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強指著不遠處已經陷入停工狀態的云水鎮中心商業街工程的工地,側首向市建委主任姜鵬緣和城建公司孫建昆淡淡笑道,“對于基層的工作,市里建設部門和城建公司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應該給予一定的扶持!鵬緣同志,作為建委主任,你們要多關心和關注一下下面的項目建設,不能總是呆在辦公室里喝茶看報紙,犯官僚主義喲!”
孟強的話當然不是批評,而更像是隨意的一種“建議”,姜鵬緣聽了趕緊恭謹地陪笑著,“領導說的是!孟市長,云水鎮的這個項目,我們建委其實也跟進了呢——對了,建昆同志,最近你們不是正在跟鎮里談這個項目的合作嗎?”
聽姜鵬緣居然把皮球一腳踢到了自己這邊,孫建昆心里暗罵,但面子上卻笑著,“孟市長,姜主任,我們的確正在跟鎮里談這個項目的合作——老連,你抓這個項目,來給市領導和建委領導匯報一下進度!”
孫建昆向連華茂揮了揮手。[]
連華茂尷尬地一笑,剛要上前來應付兩句,卻聽站在旁邊的彭遠征微微笑道,“孫總,連總可真是鐵面無私喲!連總為了降低貴公司的建設成本,提出了很多合作條件,比如要降低對拆遷戶的補償額度。我們鎮里研究了一下,覺得難度太大。跟群眾的協議都簽了,如果出爾反爾,鎮政府說話不算話,肯定要引起群眾的反彈——還請城建公司領導體諒一下我們做基層工作的難處。”
孫建昆一怔,回頭掃了連華茂一眼。
連華茂臉色漲紅。他沒有想到,彭遠征竟然當著市領導、建委領導和孫建昆的面,直接挑出了這個“刺”。把一根大棒子就掄了過來。
他搓了搓手,難堪笑道,“彭鎮長,這可不是我雞蛋里頭挑骨頭啊——我們是國有企業。每一筆投資都要慎重,必須要確保國有資產的保值增值。[看小說就到葉子悠悠]要不然,市建委和國資委的領導可是不答應的!”
孫建昆也在一旁嘿嘿笑道,“孟市長,我們也要適當地考慮一下效益和項目建設的成本。呵呵!不過,請市領導放心,我們一定盡快推進這個項目,幫基層政府解決實際困難!”
彭遠征掃了連華茂一眼,不再說什么了。在官場上,很多時候只需要說一句、輕輕一點,一些問題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比如現在,在場之人哪一個不是老奸巨猾。彭遠征這話一出口。所有人包括孟強在內,就都明白云水鎮跟城建公司連華茂的項目洽談其實并不順利——否則,就沒有今天的孟市長下基層“點對點”調研了。
所以,孫建昆不得不趕緊當即表態。不管他愿意還是不愿意。孟強的介入,他只有打起全部精神。親自抓這個項目,盡快推進實施。然后給孟市長一個交代。
連華茂當然也明白,他輕輕垂著頭,眼角的余光瞥向彭遠征,心里掠過一絲驚懼,心底對彭遠征一個小鎮長的輕蔑瞬間消散。
孟強淡然一笑,“好,很好。城建公司跟云水鎮合作這個項目,也算是市里扶持鄉鎮建設的一次實際舉措。我希望建委和城建公司能夠全力以赴,主要領導親自靠上抓,抓好這個樣板工程。遠征鎮長,等你們這個項目建成之時,我會再來看看!”
誰都沒有想到孟強居然這么說。他這么一說,基本上就“斷”了孫建昆的后路,這個項目不做都不成了。而且不僅要做,還得做好、做快,因為孟強這種態度,意味著他會時常關注,不會一問了之。[]
孫建昆心里叫苦,嘴上卻趕緊笑道,“請市領導放心!我們愿意傾盡全力,扶持鄉鎮建設!”
姜鵬緣也腰桿一挺道,“孟市長,建委會把這個項目列為重點基層幫扶工程,在政策上、在建設上乃至在資金上,都給予一定的扶持!”
賈亮和黃河等鎮里領導喜笑顏開,但他們沒有資格在前面說話。彭遠征笑了笑,“感謝市領導的關心,感謝市建委和城建公司的扶持,等項目竣工的時候,我們一定再邀請孟市長和姜主任、孫總等市領導過來看一看云水鎮的新變化和新氣象!”
眾人都笑起來,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彭遠征眼眸中一絲好奇的光彩在秦鳳的臉上閃過,他有些奇怪,從始至終,秦鳳這個區委書記都一直保持著異樣的沉默,只是微笑,居然一句話都沒有說,完全成了陪同領導考察的木偶。秦鳳不說話,連帶著周大勇這些區領導也只好當了啞巴。
送走了孟強和市里領導,秦鳳剛要上車離開,卻見彭遠征攔在了自己車前,就皺了皺眉道,“遠征同志找我有事?來,車上談。”
彭遠征猶豫了一下,還是上了秦鳳的車。
沈玉蘭知道秦書記要跟彭遠征談話,就暗暗吩咐司機把車開慢一些,同時不著急回區里,繞著外環路慢慢行駛著。
“秦書記,我只耽誤領導幾分鐘的時間。還是上一次跟領導提過的豐泰紡織的事兒,請領導關照一下…”
彭遠征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秦鳳打斷了,她有些慵懶地靠在車座上,淡淡道,“這個項目,你先不要著急,急是急不來的。事關重大,我得選擇一個適當時間在常委會上提出來,讓常委領導討論一下這個項目的可行性。如果沒有爭議,區里才能出面幫你們牽線搭橋,聯系豐泰紡織。”
彭遠征苦笑:“秦書記,這事兒可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有幾個月,肯定會有紡織廠破產關閉,到時候鎮里又會有工人鬧事,鎮里沒法管呢。”
“鬧什么鬧?這都是慣出來的臭毛病。遠征同志,不是我說你,你不能再這樣縱容下去了,必須要動用強力手段!你到任云水鎮之后,鎮里已經出現了兩起罷工事件,這說明什么?當然不能說明你不稱職,但反應出你這個同志做事太過溫和!太沒有工作經驗!”
“郝建年在云水鎮這么多年,云水鎮咋就很少出這種情況?該出手的時候就得出手,不能為了自己的官聲,就一味地遷就、當濫好人。基層有基層的特殊情況,所謂基層要嚴治,就是這個道理。你知道區局調查組的同志回到區里怎么跟我匯報的?”
“仲修偉說,如果云水鎮的彭遠征還是這種工作態度,或許會有一些老百姓說他是個好官,但會有更多的老百姓不拿他當回事!這樣下去,遲早還是會出亂子!”
“一些人夸你,但會有更多的人不怕你!遠征同志,你做基層工作,如果形成了這種局面,你的工作還怎么開展?”
秦鳳的情緒有些異常的波動,一開始還是語重心長,到了后來就變得聲色俱厲,帶有了借題發揮的教訓色彩。
彭遠征皺了皺眉,心道這不是TMD扯淡嗎,老子什么時候成了濫好人了?現在出這么多問題,只能是一種巧合,如果是郝建年在,問題的爆發肯定會更猛烈。
但當著沈玉蘭和司機的面,彭遠征又不能跟秦鳳在這個話題上爭辯什么,只得淡淡笑著“虛懷若谷”,聽從了領導的“諄諄教誨”。
“秦書記,我吸取教訓,該嚴的時候一定要嚴起來。不過,從根本上來說,有些問題不是嚴抓嚴打能解決的。比如這一次的紡織企業經營危機來說,如果危機不解除,這就是一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會爆炸。所以還是請區委領導幫我們…”
彭遠征的話還是沒說完,再次被秦鳳打斷,只是秦鳳的話有些意興闌珊,她疲倦地揮了揮手道,“遠征同志,我最近身體不太好,精力有些跟不上,你還是找顧區長吧。豐泰紡織是區政府的重點扶持企業,顧區長出面提出來,對方應該會給個面子。至于區委,我這邊沒有問題!”
秦鳳居然把這事兒推給了正在省委黨校培訓的顧凱銘。
彭遠征一怔,秦鳳的態度讓他感覺有些詭異。
彭遠征望向了秦鳳,見秦鳳矜持威嚴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厭倦和落寞,而眼眸中則閃爍著一種莫名的光彩。
見彭遠征望過來,秦鳳清了清嗓子,“玉蘭,回區里,到區里再把遠征同志送回云水鎮!”
秦鳳對這個事情的熱情不高,其實沈玉蘭心里卻明白,最近的秦書記對區里的任何工作都提不起興趣來。她本來是一個敬業勤勉的官員,但最近這幾天卻經常開小差,只上半天班就回家躺著休息,對外則宣稱身體不適,需要靜養。就算是手頭有了需要處理的工作,也一律推給在外的區長顧凱銘。
在沈玉蘭看來,秦鳳似乎在區里干不長了,而且前途也不是太如意,否則秦鳳也不會這樣。
沈玉蘭能做出這樣的判斷,彭遠征稍加思量,也猜出了幾分。
于是在回到鎮里之后,就給宋炳南打了一個電話97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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