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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投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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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子是罪官出身,父親因為貪腐徇私被革職查辦,家產充公,女子盡數淪入教坊司。”那女子神情冷淡的說著,似乎是在說一件跟自己毫無關系的事兒:“小女子本名已然羞提,以后大人就稱呼我溶月便成,這是張經大人為我起的名字。”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可是這般來的?”

  溶月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沒想到大人一介武將,竟然還通詩詞?”

  連子寧淡淡一笑,心道那是你在這個小鎮呆的久了,消息蔽塞,我何止是通詩詞的?

  一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做很多事了,比如說一首詩的流傳。現在連子寧的那一首木蘭辭已經是以瘟疫一般的速度在大明朝迅速的傳播開來,至少整個順天府,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十三歲的時候,張經大人將我買下,第二天,變作了他的侍妾。不是我夸口,教坊司出去的女子,盡管名聲已經臭了,身子也不干凈了,但是才學是一等一的,因此之后張經大人對小女子極是喜愛,便是一些軍國大事也經常拿來與小女子說。如此經年,小女子眼界也開闊了不少,他有些政事懶得理的,便是小女子幫他處置,也都算是干凈。”溶月說到這里,眼中不自覺的便露出一抹驕傲和自信來。

  她說到這里,連子寧已然是信了幾分,明朝教坊司的教育質量,可謂是極為的高的,在這個時代的地位,只怕比后世的牛津哈佛都強了不知道多少。那里面出來的女子,個個都是才藝雙全,論文,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八股策論,無所不通,無所不精;論武,兵書策略,甲胄武備,戰場推演,也都是很出色的。說句實在話,別說是比那些千金小姐了,就算是那些身居高位的朝中大佬,自負才學的狀元郎,只怕跟她們比起來也有些遜色。

  這也是為何明代的名妓多是郁郁而死的原因,她們本身就是極優秀的,卻只能淪落風塵,眼界極高,絕大部分人都是看不上的,但是看上的又看不上她,所以…

  這位溶月姑娘,看來就是如此了。

  “后來張大人奉命提督東南六省軍務,小女子也是隨行的,當時大人的幕府中,小女子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可惜時也命也,局勢急轉直下,大人自覺無顏面對君王,愧對東南六省父老,便自縊而死。樹倒猢猻散,我一個區區弱女子,又如何能自保,便跟著府中一個小廝跑了,全國各地都要路引,都要證明,唯有此地混亂不堪,什么都不要的,邊在這兒住了下來。后來男人病死了,小女子就落到了這步田地,過一天算一天了。”

  看著溶月臉上凄苦的表情,連子寧也不由得有些惻隱,這般才華橫溢的一個女子落到這步田地,也確實是讓人心里感慨。

  他點點頭:“既然你現在也無處可去,那便跟著我吧!正好,辰字百戶所還缺一個打掃庭院的下人。”

  “什么?”溶月瞪大了眼睛:“你,大人,你是說讓我做下人?”

  她實在是沒有想到,都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明白了自己的能力,這位連總旗竟然還讓自己干下人的活兒?這豈不是暴殄天物?

  “要不然你還想怎樣?”連子寧也詫異的反問道:“當軍師?當幕僚?我手底下不過是三十來人,用得著么?”

  “你?好!”溶月咬牙切齒的看著連子寧,再不說話了。

  “嗯,劉良臣,把你手里的槍給她。”溶月茫然的接過長槍,連子寧對著任四點了點:“去把他殺了。”

  “投名狀?”溶月看向連子寧。

  連子寧點頭。

  溶月咬咬牙,端著手中長槍,向著這個剛才還壓在她身上馳騁縱橫的男人,狠狠的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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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鬧騰了整整一宿,官道劉鎮的居民們也都沒怎么合眼,雖說晚些時候,那些追殺土匪的辰字所官兵在鎮中大喊土匪已經被殺敗,讓鎮上的百姓放心。但是也沒人敢出來,這年頭,官兵實在是不靠譜,誰知道他們是不是虛張聲勢,萬一那些賊人糾集了大隊人馬重新殺回來怎么辦?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確定土匪應該是不會再來了,這時候不開門也不成了,那些做小買賣的要卸門板生火做飯,開客棧酒樓的準備招攬生意,下地干活兒的也得起個早兒,要不然這光景,晌午頂這個大太陽干活兒能把人給曬死。

  吳老實人如其名,從小就是個老實人,小時候讓人踹上幾腳連個屁都不敢放,長大了也是窩窩囊囊的,幸虧娶了個兇悍肥壯的婆娘,腰桿兒也算硬挺了一些,要不然的話,還指不定讓人欺負成什么樣兒。

  “吳老實,你個狗殺才,趕緊給老娘滾起來!”天剛蒙蒙亮,一個刺耳的破鑼嗓子便是響了起來,正在床上酣睡的吳老實頓時一個激靈,條件反射一般的便一骨碌坐了起來。惺忪的睡眼中,便看到了一個腰如水桶,膀大腚圓,面如鍋底,滿臉橫肉的肥壯婦人正站在窗前,叉著腰兇狠的瞪著他。

  吳老實訕笑一聲:“這就來,這就來。”

  趕緊起身穿衣,胡亂的洗了一把臉,其間還因為穿衣服慢了被那婆娘在屁股上狠狠的奔了一腳,差點兒沒把他給踹趴下。

  收拾整齊,吳老實便把門板卸了下來,打算搭起涼棚,放上案板,再把昨天賣剩下的那半扇豬肉給剁吧剁吧賣出去。他是一個屠戶,也是鎮子上唯一的屠戶,雖說吳老實是個老實人,人見人欺,但是那一手殺豬的絕活兒卻是相當地道。從五歲開始就跟著老爹殺豬,這些年死在他倒下的肥豬沒有上萬也有幾千了,可謂是刀下冤魂累累。

  坊間都與傳言,常年殺豬宰驢的屠戶,身上都帶著一股殺氣,只有畜生能看見,再兇悍的畜生,只要是看著這屠戶拎著刀過來了,也就不再掙扎。大伙兒不知道這話是不是真的,但是吳老實殺豬的時候,那豬確實是老老實實不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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