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遠征悄然離開了縣里,結婚去了。(百度隨夢,最快更新)這個消息很快在縣里傳開,很多干部都感覺比較意外。當然,多數是好奇。而到了這個時候,縣里人才驀然發現,對于彭遠征私生活的了解,簡直就是一片空白。
而縣里一些領導則體會到了一些深層次的東西,知道彭遠征此舉必有主動跟龔翰林緩和緊張關系的用意。
彭遠征履行了正常的請假程序,經過了市委組織部和市委、縣委的三重批準備案。他離開縣里之后,他主管的工作雖然龔翰林說的是讓副縣長林長河代管,但實際上,林長河不過是龔翰林隨口推出來的一個幌子。
林長河是非常委的普通副縣長,代管彭遠征的工作不合適,因為前面還有李銘然這個常委副縣長在。但李銘然是彭遠征的心腹,龔翰林絕不會讓李銘然插手彭遠征的工作。
因此,彭遠征不在鄰縣的這一段時間,龔翰林會掌控起彭遠征分管和主管的各項工作,他是縣長,名正言順。至于他會不會趁機將手插進去,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但彭遠征既然敢放手,顯然就有所準備。他有他的底線,如果龔翰林越過這條線,必然引起彭遠征的反彈。這也是毫無疑問的。
龔翰林上了班,縣府辦主持工作的副主任王浩就過來匯報,“龔縣長,彭縣長今天早上離開縣里開始休假,跟縣府辦打了一個招呼,留下了一個他的大哥大號碼和他在京城的住宅電話。”
龔翰林一怔,訝然道:“走了?這么快?這個遠征同志,還真是…對了,王浩,遠征同志結婚,縣府辦要抽出幾個人給他幫幫忙——這樣,你抽空跟遠征同志聯系一下,看看他需要什么,縣里盡量幫助解決。”
王浩苦笑:“龔縣長。嚴縣長本來說好了,要牽頭幫彭縣長籌備婚禮的,但被彭縣長拒絕了,說他家里都準備好了。”
龔翰林哦了一聲,眸光中閃過一絲奇光,“這么說來,遠征同志這是不打算邀請我們縣里的人參加他的婚禮了,呵呵。還真是有個性喲!”
王浩無言。
領導結婚。這本來是他最好的與領導拉近關系的契機,但奈何彭遠征根本不給機會——不要說他,就連田鳴和霍光明這兩個心腹。都參與不上,至今也是一團霧水。
所以,盡管有很多人向田鳴打聽彭遠征的“結婚對象”的各種信息,田鳴都三緘其口。
龔翰林正在考慮讓林長河暫時兼管一下縣公安局的工作,免得公安系統在這種關鍵時刻再出亂子;但旋即韓維又打回電話來下了指示,讓李銘然暫管。
龔翰林無奈,只得作罷。心里既不舒服,又很焦慮,壓力越來越大。
按照常規。韓維這種“鎮場面”的領導在下面兼職,形式意義大于實質內容,不會對下面的工作插手太深;但從這兩天的情況來看,韓維不僅是要插手,還管得很多、很細。
龔翰林和歐陽濤向他匯報工作,有些細節不到位,他會主動提出來。
彭遠征將車停靠在路邊。搖下車窗笑道,“白老師,你怎么在這?車壞了?”
白雪穿著一身牛仔套裝,打扮隨意但更顯清爽。她似乎也沒有想到攔個車求助竟然遇到彭遠征,也吃驚道。“彭縣長,怎么是您呢?”
“呵呵。我外出辦點私事,你這是——”彭遠征掃了一眼白雪身后那輛黑色的普桑,司機正趴在車底下修車,看樣子一時半會也修不好。
“彭縣長,我去京城師大進修,正好我表哥單位的車也進京辦事,我本來想搭個順風車的,結果還沒出市里,車就壞了。”
“哦,你要進京啊——”彭遠征猶豫了一下,還是笑了笑道,“正好我也進京,如果你愿意,就坐我的車吧。”
白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彭縣長,那我就不客氣了,沾沾縣領導的光。”
說著,白雪跑回去跟司機打了個招呼,然后從車里取出自己的兩包行禮走了過來。彭遠征跳下車來幫著白雪將行禮裝入后備箱,然后兩人才上了車,繼續向前駛去。
上了車,白雪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打量著車內豪華的內飾,好看的柳眉兒暗暗挑了一挑,心道:彭縣長一個縣級干部,工資也不高,怎么能開得起這么豪華的進口車?
似乎是看出了白雪的疑惑,彭遠征淡淡道,“這輛車是我借朋友的——對了,白老師,你這是在職進修還是離職上學喲?”
彭遠征隨意問了一句。
白雪微笑著,“在職進修,市里給了我們學校一個名額,學校就讓我去了,要呆京城呆三個月呢。”
“對了,彭縣長,張大虎那些人什么時候宣判啊?”白雪的聲音低沉下來,輕輕問道。
彭遠征的眸光從她清純而精致的臉蛋上掠過,淡然笑道,“從公安到司法機關,正在走程序,案情很復雜,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梳理,估計——要宣判的話,得明年了。”
“哦。”白雪聞言沉默了下去。良久,她突然抬頭望著專心開車的彭遠征輕輕道,“彭縣長,縣里老百姓都在背后喊你彭青天,如果沒有你,老虎幫是打不掉的…”
彭遠征苦笑:“彭青天?可別這么亂叫!”
“縣里還傳出了關于你的很多段子呢,把你說得跟包公案里斷案如神的包青天一樣,鐵面無私、無所不能…”白雪掩嘴輕笑。
彭遠征皺了皺眉,卻是沒有再接口。
對于這種民間的“稱頌”,有的人會樂于聽到和看到,會以此來粉飾官聲政績;但彭遠征卻不覺得這是什么好事,傳揚開去,對他會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負面影響。
所謂“洪洞縣里無好人”與彭青天的鮮明對比,這會觸發縣里很多領導的敏感情緒。
在路上奔馳了六個小時,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彭遠征就開車進了京城的地界。中途休息的時候,白雪往京城打了一個電話,約了她的老同學來接,準備在高速公路出口跟彭遠征分手。
一輛黑色的奧迪停在路邊,一個穿著淺色襯衣神色褲子的高個青年手里捏著一副墨鏡,焦急地向這邊張望著。彭遠征放緩車速,白雪從車窗里探出頭來笑著喊道:“徐濤!徐濤!我在這!”
那名叫徐濤的青年臉上立即滿是濃烈的笑容,跑了過來。但彭遠征清晰地看到他臉上的笑容旋即又變得有些僵硬,大抵是沒想到白雪跟另外一個陌生青年男子共乘一車而來。
白雪跳下車來,跟徐濤握了握手,出于禮貌,彭遠征也下了車。
白雪回頭笑著介紹道:“徐濤,這是我們縣里的彭縣長,我搭了縣領導的順風車——彭縣長,這是我大學時候的同學,徐濤。”
徐濤淡淡笑著,瞥了彭遠征一眼,伸出手去敷衍地跟彭遠征握了握手,矜持道:“謝謝彭縣長幫忙了,鄙人徐濤——在國家計委工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彭縣長盡管開口。”
徐濤的話里有著淡淡的傲氣,非常明顯。他也勉強算是高干子女,他的父親是京城某部委的副部級干部,而自己本人又在國家計委機關工作,雖然只是科級干部,但國家計委是要害部門,是后世發改委的前身,掌控著國家的經濟命脈,能成為這家衙門里的一員,自有幾分無形的底氣。
基層的縣級干部,在徐濤這樣的干部子弟和國家部委工作人員眼里,還真不算什么。事實上,在省部級干部扎堆的京城,縣處級本就如土雞瓦狗遍地走。
這是白雪的男朋友?不過看起來似乎又不太像。彭遠征淡然笑著跟徐濤握手寒暄了幾句,直接無視了徐濤的傲氣。
只有一面之緣,以后就是路人,何必計較這些。
彭遠征就要跟白雪兩人提出告別,白雪笑道,“彭縣長,如果你下午沒事,讓我請領導吃個飯吧,感謝領導的順風車。”
其實白雪本來是想說“感謝領導之前的救命之恩”,但當著徐濤的面她也沒有把話說透。彭遠征搖搖頭笑道,“白老師,別這么客氣!我今天還有事,改天我請兩位吃飯!”
徐濤雖然皺了皺眉,但嘴上卻是熱情道,“彭縣長,既然來了京城,就讓我這個地主盡盡地主之誼!”
“不必了,謝謝。”彭遠征一邊婉言謝絕,一邊向那輛風馳電掣駛過來的黑色奔馳揮了揮手。
奔馳車停下,司機跳下來主動跑過去上了彭遠征的車,直接將彭遠征那輛風塵仆仆的車開走。馮倩茹下了車,快步向彭遠征走來。
彭遠征向白雪和徐濤歉意地點了點頭,然后就撇開兩人,迎了上去。
“倩茹,其實你不用來接我的。”彭遠征笑著將她擁抱在懷中,俯身在她額頭親了一記。
馮倩茹俏臉一紅,壓低聲音道,“有人呢!”
兩人擁抱在了一起,旋即手牽手上了黑色的奔馳,開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