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一席三禮（二）
次日一早，子晴和沈氏到老房的時候，田氏看到沈氏籃子里的東西，便對老爺子說道：“老頭子，你去抓兩只雞婆吧，我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心疼，指著別人是靠不住的，就春玉那個家底，怕是連雞蛋也吃不上。”
“娘，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前幾天我和弟妹不剛給送了四十個雞蛋過去，怎么吃不上？這才幾天，我們又湊了六十個雞蛋。這兩趟我們兩家就湊了一百個雞蛋了，兩家加一起還有六斤肉呢。這還不夠？弟妹年前坐月子，不也沒吃到啥，攏共才吃了二十個雞蛋。”周氏駁道。
子晴看看今天的天，沒從西邊出來呀，周氏居然替沈氏說話了。
話說這些年沈氏的任勞任怨田氏是一點也看不見，也該有人點醒點醒她了。
“嫌少，嫌少要不把家都給他搬過去，一頓飯花八十多文，這禮不輕了。我今天還就去看看，三頓酒席并作一頓，他能做出什么狗屁好席來，值這些銀子。傳出去也不怕跌股（丟人的意思），我還是她大哥，什么時候給我花過一個子。”曾瑞慶說話了。
曾瑞慶說話辦事就是比曾瑞祥強硬多了，至少子晴是暢快多了。
老爺子這次聽了大兒子的話沒有反駁，想必也是認同的。
畢竟燕仁達這次確實太過離譜，不但把家里人都得罪了，說出去也不好聽啊，有這樣的親戚，誰不嫌丟人？
這次出門，因著人數太多，也因著老爺子在，把自家的牛車套上了，晃晃悠悠地到燕村了。
一進到春玉家，田氏就忙著進房看小外孫，子晴就納悶了，不是說古代的女子都特別注重傳宗接代的嗎？怎么田氏對自己的孫子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當然除了子福。
幾個女眷也只好跟進去，子晴嫌房里的氣味不大好聞，便很快出來了，見大毛跟她招手，她走過去。
“你怎么又來了，你個好吃鬼，又來吃我家飯。”大毛一邊說一邊沖子晴做怪臉。
子晴氣急，不想與他爭執，誰知大毛又舉起拳頭威脅她，“好吃鬼，一會你不許上桌搶肉吃，聽見沒？”
子晴忍無可忍，送了對方一個白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你家搶肉吃了，我們是送禮來了，也不是白吃你家的飯，就你家的飯，我還不稀得吃呢。”
“哼，說的好聽，你家那么窮，你在家連飯桌都上不了，我爹娘說了，外婆家的糧食送到我們家來了，所以你們還得挨餓。你上次來我家，都吃白飯了，白飯你都吃那么香。”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吃得香，我是看你們搶菜，怕把我衣服弄臟了才躲開的。”子晴說完也懶得搭理他，徑自走開了。
她是大人，不能跟小屁孩生氣。
燕仁達家的酒席也沒幾桌，確切說是家宴，他那邊的親戚和家人也才湊了兩桌，加上子晴這邊才三桌，燕家的幾個孩子一開始沒有上桌，田氏愣是把他們都叫上了，說都是自家人，擠擠也無妨。
本來子晴還以為能吃頓安生的飯，這下又不行了。
桌上也沒什么好菜，四個肉菜四個素菜，肉菜也就幾片肥肉，連一個真正的大菜也沒有，曾瑞慶上桌一看哼了一聲，黑著臉，三個毛看見他們大舅，倒也沒有像以前那樣過分，周氏趁機給自己女兒夾了好些肉菜，又看看子晴的碗，也給夾了一筷子。
子晴趕忙道謝，說不用了。
正低頭吃著，忽一眼瞥到大毛，大毛和她對了一眼，扭頭跟二毛三毛嘀咕幾句，子晴心里發毛，猜想肯定沒好事。
果然，他們兩個用油乎乎的手快速地抓住子晴的衣裙，幾個臟兮兮的手印十分明顯，子晴氣壞了，拿起手里的碗就把飯倒他們身上了，本想把碗一塊扔過去，怕真的扔了見血就不好了。
在坐的幾個大眼瞪小眼，就連沈氏也沒想到她會這么潑辣。
“小小年紀，跟誰學的這么潑辣，一點家教也沒有，你娘平時在家也不知都忙些什么。”田氏很不高興，覺得子晴丟了她的顏面。
先不說兩個毛吃虧不吃虧的，親家那邊還有外人在呢。
“表哥們那么大的歲數心眼還那么壞，也不知我姑爹和大姑都忙些什么？”子晴回道。
一句話就堵住了田氏。
沈氏也沒心思吃飯，張羅先回去，家里的孩子要喂奶，這理由很充分，田氏不想走，本來就看著子晴不順眼，說道：“剛來就走，要走你自己想法走，我們還要再坐會。”
沈氏答應了，拽了子晴就走，從村口到官道也不遠，上了官道碰巧攔了一輛牛車回來了。
子晴不知道的是，她這一戰居然引來好幾個人的好評。
原來，子晴走后，那幾個毛私底下又作弄上子萍了，子萍年齡大塊頭也大，自是不肯吃虧，不過以一敵三，也沒占到什么便宜。
為此，子萍回來找周氏告狀，田氏聽見了對子萍說:“子萍，你是大姐，也不小了，別跟子晴那野丫頭學，你看你兩個姑姑，從不惹事，多乖巧。”
曾瑞慶聽了不喜，對子萍說：“你不能去欺負別人，可別人要欺負到你頭上，你就狠狠地回擊他，萬事有爹做主，我的女兒吃什么也不能吃虧。爹喜歡子晴那樣的，這孩子，隨我，比她爹強，你二爹小時候挨打了連屁也不敢放一個，還得我去給他出頭。”
“可惜是個女娃，要是個男娃可就好了，準能有出息，聽說還識不少字，要不那會說話，一句話就堵住了你娘。家里的西瓜是她擺弄的，據說還種了什么洋薯，那雞也喂得好，六個月就下蛋了。老二家的見天在外面拾掇地，家里的小三小四都扔給她帶，還不到六歲的娃子啊，還是老二家的會管教孩子，老二有福氣啊。”老爺子感慨道，絲毫沒意識到這話曾瑞慶就不愛聽了。
“怪道我上次去要西瓜，二哥讓她帶我去挑的。我還尋思二哥不樂意給，打發個孩子糊弄我呢，她原本沒打算給我挑大的，我說想給大姐家留種，她才給我挑了個好的，她原本是想自己留種來著，我一說立馬就給我了，還真不小氣。”秋玉說道。
“是個好孩子，懂事，明理，要是男娃就好了。”老爺子猶自感嘆。
“哎呀，我怎么沒想到要留種，我也能種西瓜的啊，子萍，回去你就去找你妹妹，也要個大西瓜留種，聽見了沒？”周氏說道。
正在家里美美地吃西瓜的某人，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又被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