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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真相在哪里

  齊意欣的話如此義正詞嚴,冠冕堂皇,差一點的人都會被她唬住。只有顧遠東,知道她骨子里是什么樣的人,打著什么主意。

  “走不走啊?”齊意欣坐過來輕輕推了顧遠東一把。

  顧遠東輕輕嘆口氣,似乎有些無可奈何地站起來,招手讓丫鬟捧來大氅,道:“那就走吧。”說著,回頭看了安郡王一眼,“你來不來?”問的是安郡王來不來參加顧為康的葬禮。

  如果安郡王也要去,警戒的程度就大不一樣了。

  齊意欣兩眼一亮,充滿期待地看著安郡王,希望他能點頭說“去”。

  安郡王卻不緊不慢地放下粥碗,抬頭看著顧遠東,平靜地道:“不去。”

  齊意欣大失所望,忍不住問道:“你從江北營州過來,難道不是為了參加先大都督的葬禮?”

  安郡王微微一笑,站起身來,負著手道:“當然不是。我來,是為了東子和顧夫人的盛情難卻,要給他們一個交待。”

  “喵姐呢?你不覺得,你最應該給出交待的,是喵姐?”齊意欣很是不忿地道,因生了些氣,兩頰緋紅,很有些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意思。

  安郡王垂眸望著桌上的碗碟,低聲道:“我已是出家之人。前緣已斷,多提無益。”說著,抬眸看向齊意欣,帶著一絲懇切的語氣,求道:“齊三小姐,我知道你是個熱心腸的人,可是我和阿喵之間的事,我希望你不要插手太多。――好心辦壞事,比故意做壞事,毀壞力更大。”

  齊意欣怔住了。安郡王說得,不無道理。她自己也最恨那些打著“為你好”的旗號,咋咋乎乎管別人家的閑事的人。

  可是讓她什么都不做,她又覺得于心難安。

  顧遠東看見齊意欣為難的樣子,笑著解圍道:“你可以向阿喵暗示一下。看看她有什么反應。――再說,我相信思誠表哥不會一言不發,一走了之的。”

  齊意欣不情愿的點點頭,讓顧遠東給她披上大氅。轉身之間,卻看見屋里的丫鬟都紅著臉,兩眼水汪汪地往安郡王那邊偷瞧。

  一波又一波秋波掃過去,安郡王的灰色僧袍都要被澆得透濕了。

  齊意欣突然想起之前一直覺得很不對勁的一件事,扭頭問她身旁的顧遠東,道:“他生著如此容貌,怎么昨天在東街的時候。居然都沒有人注意到他?――除了喵姐以外。”

  齊意欣很是不解。以安郡王的天人之姿,就算是僧袍芒鞋,也是傾國之色。隨便往大街上一站,都會引起巨大的轟動。就像前世那些偶像明星一樣。――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明星,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別說是安郡王,就是李紹林那個西貝貨,每次出行,都有無數的大姑娘小媳婦。對他芳心暗許,癡迷到走路撞柱子,吃飯掉筷子的地步。

  這樣的正主兒來了。大家反倒無動于衷。

  就算當時是顧遠東的就職大典,顧遠東也生得極好,可是對普通人來說,一個像安郡王這樣形貌的男子在身邊出現,不大驚小怪是不可能的。

  可是昨天,真的只有阿喵最先注意到他。

  齊意欣站在北城門的大觀樓上,看見的,也只是安郡王側立屋檐下的身形,并沒有看見他的臉。

  聽見齊意欣的疑問,顧遠東在她頭上輕輕敲了個暴栗。道:“到現在才想起來,你的反應可真夠慢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齊意欣抱著顧遠東的胳膊搖了搖,在心里暗道,難怪昨天喵姐會認為安郡王是一縷幽魂現身,只有她看得見,別人都看不見…

  安郡王心里一顫。他知道。無論他變成什么樣子,在阿喵看來,都沒有差別。他美也罷,丑也罷,好也罷,壞也罷,對阿喵來說,她都能一眼認出他。那一天,他戴著人皮面具站在屋檐下,看向北城門的大觀樓上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目光,在阿喵臉上,比在旁人臉上多停留了一刻。就是那一瞬間的功夫,就讓阿喵意識到不同,繼而追了下去…

  安郡王在心底慨嘆一聲,雙手緩緩合什,對齊意欣和顧遠東行了一禮,道:“做早課的時候到了,兩位請便。”說著,自己走進自己的禪房,開始敲著木魚念經。

  顧遠東俯身下來,在齊意欣耳邊說了四個字“人皮面具”。

  齊意欣兩眼瞳孔一陣緊縮,仰頭看著顧遠東幽深的雙眸,道:“真的有這種東西?!”

  顧遠東笑著點頭,輕挽她臂間,帶著她一起回到顧家。

  阿喵已經起來了,倒是不哭不鬧,吃完早飯,就等在齊意欣的梧桐院里。

  齊意欣回來的時候,看見阿喵坐在她內室南窗下面的長榻上,笑著跟她打了招呼,就讓蒙頂給她們端茶過來。

  阿喵顧不得喝茶,忙忙地拉住齊意欣的手,帶著些急切,又帶著些欣喜,問道:“你跟我娘和弟弟說過沒有?他們同不同意?”還惦記著要出家的事兒。

  齊意欣一手握住阿喵的手,一手拍上她的肩。一拍之下,有些怔忡起來。阿喵本是高挑豐潤的身形,如今卻瘦了許多,兩肩都快成了削肩。

  “唉。”齊意欣又嘆息一聲,“喵姐,如果,我什說如果,如果你出家了,安郡王又活過來了,你怎么辦呢?”

  阿喵下意識反駁道:“怎么可能?人死不能復生…”話音戛然而止。阿喵想起自己就是重生之人。――人死,還可以復生。

  安郡王會嗎?他也會重生嗎?

  阿喵心里怦怦跳起來,兩眼亮堂堂地,對齊意欣道:“真的?你真的覺得,他…他有可能死而復生?”

  齊意欣頭上落下兩條黑線,嘆息著以手撫額,對阿喵勸道:“喵姐,我是外人,可能是旁觀者清,有幾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阿喵點頭如搗蒜:“說!你說吧!”像個無法自立的孩子,眼巴巴地看著齊意欣,企盼從她手里落下些許星光,照亮她的人生。

  齊意欣兩眼望著別處。沉吟片刻,字斟句酌地道:“喵姐,如果安郡王還活著,你們現在,可能是一對恩愛夫妻,也可能是一對怨偶。”

  “不可能!”阿喵激烈反對齊意欣的話。

  齊意欣伸出一只手掌,擋在阿喵的面前。繼續道:“聽我把話說完。你們可能成親多年,當初的愛意已經變淡,甚至已經消失。維系你們兩人的,不再是愛情,而是親情。他有可能納妾,你有可能對別人動心…”

  這一次,輪到阿喵伸手捂住齊意欣的嘴,道:“別說了。意欣。你不明白的,你不知道思誠是什么樣的人,也不明白我是什么樣的人。”

  齊意欣眼里露出懷疑。伸手將阿喵的手拉開,道:“是,我是不很了解你們。我只是從常理來說,世上夫妻,大多會走這條路。”

  阿喵有些不高興,站起來,看著齊意欣冷笑道:“那你想過你自己沒有?有一天,我弟弟會對你愛意不再,只有親情,或者親情都沒有。只有一點正室的敬意,他也會看上別的女人,也許也會納妾。――你往自己身上想過沒有?如果沒有的話,你憑什么認為,只有你的男人,會對你一心一意。別人的男人,最后都會三心二意?!”

  阿喵的問題很犀利,也很不留情面。

  齊意欣老早就想過這個問題,聞言只是溫和地道:“我想過。我都想過,所以我對東子哥,沒有很多的要求。――只要在我們年輕的時候,能好好在一起生活,就算以后恩愛不再,愛情變親情,我也沒有遺憾。我們兩個人最好最年輕的時光,都是陪著彼此渡過的。以后等我們年紀大了,也許東子哥會被更年輕的姑娘吸引,我不會生氣,更不會嫉妒那些比我年輕的姑娘,我只會覺得她們可憐。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會靜靜地走開,去過我自己的日子。”

  阿喵沒想到齊意欣居然這么悲觀。她把顧遠東拎出來,其實只是故意氣齊意欣而已,她自己都不信顧遠東以后會移情別戀。阿喵更不知道,以顧遠東對齊意欣的好,她居然還有這樣深重的不安全感。

  阿喵苦笑著搖頭,道:“是我說錯話了,你別介意。我弟弟不是那種人,他若是喜歡年輕小姑娘,這么多年,他有無數的機會,可以享齊人之福,可是他一次都沒有過。這種人你都不信,我都不知道是你可悲,還是我弟弟可悲。”

  齊意欣笑了笑,靜靜地看著阿喵,道:“我只是先做好最壞的打算而已。如果這種事情沒有發生,當然是好事。萬一我運氣那么不好,不幸中獎了,我也提前有個心理準備不是?”她這不過是現代人的通病,對很多事都抱著懷疑態度,更不相信這個世上有天長地久的東西。

  永遠是一段太長的時光,很多人都等不到那一天。

  阿喵卻仰起頭,看向透出晨光的窗子,充滿向往地道:“別人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思誠。如果他活著,他會一輩子對我不離不棄。”

  齊意欣忙低下頭,掩飾雙眼里突然涌上來的淚水,道:“如果他還活著,但是不想跟你在一起了,你怎么辦?”

  阿喵奇怪地看了齊意欣一眼,“怎么可能?!如果他還活著,他只會跟我在一起。――意欣,你今天怎么啦?跟我弟弟吵架了?怎么盡說喪氣話?就連我這個看破紅塵,想要出家的人都沒有這么悲觀。你這樣傷心,到底所為何事?”

  齊意欣躊躇半晌,意有所指地道:“我只是覺得,對男人來說,有一些東西,比男女之間的情愛更吸引他們。他們可以為了那些東西,奉獻自己的情愛,乃至生命。――他們跟女人不一樣。”

  很少有女人不被感情支配左右。

  阿喵沒有明白齊意欣的意思,跟著點頭道:“是,所以思誠為了大齊朝,可以獻出他的生命。而我為了他,可以獻出我的生命。現在,我只不過是要出家而已,又不是要去自殺?――意欣,你還是幫我去勸勸我娘和弟弟吧!”說來說去,還是扯到要出家上面去。

  齊意欣有些啼笑皆非。用手輕輕推了阿喵一把,道:“你為什么不自己說?同我相比,他們其實更疼的是你。”齊意欣最多是兒媳婦,可比不上阿喵這個親生女兒和妹子的重要性。

  阿喵訕訕地笑。道:“其實,我是害怕看到我娘的眼淚,還有我弟弟恨鐵不成鋼的目光…”

  齊意欣半垂著頭,思來想去半天,道:“那你先別急,等我們把你爹的葬禮辦完之后,再做打算。如何?”

  阿喵鄭重地點頭,道:“意欣,就拜托了。我是認真的。”說著,告辭而去。

  齊意欣抬起頭,看著阿喵離去的背影,發現她穿了一件珠灰色纏枝西番蓮暗紋一字襟長夾袍,飄飄曳曳的樣子,跟安郡王那身灰色僧袍相得益彰。

  在內室坐了一會兒。齊意欣甩甩頭,站起身來,出去查看葬禮事宜。

  剛從正屋里出來。齊意欣就看見顧遠東靠在屋外回廊的柱子上,一只手抱在胸前,一只手里拿著一支煙,放在嘴邊抽著。

  自從齊意欣上次讓顧遠東不要吸煙之后,顧遠東已經有半年多沒有抽過煙了。

  今天居然又抽上煙。

  齊意欣略帶責怪地看著顧遠東。

  顧遠東沒有說話,深深地看了齊意欣一眼,胳膊一抖,一只冒著紅光的煙頭在空中劃過一根拋物線,落到院子墻邊的青花瓷大水缸里,滋地一聲。冒出一縷白煙。

  齊意欣松了一口氣,微笑著道:“下不為例。”

  顧遠東淡淡地道:“你若是再說這種話,莫怪我繼續抽下去。”

  齊意欣愣了一下,“你都聽到了?”剛才她和阿喵在內室說的話?

  顧遠東點點頭,轉過身,看著院子里的景色出神。

  齊意欣不知道該怎么辨白。只好半垂了頭,低低地道:“我說的是實話,你別生氣。”

  顧遠東拿手揉了揉太陽穴,斜了齊意欣一眼,“我以為你是拿來勸阿喵的,怎么被她扯到你身上去了?”

  齊意欣心里一松,笑著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個道理。我覺得,等過兩天,喵姐完全冷靜下來之后,我們可以考慮告訴她實情。”

  這一次,連顧遠東都點點頭,道:“只要她不發瘋了,告訴她也無妨。”

  兩個人站在春日的回廊下說話,一股暖風吹過來,齊意欣就覺得身上的鑲毛夾袍和大氅有些熱,額頭鼻尖冒出細細的汗珠。

  顧遠東見了,從兜里掏出一塊雪白的細棉布手帕,往她額頭和鼻尖輕輕按過去,道:“進去換件薄點的衣裳,我帶你去見宋大夫。”

  齊意欣乖巧地應了,進去換了那件顧遠東送她的青蓮色細棉布收腰長褂子,外面套一件石青薄呢大衣,和顧遠東一起去宋大夫的診所。

  “葬禮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嗎?”齊意欣上了顧遠東的軍車,坐在他身邊問道。

  顧遠東微微頷首,“都安排好了。后天早上辰時初出殯,來的人很多,你到時候,要緊緊跟著我,把手槍也帶著,知道嗎?”

  齊意欣忙點頭應了,又問他,“都有誰?”

  顧遠東道:“沈大總統一行人,上官家、成家、夏家,趙家、李家,還有你們齊家,以及東陽城和京城的一些世交,都會來。”

  齊意欣算了算,少說也有上百人,忙對顧遠東道:“那警戒這方面,確實要做好準備。伯母那邊,有十三叔照料,你也得派侍衛過去,喵姐那邊也是。”

  顧遠東笑了笑,道:“都安排好了。你放心。”

  兩個人說著話,已經到了宋大夫的診所。

  宋大夫也一直在尋找有效的藥物,幫助齊意欣治療她身子上的毛病。

  他這一次,是要給齊意欣抽幾管子鮮血,送到外洋實驗室去做化驗。

  抽完血的空檔,齊意欣見顧遠東不在跟前,悄悄對宋大夫道:“宋大夫,喵姐最近精神不太好,宋大夫有沒有什么安神的藥物,可以幫一幫喵姐的?”

  宋大夫吃了一驚,給齊意欣包扎的手就重了些,讓齊意欣疼得呲牙咧嘴,叫了一聲。

  顧遠東騰地一聲,將宋大夫診室的大門踹開,沖進來問道:“意欣,出什么事了?”

  宋大夫氣得鼻子都差點歪了,咬牙切齒地對顧遠東道:“她沒事,可是我的門有事!――你給我賠我的門!不然我不給你未婚妻治病了!”

  顧遠東氣死人不償命,見齊意欣無事,恢復了無動于衷的樣子,淡淡地刺激宋大夫道:“你治得好嗎?若是你治得好,何止賠你一扇門,就算賠你一個新的診所都行。可問題是,你有那么高明的醫術嗎?”

  宋大夫惱得恨不得將剛才抽出來的血全扔到顧遠東臉上去,忍了半天,只得指著被顧遠東踹壞的大門,道:“走!你們給我趕緊走!――我的廟小,容不下你們這些大菩薩!”

  說話間,十三叔卻匆忙闖進來,拉著宋大夫就走,道:“宋大夫,我那里有人突然發高燒,宋大夫快去瞧瞧吧!”

  先上個草稿,一會兒再修改。下午還有二更。

  先。想保住第二名,不知道行不行。求各位大大給個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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