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遠征開車返回鎮里,他將車停在鎮政府中,飛快地向樓上跑去。./
在一樓與二樓的樓梯口轉折平臺上,李新華正要下樓,見到彭遠征下樓,不由恭謹一笑側身讓路,“領導!”
“領導,馮小姐在您辦公室等著呢——需要我做什么嗎?”李新華湊近前來,聲音多少有些玩味。
彭遠征笑笑,“謝謝。”
彭遠征只說了兩個“謝謝”,然后就繼續跑上樓梯,轉瞬間消失不見。
李新華幽幽一嘆,卻又紅了紅臉,慢慢下樓而去。
她也是處在大好年華的未婚女青年,對于身邊這位優秀的男人,她心里要說一點都不心動那絕對是假的。只是她知道兩人之間各種條件懸殊實在是太大,根本就沒有這種可能性。所以,她早就將自己這點心思隱藏在內心深處,從不顯露半點。
她是相當聰明的,也是相當理智的。
她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稍稍流露出一點曖昧的情緒,彭遠征肯定會將她調離自己身邊,不會再像現在這樣重視和重用她。
得不到這個男人的人,就得到他的信任吧。這是李新華退而求其次的次優選擇。
彭遠征上了樓,大步走到自己辦公室門口,定了定神,輕輕推門而入。
馮倩茹正站在沙發內側,凝視著墻壁上一張關于農村計劃生育的宣傳海報,嘴角勾勒起不可思議的笑容弧度:少生優生,幸福一生?這口號倒是挺別致的。只是海報上的宣傳圖案在她看來很不搭調,甚至有些粗制濫造的味道。
她出身京城豪門,她所生活和接觸的圈子本身就處于一定的高度,她從來沒有想到“基層”竟然是這樣的——塵土飛揚的馬路,破舊的樓房,空氣混濁,遠遠比她想象中的更“現實主義”。與她理想中的世外桃源和那些北歐小鎮的形象,毫不搭界,相去甚遠。
進了云水鎮政府大院,與云水鎮的一些干部接觸了一番。直到坐在彭遠征辦公室里所觀察到的每一個細節,包括每一個人的面部表情和言談舉止,都直接戳破了她對于“下面”的理想化、浪漫主義幻覺。
不過,她沒有覺得失望,而是覺得新鮮。//
同時又為自己愛人的工作生活而擔心。原本,馮倩茹是不贊成母親和奶奶想要把彭遠征調回京城去的想法的,認為好男兒志在四方。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彭遠征應該多在基層鍛煉幾年,然后才能龍騰九天。但現在,她竟然也產生了讓彭遠征回京的念頭。
陳舊的辦公桌椅,就連沙發一坐下去都咯吱咯吱響,辦公室里除了一部電話之外再無長物,這是何等簡陋的辦公條件?再看看那里面的宿舍吧,透風撒氣、冰涼的寒風不住地從窗戶的縫隙中吹進來。床板堅硬,屋里居然還有火爐,看來是靠這來取暖的——冬天馬上就要來了。要是煤氣中毒可咋辦?雖然里面那個怪模怪樣的“暖氣包”引起了馮倩茹極大的好奇心,但這終歸抵擋不住對于彭遠征的牽腸掛肚。
其實,現在是11月底的初冬時節,作為北方城市的新安市氣溫比京城還要低。因為不在辦公室,辦公室的火爐被黨政辦的人給“壓”了下去,直到馮倩茹來才又燒旺,但屋里的溫度也不是太高,也就是十三四度的樣子。
對于習慣了20度恒溫的馮倩茹來說,肯定是不習慣的。
馮倩茹搓了搓有些發涼的手,發出清幽的一嘆。
她突然聽到身后有動靜。霍然轉過身去,面前正是彭遠征那張英挺剛毅的面孔,只是此刻這張原本從容不迫波瀾不驚的年輕面孔上,充滿著激動和興奮,眼眸中那一抹滾燙和熱切幾乎要把馮倩茹瞬間融化。
“遠征哥。”
“倩茹。”
彭遠征張開雙臂將馮倩茹緊緊地擁抱在懷中,雙臂非常用力。似乎想要將伊人嬌柔而彈性的身子全部揉入自己的身軀之中。馮倩茹心底回蕩著別樣的柔情,她將頭緊貼在彭遠征厚實的胸膛上,任憑對方貪婪地俯身在自己雪白的粉頸上嗅著、吻著、摩挲著,俏臉在不住地泛紅再翻紅,像極了一只熟透的紅蘋果。
兩人旋即熱吻在了一起。兩唇相接,心靈相通,這世界仿佛一片空白無限蒼茫,只有兩個人的存在。
“倩茹,這天挺冷的,你剛來,恐怕還不適應。”彭遠征說著去里間動作利落熟練地拾掇著火爐,又用火鏟加了一些烏亮的煤塊進去,火爐很快燒旺,只是隱隱有一縷青煙冒起。
馮倩茹皺了皺柳眉兒,輕輕道,“遠征哥,火熏火燎的,你晚上睡覺點爐子,會不會煤氣中毒啊?太不安全了,你們為什么沒有集體供暖呢?”
彭遠征啞然失笑道,“倩茹,鎮里沒有集體供暖,都是點爐子取暖。你要去農村看看,很多人家為了省煤,平時的火爐都是封著的。呵呵,沒事,只要習慣就好了。”
“不要說鄉鎮了,就算是市區,現在也還有太多的地方沒有集體供暖。地方,不比京城啊,條件是差了些。”
“遠征哥,你平時都是住在這里嗎?”馮倩茹又問道。
“嗯,大部分時間住在鎮里。基層工作不比機關,突發狀況多,鎮里領導必須要輪流值班。當然,有時候工作忙了,我就懶得再回市里來回跑。”
“當然,你來了,我保證,每天都回去陪你。”彭遠征嘿嘿笑道。
“我才不用你陪!”馮倩茹俏臉緋紅,又道,“條件真是挺差的,比我想象的差很多。遠征哥,其實爺爺的意思是讓你鍛煉鍛煉,但也不是非要吃這種苦頭的——我看不如調回京里吧——”
“其實條件也不算差了,我們這個鎮還是好的,其他偏遠鄉鎮,你根本就沒法看。”彭遠征不愿意在這個問題上跟馮倩茹扯起來,笑道,“倩茹,等明天我帶你去鎮上轉轉,讓你看看我們鎮里的醫院、學校和幼兒園,條件在國內也絕對是一流的。”
“我剛剛有個想法,等鎮里的商業街項目完工,我就把鎮政府機關搬遷過去,到那個時候你再來,條件就好了。”
馮倩茹笑了笑,剛要說什么,門被輕輕敲響。
彭遠征淡淡道,“請進。”
田鳴出現在門口,他搬著一個電爐子恭謹地笑著,“領導,我怕你這里冷,給你送個電爐子過來提提溫吧。”
“好。”彭遠征笑著點頭。
田鳴將電爐子插上,不多時屋里就暖和了許多。
彭遠征笑吟吟地從辦公桌下面的抽屜里取出幾根鐵棍來,一陣擺弄,就連接成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小架子,套在了火爐上。然后他從里間取出一把西瓜刀,將昨天吃剩下的一個饅頭切成片,整整齊齊地碼在了架子上,然后又取出一包鹽來,在饅頭片上撒了一層鹽粒。
馮倩茹好奇地望著彭遠征的動作,但到最后卻是皺緊了好看的柳眉兒,“遠征哥,你這是要烤饅頭吃啊?是不是太不衛生了?”
彭遠征一陣汗顏,苦笑道,“倩茹…我…”
他突然無語了,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直到此刻,他才驀然發現,自己跟馮倩茹雖然愛意濃濃、兩情相悅,但實際上彼此在價值觀上、在社會認知上乃至各種生活習慣都截然不同,天差地遠。他心里明白,這不是馮倩茹故作姿態、也不是刻意偽裝,而是她的生命詞典中陽春白雪的元素太多、而下里巴人的感觀太少。
她是毫無疑問的白雪公主,但他卻好像并不是白馬王子。
兩人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如果不是上天注定的緣分,絕無可能走到一起。
想到這里,彭遠征微微有些感慨。
察覺到彭遠征的情緒變化,馮倩茹溫柔地走過來坐在彭遠征腿上,緊緊抱著他的腰身柔聲道,“遠征哥,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倩茹…”彭遠征俯身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然后開玩笑道,“是不是現在覺得我就是鄉下的土包子呀…”
“沒呢…再說了,你就算是鄉下土包子,我也沒有了辦法呢。以后呢,我就學著做一個鄉下婆姨吧。”馮倩茹的心神平靜下來,她探手在彭遠征后背上輕輕畫著圈圈,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太狹隘了——”
馮倩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彭遠征打斷了,“倩茹,這沒有什么,你只是不習慣下面的生活。沒關系,等我們結了婚,我會慢慢調教你的。”
彭遠征“不懷好意”地嘿嘿笑著,惹得馮倩茹大發嬌嗔。
但鬧過之后,方才那些許的隔閡和疏離,就慢慢消散一空了。相反,兩顆心之間反而因此而變得更加融合。
馮倩茹心里幽幽想著,突然抬頭望著彭遠征道,“遠征哥,我現在才明白,你以前吃了太多苦了,我根本無從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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