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命大會即將結束的時候,馮倩茹從山里回到鎮上。
王安娜和王彪畢竟放心不下公司的事情,提前結束了這一次的新安休閑游。馮倩茹也沒有強留她們,直接開車將她們送到火車站,等王安娜和王彪上了火車返回京城,這才去了云水鎮。
她將車停在云水鎮大院的院中,聽鎮里一個干部說,此刻鎮里正在開任命大會,區委領導正在宣布彭遠征任鎮委書記的任命,她想了想,就直接開車去了云水鎮初中。
這是輛越野車,是黃大龍送來臨時給馮倩茹代步的。馮倩茹知道自己在新安也需要代步工具,也就沒有拒絕。
她并沒有發覺,一輛深黑色的奧迪車一直跟在她車的后面。如果她稍稍留心一些,也不難發現,這輛車其實從山里開始就一直在追蹤著她的車。
下午時分,又是嚴冬時節,鎮里人都躲在家里避寒,街上行人稀少。就連街上的很多店鋪,都懸掛著厚厚的門簾,看不到一個人影。
馮倩茹將車停在了云水鎮初中學校的門口,裹著厚厚的大衣,笑著跟看大門的老大爺打了一個招呼,就走進了學校。
馮倩茹在學校里代課有一段時間了,跟這里的師生相處很好,她性格溫和人又漂亮、加上又是京城來的名牌大學生,還是彭鎮長的未婚妻,在學校里無論是老師還是學生,都很喜歡她。
那輛追蹤的黑色奧迪車也緩緩停下,從車上跳下一個身材瘦高的青年。戴著寬邊的墨鏡,黑色的風衣,白色的圍巾,尖頭皮鞋锃亮。
這青年大步走過去,敲了敲云水鎮初中的門衛室,看門的老頭從溫暖的屋里探出頭來掃了這人一眼,見他穿著不俗,這才語氣和緩了一些道,“你找誰?學校現在正在上課,外人不能進!”
青年摘下墨鏡,微微笑著,向緊裹大衣行走在空曠校園中、正越來越接近教學大樓的馮倩茹,輕輕道,“大爺,我問下,剛才那位小姐是咱們學校的老師嗎?”
“你問這個干什么?”老頭頓時起了幾分警惕之心,混濁的老眼緊盯著青年沉聲道。
“大爺,不好意思啊,我看剛才那位小姐很像我過去的一個同學,但還沒來得及跟她說話,她就進門了。大爺,一點小意思…”那青年依舊淡然笑著,但手里卻捏著幾張百元大鈔暗暗塞了過去,“大爺,我也沒有惡意,就是打聽一下。”
老頭在這里看門一個月才兩百塊錢,手里一下子被塞進來起碼六七張百元大鈔,他的手哆嗦著,老眼放光,有心想要退回去,心里卻著實舍不得。
終歸還是金錢的誘惑戰勝了理智。老頭左右四顧見沒有人發現,就將鈔票塞入了自己的袖口,然后態度便殷勤起來,推開門,披著黃色的軍大衣站在門口處跟青年寒暄起來。
最后青年獲得了自己想要的各種信息,心滿意足地向老頭擺擺手,揚長而去,回到車里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用大哥大打了幾個電話。
這人名叫安家邕,安立集團老板安立節的小兒子,安家平的弟弟。他在法國留學,年末回國應朋友邀請去山里散心游玩,無意中遇到了馮倩茹和王安娜一行三人。
安家邕對馮倩茹一見傾心。所謂一見鐘情那肯定是扯淡,現在遠遠還談不上什么感情,只是馮倩茹的國色天姿和高貴芳華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便一路追蹤著馮倩茹回到市里,又來了云水鎮。
這個年月,能自己開越野車的女子,顯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安家邕從云水鎮初中看門老頭嘴里很容易就套出話來,得知馮倩茹是京城來的名牌大學生,臨時在學校里代課,還是本鎮彭鎮長的未婚妻。
他并不知道彭遠征是何許人也,但馮倩茹的風姿卻讓他揮之不去。或許是在那個浪漫國度呆得久了,他也沾染上了法國式的浪漫情懷,他幾乎是在最短的時間里做出了一個沖動的決定,不惜一切代價,追求這個美麗而高貴的白雪公主。如果能追上手,他也不枉回國一趟了。
他一個電話打回去,安立集團的幾個青年員工就抓緊行動起來。沒有一個小時,云水鎮里就風馳電掣地駛來三四輛小轎車,五六個年輕人從車上搬下一束束鮮艷的玫瑰花,動作麻利地按照安家邕的要求,用999剁玫瑰花組成了一個心形的花籃,擺放在了安家邕的腳底下。
清冷的寒風吹拂而至,鮮艷欲滴的玫瑰花瓣隨風搖曳,發散著動人的清香。
安家邕揮揮手,安立集團趕過來“幫忙”的員工趕緊都組鉆回了車里待命。
看門的老頭一看這陣勢,嚇了一跳,趕緊出門來勸說安家邕離去,不要擁堵學校的大門口。可安家邕怎么肯聽他的,又隨意塞過幾張鈔票,但老頭卻無論如何也不敢再要了。
鈔票是個好東西,但眼前這有錢的公子哥兒顯然要“不干什么好事”,老頭怎么還敢跟他“同流合污”?要是讓學校領導知道了,焉能有他的好日子過?肯定是要開除的,丟了這個飯碗。
老頭再三哀求苦勸沒有結果,趕緊回屋正要給學校領導打電話。正在這時,當當當的放學鈴聲響起,而伴隨著鈴聲的響起,不少低年級的學生歡呼著從教學樓奔跑出來,手里揚著書包,大呼小叫地向校門口沖去。
而不多時,馮倩茹也在十幾個女生的簇擁下,也走出教學樓,見學校門口圍著一大堆學生,聲音喧嘩,不由有些奇怪,也就過去查看。
學校門口,一個衣著時尚的瘦高青年慵懶地斜靠在一輛黑色的奧迪車上,腳下是一個碩大無比奪目驚人的玫瑰花籃,給在場的學生們以極強的視覺沖擊力。
改革開放的春風席卷全國,西方價值觀和思維模式早已不是什么洪水猛獸。而對于這些十幾歲的情竇初開的初中生來說,這999朵玫瑰的感官沖擊和震撼性的浪漫,是無以倫比的。
傻子都知道這年輕人是來學校求愛的。而現在這個時代,鮮花求愛的方式絕對是新生事物,只能在電影畫面上才能見到,而事實上,目前市里的鮮花店只此一家,安家邕今天的豪氣行動已經將這家店里的所有存貨一掃而空。
不少女孩興奮地高聲尖叫,而不少男孩子則放肆地吹起口哨,起著哄。
“馮老師,好浪漫喲。”
“馮老師,這么多的玫瑰花啊…得多少錢?!”一個女孩皺著眉頭說著大煞風景的話,另外一個女孩不滿地瞪了她一眼,暗暗鄙夷道,“沒出息!”
馮倩茹皺了皺眉。鮮花求愛固然浪漫美妙,但在學校門口造成擁堵,如此嘩眾取寵,卻是讓人厭惡。
安家邕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學生群中的馮倩茹。他眼前一亮定了定神,面帶從容的微笑,目光中熱切的光彩閃動,向后揮揮手。
兩個安立集團的員工跳下車來紅著臉幫安家邕抬著花籃,跟隨其后。安家邕大步走向馮倩茹,學生群慢慢分開,給他讓開一條道。
馮倩茹一驚,這才猛然意識到,這位驚世駭俗的求愛者,似乎是沖自己來的。
在學生的歡呼和起哄聲中,安家邕大步走到馮倩茹身邊,居然大刺刺地單膝跪下,然后示意他的人將觸目驚心的玫瑰花籃擺在他的身側。
安家邕熱切地用英語說著求愛的話。他自以為浪漫和紳士的舉止和風度翩翩,看得周遭這群初中生目瞪口呆。
而馮倩茹則眉頭緊蹙立即后退兩步,淡淡道,“先生,你認錯人了吧?我不認識你,也聽不懂你在說什么,請你讓開!”
“馮小姐,我沒有認錯,今天在山里見到小姐,鄙人便一見傾心…”安家邕昂首說著,居然說得理直氣壯和從容坦然。
他沒有覺得自己說這些話有什么不對和出格,而周遭的學生卻都聽得有些面紅耳赤。尤其是有些女生,早已忍不住低下頭去。
初中的校長張默染帶著兩個老師急匆匆地走了出來,怒斥著學生,“都看什么看,趕緊回家!”
學生一哄而散。
張默染幾步上前凝視著已經站起身來攔在馮倩茹身前的安家邕皺眉沉聲道,“小伙子,你這是要干什么?在我們學校門口搞這種花樣,影響學校教學秩序,你趕緊走,再不走,我就讓派出所的人來了!”
“我向馮小姐示愛,跟你們學校無關,我影響你們學校上課了?沒有吧?”安家邕冷冷一笑,淡然道。
張默染一怔,鬧了一個大紅臉。他活了四十多歲,還真是沒見過這么沒羞沒臊的年輕人。
馮倩茹有些羞惱地繞過去,走到自己停在學校院墻一側的車前,打開車門鉆了進去,剛要發動起車,卻見那安家邕又帶著他的人和他的花籃,跟了過來。
馮倩茹咬了咬牙,打開車窗向張默染喊了一聲,“張校長,麻煩你給遠征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