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逆流而上若遇到看不到章節圖片的情況,請按F5刷新一次即可 彭遠征皺了皺眉,推開擋在自己前面的孔祥君,上前去擋在了鏡頭前頭,淡然笑道,“記者同志,暫停一下。”
攝像的記者一怔,領頭的男記者不滿地望著彭遠征道:“咋了這是?得抓緊拍了,我們還要馬上返回省里,沒多少時間了!”
彭遠征指了指農婦手里的鈔票,沉聲道,“讓這位大嫂在鏡頭前數錢,這樣不太好,也沒有必要嘛。要反映群眾的富裕生活,可以從不同的側面體現。”
領頭的記者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你懂什么?這樣最直觀了——蘇區長,到底還拍不拍了?”
那人回頭望著蘇羽寰。
蘇羽寰也是皺皺眉,沉聲道,“遠征同志,先拍,有意見一會再提!可以讓省臺的同志過后再剪輯一下。”
“記者同志,咱們要換位思考一下,如果讓你在鏡頭前數錢,你會有一種什么樣的感覺?這樣的宣傳思路本身就有問題!我看你這個同志心態有問題!”
“大嫂,你如果不愿意拍這樣的鏡頭,大可以拒絕!沒有人敢強迫你的!”彭遠征回頭向坐在沙發上手足無措的農婦和聲道。
當著這么多干部的面,彭遠征也不好當眾跟蘇羽寰發生沖突,他冷冷地掃了那領頭的記者一眼,拂袖而去。
現場的氣氛就有些尷尬。
領頭的那記者怒視著彭遠征,狠狠地跺了跺腳道。“蘇區長,他這樣說,我還就非拍這個鏡頭不可了。真是莫名其妙,數錢怎么了?數錢不高興嗎?”
“這個鏡頭一定要拍,如果沒有這個鏡頭,這個片子就作廢了!”
那人的態度和口氣很強硬。
蘇羽寰羞惱地霍然轉身,離開現場。向孔祥君使了一個眼色。
孔祥君趕緊上前去連陪笑臉帶道歉,好不容易才讓那人消了氣,勉強指揮幾個下屬記者又開始重新拍攝。但經過了這么一場。那農婦的心態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雖然當著這么多zhèngfǔ領導的面,她不敢直接拒絕。但表情和動作卻很僵硬,一連拍了好幾遍,都達不到省臺的要求。
扛攝像機的記者手都酸了,煩躁的跺了跺腳:“不拍了,不拍了!沒見過這么笨的!”
這記者雖然是回頭沖自己的同事抱怨,但實際上是在埋怨配合拍攝的農婦。農婦丈夫站在一旁大為不滿,一幫人涌進自己家到處亂拍,還把自己老婆弄到鏡頭前瞎操練了半天,這不是扯淡是什么?
如果不是看著有鎮上領導在,他早就發作了。農婦本人倒也沒有發火。但不吭不聲地起身進了里屋,砰地一聲將門關緊,無論外邊怎么呼喚都不開門了。
見冷了場,領頭的記者向孔祥君揮了揮手,示意他另外在找個人家。繼續拍攝類似的鏡頭。他的勁頭兒也上來了,完全是沖著剛才彭遠征的一番話來的。
孔祥君心里暗暗皺眉,他覺得這樣的鏡頭既然沒有拍成功,就沒有必要再拍了,以別的鏡頭取代一下也是未嘗不可。可這是省臺的記者,又是為了拍宣傳區長蘇羽寰和新安區的形象短片來的。他怎么敢得罪?
蘇羽寰已經提前趕回了區里,孔祥君見這人犟驢一樣非要選擇另外一戶人家再拍,無奈之下,只得去向鎮里的干部求援。
但彭遠征拂袖而去,李雪燕也不在場,盯在現場的副鎮長吳明獷不敢做主,讓孔祥君給彭遠征打電話。
“彭書記,你看是不是通融一下,省臺的人來拍片子,也是為了宣傳咱們區的改革開放成果…”孔祥君小心翼翼地解釋著。
電話那頭,彭遠征淡然拒絕:“孔主任,拍片子我不反對,隨便拍!但是要讓鎮里的群眾給他們當木偶,在鏡頭前數錢,太不尊重人,這種事情鎮里不支持、不配合。”
“彭書記,這…”
“就這樣吧,如果他們非要拍,你們可以去其他鄉鎮拍。”彭遠征說完,就掛了電話。
孔祥君無奈地嘆了口氣,掛了電話,匆匆去跟省臺的人斡旋。
最終,片子的拍攝還是到此結束,不過,臨走的時候,省臺的這幾個人很不高興,表示要把片子里推介云水鎮的“畫外音”編輯掉。聽到吳明獷的匯報,彭遠征淡然一笑置之,告訴吳明獷不予理會。
第二天,彭遠征接到通知,市委組織部領導要找他進行組織談話。這是意料中的事情。在正式提拔之前,都要由市委組織部領導進行組織談話,副縣級一般由副部長談,正縣級則基本由市委常委、組織部長親自談。而大多數實職實權崗位,市委書記還要進行任前談話。
當然,這不是一定之規,還要看各地實際情況。
彭遠征趕去了市委組織部。負責跟他談話的是老熟人,李副部長。李副部長見彭遠征進門,微微笑著欠了欠身道,“遠征同志,來,坐。”
彭遠征笑著,“李部長!”
“來——今天我代表市委組織部和市委領導跟你進行談話。這一次,市委調整各區縣班子,根據工作需要,市委決定提拔你進新安區區委班子、任常委。”李副部長面色一肅,沉聲道。
“謝謝組織和領導的信任!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負組織厚望。”彭遠征趕緊表態。
“嗯。任命有些變動。市委主要領導提議,征求了新安區委主要領導的意見,市委決定任命你兼任新安區機關工委書記。市委東方書記、組織部和新安區委主要領導一致認為,你應該承擔起更大的擔子!除了云水鎮的工作之外,你還要負責抓新安區機關層面上的黨建、紀檢和組織工作。”
李副部長輕輕道,目光炯炯地望著彭遠征。
彭遠征明顯一怔,感覺很是意外。
機關工委負責整個新安區委區zhèngfǔ所屬部門黨建和組織紀檢工作的專門委員會,是區直部門黨組織的上級黨工委,也就是說,區直機關工委是受區委委托代管機關部門下屬黨組織的委員會。即可以理解成事務性組織,又可以理解成領導權力機構。
機關工委的權力強度,一般由工委書記的權力強度決定。如果是單純的機關工委書記,單一任職,則機關工委的工作很容易被架空;而如果是由區委常委領導兼任工委書記,那機關工委的力度就會大大提升。
見彭遠征一副驚訝的神態,李副部長微笑不語。其實他也很是意外,因為關于彭遠征的任命在今天突然有所微調,東方巖、秦鳳和宋炳南三個人碰了碰頭,就決定讓彭遠征兼任機關工委書記。
這究竟意味著什么,各有各的理解。
在李副部長看來,根據他的經驗來判斷,這是一個暫時的過渡,等過上一段時間,新安區委就會免去彭遠征的鎮委書記職務,讓彭遠征干專職的常委兼機關工委書記。
但彭遠征卻覺得事情并非這么簡單。他堅持留任云水鎮黨委書記,要善始善終地抓好他一開始抓的幾項重大工作,無論是秦鳳還是宋炳南都一清二楚,不可能讓他抽身出來專門干一個機關工委書記。
但其后到底具有何種深層次的“內幕”考量,組織談話過程中,彭遠征也沒有時間去想。
在離開組織部回鎮里的路上,彭遠征思量良久,眸光中漸漸浮蕩起一絲異樣的光亮。
他心里很明白,機關工委是一個“彈性”很強的機構,可以強權亦可以虛置,還是要看主要領導的態度——如果上層賦權,機關工委就可能發揮更大的作用。機關工委表面上看起來是區委這邊的機構,但實際上統管的是整個新安區直機關層面上的黨務工作…
回到鎮里,他在走廊上遇到了李雪燕。李雪燕的臉色不怎么好看,雙頰漲紅,似乎是剛跟誰吵了一架,彭遠征一怔,輕輕問道,“雪燕…”
李雪燕轉身走進了辦公室,等彭遠征也走進來,這才把門一關,氣憤道:“遠征,欺人太甚了——”
“咋了這是?”彭遠征心頭咯噔一聲,他現在就擔心鎮里會出什么亂子,心里這根弦崩得緊緊的。
“我去區里開會,據說區里要放一個鎮長下來。”李雪燕眼圈一紅,聲音哽咽起來,“其實我也不是貪圖這個科級崗位,我要想提拔,早就回市里去了,不要說正科,就是副縣也不是沒有可能。我就是想留在基層多干點事。我在云水鎮干了這么多年,難道我不稱職?難道我不夠努力?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李雪燕情緒激蕩一肚子的壓抑委屈,她忍不住撲入彭遠征的懷抱,緊緊圈住他的腰身,淚流滿面。
彭遠征猶豫了一下,抱了抱她,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雪燕,別激動,你慢慢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雪燕壓抑著抽泣的聲音伏在彭遠征的懷抱里,直到聽到門外的走廊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才慌不迭地脫離彭遠征的懷抱,匆匆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幽幽一嘆道,“區府辦的人說,蘇區長提名了一個鎮長,正在報區委常委會審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