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四二八第一滴血正文四二八第一滴血 (感謝‘rbb’、‘le0/下載//在連子寧看來,這個連珠銃不像是機關槍,反而像是把彈倉容彈量擴充到二十八發的毛瑟步槍——經典的毛瑟步槍也是打一發子彈便拉動一下槍栓,而這邊則是開一槍就轉一下扳手。
當然,其射程和殺傷力遠不能和已經是現代步槍鼻祖的毛瑟步槍相比較,但是原理基本上已經是類似了,而且最可怕的是,射速也差不多——根據一個二戰時候德國老兵回憶——他們那時候更多的人也是用毛瑟而不是mp38——一分鐘大概能射出去七發子彈。
而連珠銃在兩分半鐘內是二十多發。
拿到后世當然是找死,但是在這會兒,絕對是大殺器。
連子寧把玩著手中的連珠銃,一點點兒不滿早就已經化為烏有,而是變得非常的熱切。這東西,就算不是機關槍,至少也能算是手動射擊的ak了吧。
“這玩意兒造價如何?”連子寧問道。
“這支槍其他地方玩意兒都不值錢,槍管不用下官多說,大人您的燧發槍管就足以勝任,毫無問題,槍托的木頭用堅硬些的木頭就可以。只是…”
戴梓有點兒不好意思的搓搓手,道:“機輪的造價很高。”
“哦?有多高?”連子寧問道。
戴梓道:“機輪在孔中要既能靈活地轉動,又不能間隙過大,以防藥氣外泄,因此在鍛造工藝上是極為考校技藝的。而且由于機輪要不斷的轉動,一輪射擊就要碰撞摩擦五六十次。所以對于材料要求也是極高,下官曾經試驗過。若是一般的鋼鐵制作機輪,甚至撐不到一輪射擊完畢就要完蛋。下官試驗了許多種材料,最后才是定下來,這機輪乃是用七十二鍛精鋼制作的,這等精鋼極為的難得,需要出色的鐵匠數月之功才能打出來,五十斤鐵只能打出一斤七十二鍛精鋼。而因為其格外的剛硬堅韌,所以又是難以鑄造,都是一點點兒磨出來的。是以單單這一個機輪,就是花了下官足足二百兩銀子。”
“二百兩銀子?一個機輪?”連子寧眉頭皺了起來。
他自然知道這個年代什么五十斤鐵打一斤精鋼這種事兒純粹都是騙外行人的扯淡。畢竟就算是精度再高都不可能如此。但是七十二鍛精鋼確實也是極為難得。這個時代最頂尖的鑄造材料之一,對工藝要求很高,至少現在武毅軍的鐵匠就沒幾個能打出來的。
連珠銃造價如此之高,有點兒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但是他已經下定決心,這玩意兒再難搞。也得搞出來!
多花點兒錢怕什么?一旦連珠銃普及,武毅軍的戰斗力將更上一層樓。
不過在此之前,現需要解決戴梓的問題。
連子寧問道:“老戴,本官麾下有一個軍器局,我看做官也非你本愿。不若來本官麾下如何,軍器局中單獨給你設立一個連珠銃研究司,本官撥給你一些匠師,幫助你研究連珠銃。你就是這個司的管事,級別相當于副千戶軍官。每年五百兩銀子的俸祿,年節另有封賞。可著你勁兒的研究,需要花費多少,打一個條子上來,要多少本官給你批多少!”
戴梓立刻就被連子寧開出來的條件打動了,不但能從事自己喜歡的研究工作。而且還升了官兒,漲了薪俸。他現在是七品官兒,而副千戶則是從五品的軍官,一下子官升三級,雖說是文貴武賤,但是也足以向家里那些殷切盼著他光宗耀祖的長輩們交代了。
更何況是在如日中天的武毅軍當差?
他在城中十個閑職,沒什么撈錢的本事,而他之前的俸祿大部分被拿去做研究了,日子過得甚是清苦,夫人一直在耳邊嘮叨,讓他煩不勝煩。此時連子寧卻一開口就是五百兩銀子,頂他好幾年的了——這還是在俸祿全額發放的情況下,誰不知道大明朝經常給官員的俸祿缺斤短兩。
這些條件,已經不是豐厚就可以形容的了。
他甚至連分毫的猶豫都沒有,便大喜道:“伯爺有令,下官敢不聽從?”
連子寧心中一定,笑道:“好,老戴,你痛快,本官也不含糊。跟你交個底兒,這連珠銃,我是要有大用的,要造很多,但是其中也有要改進的地方,這是我對你的要求。我正有幾個想法,想給你說說。”
連子寧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玩兒的玩具槍了,彈匣里面塞滿了子彈,而最下面是一個強力的彈簧,只要是一個子彈射出去,彈簧一伸展,立刻就是又把子彈推上去。
他把這個想法跟戴梓一說,戴梓先是陷入深思之中,直著眼在那兒想,然后眼睛越來越亮,一拍巴掌,大聲道:“伯爺,您這想法,讓人拍案叫絕啊!這樣,我立刻就回去研究。”
“呵呵,老戴,也不急在一時。”連子寧伸手制止了他,道:“這樣吧,你先跟本官去一趟臨江樓,關于你調任的事兒,本官還要和張知府知會一聲,也順便讓你和咱們武毅軍的眾軍將見個面。你差人回家,現在就收拾東西,等你從臨江樓回來,立刻啟程,本官會派人護送你去喜申衛,軍器局便在那里。你拿了我的條子去找總辦衙門的洪朝刈,軍器局的事兒他能給你辦得妥妥兒的,等到了軍器局再行研究也不遲啊!”
戴梓應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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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松花江將軍轄地,所有的勢力,都已經被咱們武毅軍平定,除了虎林地面之外。去年本官入京的時候,皇上親自召見叮囑過,必須要把松花江地面徹底鼎定,建設成為一個大的后勤基地。以為今年的北攻女真做準備。現在已經是六月了,眼瞅著雨季就要過去。秋高馬肥,正是打仗的好時節,說不定哪一日皇上的圣旨便能到來,所以,平定虎林地面,可刻不容緩。就算是拋開這些不算,單單是為了咱們武毅軍自己著想,也要把虎林地面打下來,大家也都看到了,可木山地面平定之后。.武毅軍得到的好處是何等之多。平定虎林地面。意味著更多的人口,更多的土地財富,更多的軍隊!”
連子寧清朗有力的聲音在大廳內回蕩,所有的軍官全部在椅子上坐的筆直,目視前方。面色嚴肅。
這里是柱邦大城的知府衙門,連子寧安排妥當戴梓的事情之后,去了臨江樓赴宴。
臨江樓乃是柱邦大城第一名樓,就在松花江邊的一處陡崖上,下面是百丈高崖,一遠望長天一色,江水茫茫,景致很是震撼壯麗。
柱邦大城的官員們都是喝了一個面紅耳熱,不斷的向連子寧敬酒。連子寧只是淺淺的飲了一些,不過這種態度已經讓柱邦大城的官員們心安。
這說明武毅伯爺至少不是為了找事兒而來的。
酒宴結束之后,連子寧便自回了住處,除了留守喜申衛的陳大康第二衛之外,武毅軍第一衛到第七衛序列的所有高級軍官都已經到來了。
開會要解決的,就是虎林地面的事兒。
連子寧沉聲道:“虎林地面的情況。和其他的幾處還不一樣,李鐵,你來為大家介紹介紹。”
“是,大人!”軍情六處的最高大頭目李鐵站起身來,先向連子寧行了一禮,然后便是輕咳一聲,道:“諸位,下面由我來為大家講一下虎林地面的具體情況。”
眾將都是豎著耳朵聽,生怕漏掉了什么。
“虎林地面局勢與咱們過去打下來的可木山地面等,大有不同。可木山地面以及過去的乞勒尼衛等,要么是被叛軍占據,要么是被異族占領,虎林地面,卻是始終掌握在漢人的手中。或者正確來說,是掌握在漢人大地主手中。當初從關內往關外移民充邊,虎林地面的漢民幾乎都是從湖廣布政使司南部遷來的,那塊兒的事兒,大伙兒也了解一些,山高林深,民風彪悍,各地塢堡林立,百姓依附豪門大族,官府亦是莫之奈何。當初遷過來的漢民中,高門大戶為之不少,來到關外之后,他們廣占土地,蓄養莊客。”
“這些日子,標下派出密探四處打探,得知,虎林地面中,占地十萬畝以上,蓄養莊客超過三千人的大地主便不下十個,這些大地主,便是虎林地面的真正統治者。”
“虎林地面還有一個別的地兒沒有的特色,便是馬賊特別的多。奴兒干總督區大小綹子一共號稱七十二個,除了在遼北將軍轄地和阿速江將軍轄地有一些之外,足有五十多支都集中在虎林地面,這些綹子,大的有三五千人,小的也有數百上千人,加起來幾乎是數萬大軍,已經是一個極為可怕的數字。這些馬賊來去如風,搶了便跑,地方駐軍也是無可奈何,再加上他們大部分都位于兩片將軍轄地相接處的密林深山中,乃是誰都不愿理睬的地帶,因此只好聽之任之,坐視其壯大。這些馬賊,也是一個極大的隱患。”
“十年之前,虎林地面最大的七股馬賊勢力聯合起來,竟是強攻虎林地面首府宣城衛,宣城衛有兩萬余大軍駐扎,馬賊并未如愿,但是虎林地面知府卻被流矢射死,以至于一時間虎林地面群龍無首。未等朝廷詔令到達,虎林地面眾多大地主便是公推宣城衛指揮使楊漢林為虎林知府。虎林地面的軍隊都是當地人出身,其中的高級軍官幾乎都是幾大大地主家族出身,其中楊漢林,便是虎林地面最大的家族楊氏的家主。”
“十年以來,一直是楊漢林擔當虎林地面的知府,而虎林地面的軍權政權,則是盡數操于幾個家族之手。勢力經營的水潑不透,這等情況,朝廷自然不能作勢,責令阿速江將軍和松花江將軍數次攻打。但是虎林地面兵將頗多,又和馬賊相勾結,每次大軍攻打,馬賊便是從側后襲擊。如此看來,當日知府之死。分明就是這些大家族一手策劃。各地將軍要守土防邊,不能抽調大軍,因此一時之間,竟是無可奈何。加之楊漢林派人攜巨款去京中和奴兒干總督區高層多方活動,朝中有官員上奏,言此勞民傷財,因此最后便是不了了之了。”
這一番話,聽來讓眾人可說是又驚又怒。
他們對虎林地面都不甚了解,卻沒想到竟是這樣一番光景,地方上的豪門大族勾結馬賊。殺死官員。分明就是割據自立,大逆不道的行徑。而偏偏朝廷卻是無能為力,乃至于是坐視不理。
如此情況,竟是持續了十年。
“大體情況便是如此了。”連子寧敲了敲桌子,道:“虎林地面兩股勢力。一個是漢人豪門,一個是馬賊,都不怎么好對付,諸位可以看看。”
說著,連子寧便站起身來,在他后面,已經照例掛上了一副很大的虎林地面及周邊的地圖。
和東北廣大地方一樣,虎林地面也是地廣人稀。虎林地面位于松花江將軍轄地的最南方,位于可木山地面的正南。柱邦大城地面的正東,和兩者之間也是有深山密林相阻隔。虎林地面東邊是阿速江,南邊是建州將軍轄地,大致是一個正方形,邊長超過四百里,面積很是廣闊。幾乎相當于喜申衛地面和可木山地面加起來那么大。
連子寧指著上面那幾個代表大型城池的圓點道:“虎林地面,人口大致在二百萬左右,縣一級的城池一共是十三座,村鎮不可計數。其中有八個衛,兵力至少在五萬人以上,這還不算各個漢人豪門的私兵。()而大大小小的馬賊,加起來也是數量不菲,所以解決虎林地面,一,不可用常規手段,二,絕對不能輕忽大意。若是一個不小心,把咱們武毅軍陷入其中,那麻煩就大了。”
連子寧掃了眾人一眼,見眾人臉上都露出沉思之色,他滿意的點點頭,道:“本官這兒有個想法,你們都聽一聽,回去想一想,按照這個思路,給本官寫個條陳上來。”
眾人一聽又要寫條陳,有些人當下便是苦了臉,有些人卻是面露興奮。
連子寧冷眼一掃,已經是把眾人的神色都瞧在眼里,嘆了口氣,心里已經暗暗的有了計較。
他每次軍事行動前,都要眾人來一起上條陳商議,自然是有其深意的。
除了表示對他們的信任之外,更多的便是鍛煉他們的獨立軍事思維和大局觀,每讓他們寫一個條陳,就相當于讓他們作為最高統帥,站在全局的角度,思考了一下這個戰役該如何去打。這對于他們的能力,是一個很好的鍛煉。
武毅軍不是戰爭販子,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打仗,所以這種機會是很難得的。
在連子寧看來,他手下這些軍官,且不說是指揮使級別的了,就算是這幾十個千戶級別的軍官,以后隨著武毅軍的不斷壯大,也是要能獨當一面的,而到時候再鍛煉就晚了,現在正是好機會。
他們上來的條陳,連子寧都留著了,那些頗有見地,或者說天馬行空,極為詭異的也都被他另外單放。
毫無疑問,如果有升遷的機會的話,他們是最有可能被提拔的。
連子寧暗暗的把那些一臉苦相的記下來,不消說,再有什么身升遷的機會,肯定是沒他們的事兒了,身為一個高級軍官,只會埋頭亂打,是不合格的。連思考的都沒有,視之為一個苦差事,這等心性,還想提拔?做夢!
連子寧心里已經暗暗給這幫人判了死刑。
讓他比較滿意的是,至少幾個指揮使級別的軍官,都是面有思索之色,尤其是努爾哈赤,眼中精光閃動,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說完這些,便是散會,各自回去思考作戰思路。
第二天一大早,還是這里,還是濟濟一堂,不過開會的人從武毅軍的軍官變成了柱邦大城的各級文官。
昨天大伙兒就都接到了武毅伯的命令,今天在在知府衙門召集議事,無人敢于怠慢,一大早便都趕來了。
這會兒連子寧還沒來,主位空著。這些官兒們有那相熟的便都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議論。
議論的對象。自然就是戴梓了。
一個年紀輕輕的青袍官兒砸吧砸吧嘴,滿臉都是艷羨道:“戴大人被伯爺看中,昨兒個立馬派人護送到喜申衛,這是何等的榮寵信任?戴大人好運氣啊,一下子攀上高枝兒,跟咱們可不是一路人了。”
另外一個三角眼的點點頭,眼中卻是閃過一絲嫉妒,低聲道:“也不曉得伯爺看中了他什么了,一個整日價不務正業,只會擺弄他那些破爛家什的糊涂官兒。嘿…”
“王經歷。您還別不服氣!”那年輕官員道:“人家伯爺看中的就是這個。武毅軍火器天下無雙,聞名宇內,戴大人玩兒火器也是玩兒精了的。剛好是入了伯爺的法眼,聽說是在什么軍器局供職,這可不正是研究火器的?”
“且。還真以為是福氣了?”另外一個老成些的官兒不屑的撇了撇嘴,壓低了聲音道:“北邊兒那位,看看他做的是什么事兒?嘿嘿,這心思,不消本官多說也都看得出來吧!現下戴梓上了他的船,想下來可就難了。到時候若是事發,抄家滅族也是頃刻之間而已…”
這話說得就極是狠辣誅心,另外兩個官員都聽的面色一變,正想說話。便看到知府張希舉踱著步子慢慢的走了進來。
眾人齊齊彎腰行禮道:“見過知府大人!”
張希舉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環視一圈兒,低聲斥道:“都別在這兒賣嘴了,老老實實的候著!”
眾人皆是凜然。
過了一會兒,連子寧才自出來,落了主座。眾人齊齊跪倒參拜:“見過伯爺。”
連子寧擺擺手:“都起來吧!”
在這兒議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以前,這些官兒們都是坐而論道的,這回起來剛本能的想尋自己的位子坐下,卻驀然發現,原來大伙兒的座位都撤了。有那警醒的,當下心中便是齊齊一凜,心道這是下馬威啊!
只得以張希舉為首,老老實實的堂下站著。
“今兒個把大家叫來,是有幾件要事要商議。”連子寧的聲音沉穩而有力:“張知府?”
“下官在!”張希舉趕緊出列道。
“柱邦大城地面的魚鱗黃冊,人口典籍,可都保存的良好?”連子寧問道。
張希舉有些摸不到頭腦,老老實實道:“都保存在知府衙門后面的庫房中,下官上個月剛剛檢查過的,一切完好。”
“嗯!”連子寧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輕描淡寫道:“把這些東西整理整理,待會兒裝了車,本官著人運到喜申衛去封存起來。”
“什么?”
連子寧此言一出,就像是往平靜的湖泊中投下一顆巨石一樣,讓大廳中這些官員們的情緒瞬間沸騰起來。
他們看著連子寧,眼中有掩不住的震驚和恐懼。
魚鱗黃冊,上面記載的是本地的土地田畝,人口典籍,則是各地的人口數量,這些冊子,向來是國之重器,每當改朝換代,新的統治者們最先封存的就是這東西!素來之后國家才能掌握的東西,武毅伯竟然索要這些,他要反了么?
張希舉瞠目結舌,一時間只覺得手腳冰涼。
他本就是個沒主見的,性格中甚而有些懦弱,要不然也不會對連子寧的各種行徑坐視不管甚至連談都不敢談,要讓他公然反抗手握數萬雄兵的連子寧,那是想都不要想,但是要讓他老老實實交上去,卻也不太可能,一時間心中為難之際。
“都吵吵什么?”連子寧板著臉冷冷叱道,廳中頓時安靜下來。他淡淡道:“皇上委派本官為松花江將軍,朝堂之上金口玉言,本官掌握松花江將軍轄地一應軍政大權,官員任免,賦稅征收,皆是賦予。現如今本官索要這些東西,又有什么奇怪的?不但是這些,今年的秋糧賦稅,也都押解至喜申衛,充作大軍軍糧。你們也不用作難,這些事兒,本官都會向朝廷稟報的。”
他側頭向張希舉道:“張知府,你看如何?”
張希舉聽了連子寧的話,長長地松了口氣,雖然他也知道,武毅伯多半是根本不會向朝廷稟報的。但是他寧可騙一騙自己。
張希舉恭謹道:“下官自然毫無異議,下官這就著人…”
“我有異議!”一個聲音陡然出現。打斷了他的話,隊伍中,一個人走了出來,他身材不高,也消瘦的很,留了一部美髯,直垂到胸前。
正是剛才預言戴梓抄家滅族不遠的那人。
張希舉面色一變,斥道:“曾于拱,這哪兒有你說的話的份兒?趕緊退下!”
“諂媚!”曾于拱冷冷的瞧了張希舉一眼,滿臉不屑的從嘴里蹦出兩個字而來。
“你!”張希舉漲得滿臉通紅。手指頭哆嗦的指著曾于拱口氣的說不上話來。
“你是何人?”連子寧皺眉問道。
曾于拱拱了拱手“下官曾于拱,正德四十年三甲進士,現任府中推官。見過伯爺!”
不待連子寧接著問,他便是大聲道:“姓連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在北邊兒干的事兒,咱們廳中諸位,沒幾個不知道的!咱們看在眼里,你心里怎么想到,咱們不知道,但是咱們看來,這就是大逆不道!現下你還在索要魚鱗黃冊,這是國之重器,絕世不可能給你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姓連的。我在這兒奉勸一句,趕緊懸崖勒馬,自去朝中請罪,說不得還能落下一條性命,等朝中震怒,大軍犁庭掃穴。那時候就晚了!”
他冷笑一聲,惡毒道:“我聽說大人剛剛成親,家中嬌妻美妾不少,莫要等她們都被充入教坊司再后悔!”
這番話已經是說的極不客氣,更加上了十分的惡毒,廳中眾人都是噤若寒蟬,等待著連子寧的雷霆震怒。
張希舉偷瞧了一眼已經變成了黑臉的連子寧,心中暗自冷笑,你曾于拱自己取死,可怪不得別人。
連子寧心中已經是激怒,曾于拱那惡毒的話語,涉及到清嵐等家人,已經是觸及到他心中最為敏感,最不容人觸碰的一個角落。
但是出乎眾人預料的是,連子寧臉上的憤怒慢慢散去,卻是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來,若是有熟悉他的人就會知道,這是連子寧已經怒極的表現。
連子寧淡淡道:“曾于拱,你可是頗為佩服董宣?”
曾于拱先是一愣,然后便道:“強項令不畏權貴,行的乃是我等人間正道,自然是值得人敬佩的。”
“你想做強項令?”連子寧冷冷一笑:“可惜,我不是光武帝!”
“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連子寧的聲音冷冽如冰:“來人!”
廳外頓時呼啦啦的涌進一群渾身甲胄的侍衛,連子寧看著曾于拱,輕聲問道:“曾推官,你是想被鞭死,還是想學強項令,自己撞柱而死?”
“你?”曾于拱面色頓時煞白,看著連子寧,渾身劇烈的哆嗦起來,眼中已經是一片絕望。
他其實并不是多么剛烈的性子,不過一向是比較看重朝廷正統而已,今日之所以敢站出來怒斥連子寧,卻是存了心思。他料定連子寧現在時機未到,定然不敢動手,所以絕對不敢拿自己這個朝廷命官怎么樣。而若是連子寧存有不軌之心,自己這番話日后若是傳到朝廷,那就是一筆豐厚的政治資本。而他也聽說連子寧頗為愛才,竟然心中還存了說不定罵連子寧這一頓,卻被連子寧賞識的念頭。
他打得好算盤,卻沒想到連子寧京竟是如此的肆無忌憚。
竟要當場殺他?
說連子寧無容人之量也好,其他也罷,他是絕對不會忍得下這口氣的。
見曾于拱瞬間變得如此,剛才的英雄氣概一絲也不見,連子寧冷笑一聲:“也是個裝出來的沽名釣譽之輩。左右,把他沉江吧,省的臟了本官的鞭子。”
“是!”幾個如狼似虎的衛士應了一聲,上來便是把已經癱倒在地的曾于拱架起來,往外面拖去。
快要出廳的時候,曾于拱才是反應過來,鬼嚎一聲:“伯爺,饒命啊…”
連子寧自是不會管他,擺擺手,一會兒聲音便是再也聽不到了。
連子寧走向大權獨攬的道路上的第一滴血,終于出現。
眾人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幕,事情發生的太快,以至于他們現在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怎么這么著武毅伯就開始殺人了?
殺人了?
想到這三個字,都是激靈靈的打了個哆嗦,心中升騰起巨大的恐怖來,武毅伯京師如此的肆無忌憚?
“這位是府中推官是吧?”連子寧笑呵呵的問道。
張希舉哆哆嗦嗦的應了一聲。
“貴府的曾推官不畏權貴,倒是個好官兒,可惜,夏日去城外田莊巡查的時候,那馬受了驚,曾推官不慎落馬,頭部著地,竟是摔死。是不是?”連子寧盯著眾人輕聲問道。
“是是是!”眾人一愣之后,趕緊附和。
連子寧笑道:“既然缺一位推官,本官便給你們派一位,如何?”
對于這個略顯突兀的要求,眾人自然都不敢有任何的異議。
連子寧沖著外面擺擺手道:“把章大人請進來。”
外面一把蒼老的聲音高聲唱道:“下官章美中,叩見伯爺!”
連子寧呵呵一笑:“老章來了?進來,進來。”
“是,大人!”
門外走進一人,頭發胡子都已經花白了,至少也是花甲之年,但是精神卻很矍鑠。
正是當日在考郎兀衛勸降了曹忭的章美中。曹忭被殺之后,他也被當做曹忭的親信給軟禁起來,在喜申衛的大牢里關了一段時間很是受了一番洋罪,后來還是洪朝刈聽說他給曹忭做過多年的幕僚,又曾經在許多任知府帳下做過師爺,處理政事的經驗很是豐富,所以便把他給撈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