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鳴冷冷道,“我們彭書記去市里開會了,你改天再來吧。”
安家平傲慢和不屑一顧地掃了田鳴一眼,淡淡道,“你作為政府干部,怎么能信口雌黃睜著眼睛說假話呢?我剛才明明親眼看到你們的彭鎮長上樓來,怎么去市里開會?難道他還有分身術不成?”
田鳴一時語塞,卻旋即又冷冷道,“我們領導工作很忙,如果你沒有預約,還請你下次再來!”
安家平雖然是懷著低調求人、先禮后兵的姿態而來,但剛才他招呼彭遠征沒有得到理會、而此番又遭遇明顯是彭遠征授意的工作人員阻攔,心里的焦灼漸漸就轉化為怒火,冷笑道,“彭鎮長真是好大的架子,一個鄉鎮長搞得跟市長一樣,見一面還需要預約?人民公仆啊,你們這些鄉鎮干部就是這樣為人民服務的?”
說完,安家平帶著人繼續往上走。
田鳴急了,“你干嘛?帶人沖擊鎮政府,想要干嘛?”
“好大的一頂帽子,嚇唬誰呢?以為我是你們這里的泥巴腿子?我不過是想見見你們鎮長而已!”安家平惱火地一把推開田鳴,“你讓開!”
李新華一見田鳴鎮不住,立即皺著眉頭走過來呵斥道,“你這人怎么回事?告訴你這是云水鎮黨委政府的辦公場所,你在這里喧嘩什么?要見我們領導可以,但必須要預約!彭書記今天工作很忙,不能見你!”
安家平真是有些惱羞成怒了,他認為這是彭遠征讓人有意羞辱自己,不由站在走廊上高聲喊道,“彭遠征,我有事找你,你今天如果不見,我就不走了!”
安家平的聲音很大,這么一嗓子把這一層樓上的幾個在家的鎮領導都給喊出來了。施萍認得安家平,見他出現在鎮政府辦公樓上,馬上就想起此刻正拘押在派出所的張秋菊母子,皺了皺眉,走過來道,“安總,你在這里嚷嚷什么?這是里政府機關辦公場所,你要注意你的身份!”
施萍娘家跟安家多少有點遠房親戚關系。不過很少來往。見到施萍。安家平聲音放緩了一些道,“我來找彭鎮長有點事,你看看你們鎮里的人是什么態度?硬是攔著不讓我進!”
褚亮等人也從辦公室露出頭來。施萍猶豫了一下,心道這樣僵持下去也影響不好,就大步走到彭遠征的辦公室跟前敲了敲門。彭遠征一把將門拉開,沉著臉擺擺手道,“施大姐,讓他過來!”
安家平披著黑色的呢子大衣,手里捏著墨鏡,站在彭遠征的辦公室里,而彭遠征則背靠在寬大的老板椅上,目光沉凝,神色淡定。冷冷望著安家平。
安家平漲紅羞憤的臉色漸漸紓緩下來,他暗暗咬了咬牙,勉強笑了笑道,“彭鎮長——哦,彭書記!是這樣,我弟弟年輕不懂事、又剛從國外回來,不太懂國內的規矩。所以呢冒犯了彭鎮長的未婚妻,實在是不好意思。至于我媽,她來找馮小姐,也不是故意要傷害馮小姐,而是想跟馮小姐談一談。看看怎么解決問題。”
“這就是一場誤會!我代表我媽和我弟弟、代表我們全家、代表安立集團,向彭書記和馮小姐表示歉意!如果有冒犯之處。還請兩位諒解一二。我們愿意承擔馮小姐所有的醫療費用和賠償她一筆錢,還請彭書記手下留情。”
“你這些話不要跟我說。這起案子,已經有警方介入,該怎么處理,不是我彭遠征說了算的,有法律制度說了算。不是說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也不是你說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一切都由執法機關依法處理。”
“就我個人而言,我可以諒解你們的沖動,接受你們的道歉。但法律制度不能。任何人觸犯法律,都需要付出代價。好了,我還要開個會,你走吧。有什么要求,去跟派出所和分局的人說,我不能干預司法和公安執法。”
彭遠征揮了揮手。
如果沒有張秋菊傷害馮倩茹的事情,彭遠征或許還能接受安家的私了,因為這本身也不算多大的事兒,談不上徇私枉法。但現在不一樣了,不管張秋菊是無意還是有意,事實結果都擺在面前——彭遠征不能容忍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被傷害,堅決不能!
在他看來,他沒有向京城的馮家說這事兒、沒有向公安機關施加壓力,只是堅持依法處理,已經算是最大的讓步和考慮到自己黨政領導干部的身份了。
如果人不在官場,他這一次肯定是要爆發的。因為馮倩茹被傷害和受到驚嚇,已經觸及了他的底線。
安家平咬了咬牙,上前一步道,“彭書記,其實只是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為什么非要揪住不放,把人往死里整呢?有這個必要嗎?”
“我不會揪住不放。但作為受害者,我們有權利要求警方秉公執法,依法處置!我沒有權力和本事整誰,也不想整誰,請你說話放尊重一些。”彭遠征冷冷道。
“彭遠征,你不要欺人太甚!你的意思是非要把事做絕嗎?!”安家平覺得自己的態度已經夠卑躬屈膝了,但卻沒有換來彭遠征應有的尊重,心里的怒氣再也按捺不住。
“你在我這里嚷嚷什么?”彭遠征猛然起身一拍桌案,“到底是誰欺人太甚?王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何況你們只是商人!給我出去!”
安家平呸了一聲,“彭遠征,你不要以為是孟強的外甥,就可以囂張到這個程度!我告訴你,我們安家也不是好惹的,不信,咱們就等著瞧!”
安家平挓挲著手,臉色猙獰扭曲,目光兇狠,充滿了威脅之意。
“我就等著你好了!要威脅我,憑你還不夠資格!”彭遠征淡漠地撇撇嘴,不耐煩地探手過去,一把捏住安家平的胳膊,一開門,稍稍用力就將他掀了出去,“你再在我這里無理攪鬧,我馬上報警!”
安家平一個公子哥兒,平時養尊處優,怎么可能經得住彭遠征的推搡。他咯噔噔倒退了幾步,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
他從小到大,哪里吃過這種虧,立即雞血上頭、咆哮一聲,不管不顧地向彭遠征沖了過去。而他那兩個保鏢等候在走廊那頭,見狀不好,也撥開田鳴的阻攔,沖了過去。
田鳴等人大驚失色,喊了幾聲,帶著黨政辦的幾個干部都圍攏了過去,生怕彭遠征會吃了虧。
彭遠征皺了皺眉,如果不是顧忌身份,他早就一腳將安家平踹翻了。他的身子一側,讓過了安家平的“沖刺”,腳下稍稍一絆,安家平就慘呼著跌了一個狗啃屎。
他的那兩個穿著黑西裝的保鏢跟班沖過來,還沒有來得及收住腳步,就被彭遠征左推右擋,一個四兩撥千斤,趁勢放翻在地,以至于田鳴等人都沒有看清楚、反應不及。
彭遠征練了這么多年的功夫,此刻又是重生在身強力壯的青年時段,尋常三五個人是很難近身的。而安家平這兩個所謂的保鏢,不過是兩個剛退伍的復員軍人,空有架子、虛有其表,可能有一身蠻力、固然人高馬大,但論起技巧功夫,怎么可能是彭遠征的對手。
彭遠征強忍下上前去狠狠踹安家平兩腳的沖動,向田鳴等人揮揮手,冷喝道:“向區委區政府匯報,有人沖擊鎮黨委政府!報警!讓派出所的人過來!”
彭遠征飄然下樓而去,田鳴等人回頭望望躺在地上呻吟連聲正準備爬起來的安家平三人,又掃了彭遠征昂然挺拔的背影一眼,額頭上忍不住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自家這位領導,也太牛了…居然還有工夫在身?
沖擊黨委政府機關,試圖行兇和破壞政府日常辦公秩序,這樣性質就嚴重了。問題的關鍵在于,安家平不是一個人去的,不單純是跟彭遠征起沖突,而是不顧勸阻、帶著下屬強闖,還先動了手。
安家平三人被云水鎮派出所的人帶走,而李雪燕也代表云水鎮黨委政府向區委區政府做了匯報。剛剛從省里返回區里的區委書記秦鳳得到這個消息,勃然大怒,立即指示新安區公安分局采取執法行動,從嚴從重從快處理。
區委書記發了話,區局不敢怠慢,當即成立專案組,開進了云水鎮,從云水鎮派出所手里接管了這個案子,將安家邕、張秋菊、安家平等人并案處理。
秦鳳在省城與省委書記徐春庭談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但回到區里的秦鳳,明顯讓人感覺,跟以往有些差別——作風更加雷霆果決和風風火火。
而她在區里的無上權威,幾乎是一夜之間就絕對樹立起來。雖然之前她在新安區就基本掌控大局,但因為有顧凱銘的掣肘,畢竟在有些領域無法伸進手去。可這一次,因為她即將走馬上任市委常委和留任區委書記,掌控便再無懸念。
一些顧系的干部紛紛轉向。而區里領導甚至有些市里領導,都親自打電話或者干脆當面向她表示祝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