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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華回頭瞥了公安局的謝輝一眼,謝輝有些尷尬地走了過來,輕輕道,“兩位領導,這個事兒,彭縣長已經作出專門指示,我們局里正在組織警力抓捕這幾個鬧事的小流氓——請縣領導和學校的同志放心,高考期間,我們一定安排力量在各校門口值守,確保高考的順利進行。”
“這兩天,局里已經安排派出所的人加大對學校周邊的巡查力度,發現情況及時處理——請學校的老師同學們不要擔心,如果再發現有小混混來學校鬧事,一定要在第一時間打電話報警,我們一定嚴肅處理!”
這已經從教育問題擴展到了社會綜治問題,屬于彭遠征分管的工作范疇了。所以,嚴華就保持了沉默,靜靜地等候著彭遠征表態。
彭遠征打量了白雪一眼,然后扭頭望著謝輝淡淡道,“謝局長,確保高考安全順利進行,是一個基本前提。在保證這個前提的基礎上,你們要加大打擊力度,維護社會治安,確保學校的絕對安全。”
“我看這樣,從現在開始到高考結束,你們以屬地化管理為原則,就近從派出所抽調一名同志每日值守在學校門衛室,堅守崗位,緊急處理各種突發事件。”
“同時,就像我今天上午在會上說過的那樣,盡快組織一次全面的社會治安綜合整治活動,以此為契機,形成長效工作機制。高考期間,不能出現任何問題,從長遠來看,治安管理水平也需要有一個明顯的改進。這是縣里對你們的硬性要求。”
彭遠征的聲音不疾不徐,但卻低沉有力。
眼前這張面孔雖然充斥著領導的威嚴氣息,但仔細看去,卻著實有些年輕。白雪清澈如水的目光注視著彭遠征,心里暗暗為之驚訝:這么年輕的副縣長…
她不能不感慨。她哥哥今年都30出頭了,大學畢業進了省城市政府工作,整整七年的時間才混了個副科長,而面前這位肯定不到30歲。卻已經是實職的副縣級干部了,真是人比人得氣死人啊。
謝輝恭謹地連連點頭稱是,心里卻是暗暗苦笑。
彭遠征再次當眾闡述了他的態度,作出了有關指示。如果縣局不對他的指示進行貫徹落實,就是打彭遠征的臉,彭遠征哪怕是為了自己的臉面,也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彭遠征回過頭來望著白雪微微一笑。“幾位老師,你們反映的情況縣里高度重視,我今天上午受龔縣長的委托,專門召集縣局黨委班子開會研究這個問題…”
“希望你們繼續對縣里和有關部門的工作進行監督,這是我的電話,如果問題沒有得到解決,你們可以直接向我反映。”彭遠征向身后的霍光明掃了一眼。
霍光明趕緊上前來將他的筆記本和簽字筆遞給了彭遠征,彭遠征刷刷刷在筆記本上寫下“彭遠征”三個字和他辦公室的電話號碼。然后撕下這張紙來,遞給了站在白雪身邊的另外一名女老師。
說完,彭遠征跟嚴華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并肩一起行去。如果是有心人,就不難看出,兩人貌似是并行,其實嚴華還是微微落后于彭遠征小半個身位。
一群官員簇擁著縣領導離去,校園里頓時靜寂無聲下來。白雪望著一群人離去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身旁的女老師張霞訝然一聲:“呀,這位彭縣長的字好漂亮!白雪啊,聽說他是筆桿子出身,果然不假啊!”
白雪扭頭一看,見“彭遠征”三個字英挺有力。非常飄逸。她心頭一動,心道還真是字如其人呢。
白雪輕輕笑道,“張姐,這字我倒沒有覺得咋樣,就是覺得人太年輕了,這么年輕就當副縣長了。”
張霞嘻嘻一笑。糾正道:“白雪,錯了,是常務副縣長,還是縣委常委!”
白雪一怔,“不是一樣的嗎?”
“不一樣,差別大了。縣委常委、又是常務副縣長,比一般的副縣長牛多了。”張霞揮了揮手,突然又調戲般地伏在白雪耳邊笑道,“妹子,聽說這位彭縣長還是未婚青年喲,我老公在區府辦工作,要不要讓我老公幫你牽牽線?”
白雪俏臉緋紅,跳起腳來嗔道,“張姐,你瞎說什么呀!”
兩人嬉鬧了起來,校長老馬送走了一干領導,沉著臉站在不遠處大聲道,“鬧什么鬧?白雪,張霞,你們幾個給我過來!”
7月8日,是93年高考的最后一天。
上午,鄰縣特殊醫療救助及扶貧醫療綠色通道啟動儀式在縣醫院舉行。出席這次儀式的有分管副市長孟強,市衛生局、市民政局、市扶貧辦的有關領導,縣委書記孫雪臨、縣長龔翰林,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彭遠征,副縣長嚴華,及縣各有關部門負責人。
雖然分管副縣長是嚴華,但這項工作和這次儀式活動本身的組織,實際上都是由彭遠征暗中推動完成。孟副市長帶著市里這么多縣處級干部親自出席,市里各大媒體都派人過來采訪報道,市政府新聞辦還要為此在市里舉行專門的新聞發布會,這給嚴華臉上大大地貼了金,同時也讓她看到了彭遠征長袖善舞的巨大能量。
更重要的是,彭遠征代表縣里從市里爭取來了一部分資金,再加上縣財政的撥款,一個專門針對于特困重病患者的專項醫療救助基金正式成立,這不僅在新安市和鄰縣都是初次,在整個江北省乃至全國的層面,都開了劃時代的先河。
龔翰林非常高興。這是他就任鄰縣縣長以來第一次帶領縣政府以正面形象登臺亮相,“小事情做成了大文章”——大概也就只有彭遠征才有這個本事了。
此事在縣里反響熱烈,群眾評價度很高,王軍母親成為該項特殊救助制度的第一個受益者。通過市里媒體的深入宣傳報道,此事開始持續發酵,也引起了省級媒體的關注。
一連幾天,省電視臺、江北日報、北方晚報、省人民廣播電臺都紛紛跟縣委宣傳部聯系,要求來縣里采訪。
7月12日上午,七家省級新聞單位聯合采訪團在省宣的統一協調下,來縣里采訪。
縣府辦主持工作的副主任王浩(兼縣政府新聞辦副主任)匆匆敲門走進彭遠征的辦公室,恭謹道:“彭縣長,省里的記者們下來采訪咱們的扶貧醫療綠色通道,龔縣長指示說讓您負責接待一下…”
這個事情是彭遠征的建議、且由他推動完成,這種接受采訪出頭露臉的事兒自然要交給彭遠征。不過彭遠征卻笑著淡淡道,“王主任,我手頭上還忙一點別的事情,讓嚴縣長出面接待吧,她是分管領導,正合適。”
王浩一怔,心道這種露臉的機會怎么能讓給別人?
他猶豫了一下,苦笑道:“彭縣長,龔縣長的意思是讓您代表縣里講兩句,在電視上露露面,也顯得縣里重視。”
“嚴縣長講也是一樣的嘛。”彭遠征揮了揮手,示意王浩趕緊去通知嚴華。
王浩無奈,只得離開去了嚴華的辦公室。嚴華聽完王浩的話,微微有些沉默。片刻后,她眉宇間浮蕩起些許紅潤之色,輕輕道,“行,我知道了。王浩,你安排兩部車派人全程陪同采訪,我馬上就過去。另外,通知縣衛生局和縣醫院,隨時準備接受采訪。”
“嗯,我明白,嚴縣長。”王浩答應下來,趕緊去接待省級媒體采訪團的記者。
王浩走后,嚴華猶豫再三,剛拿起電話準備給彭遠征打過去,但還沒有撥號又突然發現無話可說,就又掛了電話。
彭遠征做事如此高調,但做人卻異常低調和謙和,幾乎可以說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縱然“刺頭”若嚴華,也心頭微微有些感動。
嚴華緩緩起身,凝視著窗外,眸光中閃爍著難得一見的柔和光彩。她慢慢推開椅子,走到鏡子跟前梳理了一下發型、整了整著裝,大步走出了辦公室。
縣公安局副局長謝輝慢吞吞地走在縣府辦公樓二樓的走廊上,腳步有些凝重,臉色也微微有些復雜。
按照常務副縣長彭遠征的指示,縣公安局黨委拿出了一個集中整治社會治安的治理方案,同時也列出了時間表和路線圖,報給了縣政府。一晃十幾天過去了,縣府辦給公安局打電話,要求縣局給彭縣長作階段性工作匯報。
藺大庸還是不出面,便把這事兒交代給了二把手謝輝,讓局辦公室給謝輝整了一個面子上的書面材料,由謝輝代表縣局來應付一下。
如果說這十幾天縣公安局啥事都沒有干,那也不客觀;但客觀地說,小流氓是抓了幾個,但實質性地執法活動卻根本沒有鋪開。
如果是別的縣領導,可能聽聽匯報也就罷了,但謝輝心里很清楚,這位年輕的常務副縣長絕不好糊弄,自己帶著這份假大空的工作總結去當面匯報,肯定會引起彭遠征的強烈質疑。
謝輝輕輕嘆了口氣,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