越北朝國王黎青及其五子被凌遲于市,其三女,三十五妃嬪,盡數被阮玉成賞賜給有功將士,越北朝文臣武將紛紛投降。
之后數日,阮玉成連戰連捷,于五月十五,克復越北朝全境。
三萬安南騎兵于鎮南關外耀武揚威而過。
整個越北朝,除了代表父王出使大明并且要在大明學習三年的七王子黎童之外,再無一個生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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