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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麗麗是干部子女,進省政府機關辦公廳工作的第二年,就跟省里七號領導的秘書歐陽旭宏結了婚。是她大學同學里第一個結婚的,婚結得有點早,當時也是沒有辦法,一時控制不住吃了禁果,未婚先孕。在雙方父母的逼迫下,兩人不得不倉促上陣,從發現冷麗麗懷孕到結婚沒有超過一個月。因為冷麗麗當初還不滿23周歲(差幾個月),在單位開結婚介紹信還遇到了一點麻煩。
好在這并沒有影響兩人的感情。非但沒有影響感情,反而因為兒子的出世而變得感情更好。這是冷麗麗最引以為傲的事情。
下午下了班,冷麗麗沒有回自己的小家,而是去了婆婆家。自打有了孩子,兩口子實際上就基本上在父母家住,孩子由老人來帶。好在歐陽旭日的父母都是退休干部,收入不低,而且家里房子也大,一家人在一起住倒也其樂融融。
冷麗麗是一個很有心計的女人,知道跟公婆處好關系是維持良好夫妻關系的重要因素,因此她對待公婆就像是對待單位里的領導,雖然看上去比較虛偽,奈何讓公婆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只是媳婦兒明明彬彬有禮,也很勤快懂事,卻讓老兩口感覺很疏遠。
冷麗麗在進家門之前,在小區邊上的菜市場轉了一圈,買了一些菜回去。這樣一來,盡管她什么也不干,總吃現成的,公婆也說不出別的來。
冷麗麗進了門,卻發現丈夫歐陽旭宏已經在家了,不由奇道,“旭宏,你今兒個咋這么早?”
“今天領導在家休息,沒我什么事了,就早回來了。”歐陽旭宏嘿嘿笑道,一邊抱起兩歲多的兒子,逗弄著。()
“乖兒子,媽媽抱。”冷麗麗從歐陽旭宏懷里接過兒子抱著,然后輕輕道,“旭宏,我姐們找我辦點事兒,你給幫幫吧。”
“誰啊?”歐陽旭宏隨口問道。
他是省領導的秘書,在一般老百姓眼里那也是有大本事的人,所以托關系找他辦事的人不少。
“新安的李雪燕,還記得嗎?我們結婚的時候,給我當伴娘的,很漂亮的那個,現在新安一個鄉鎮干副書記、副鎮長。”冷麗麗笑著,“她們鎮里要搞一條商業街的改造擴建,手續區里市里都批了,現在到了省建設廳,你幫著給催辦一下?要是讓那些家伙耗起來,還不知道要拖多久呢!”
歐陽旭宏一怔,笑道,“一個鄉鎮的項目竟然還要到省里來報批?不至于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省里對農村土地尤其是耕地抓得很緊很嚴,沒有建設廳的批文,她們不敢干吶。”
歐陽旭宏笑笑,“行,不是什么大事,我明天一早就給建設廳的人打個電話,催辦一下,屁股大點事情,應該沒啥問題。”
第二天一早,歐陽旭宏果然給建設廳的一個熟人打了電話,要求對方幫忙。在歐陽旭宏看來這不是什么大事,老婆閨蜜找上門了,不幫也不合適。
但歐陽旭宏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找的這個人不對。
他的這個熟人也是建設廳的一個處長,在歐陽旭宏眼里,這點破事值不當找上建設廳的領導,找個廳里的處長協調下足矣了。卻不料這個處長跟鄉鎮建設處的處長顧大金是潛在的對手,都是副廳長崗位的競爭者。
如果歐陽旭宏不打電話“關照”,顧大金或許就批了,而且批的時間也不會太久。因為廳里有個副廳長要離崗,他對這個副廳級崗位志在必得,在工作上自然是效率相對比較高。可他聽說對方竟然是對手的關系,態度立馬就變了。將云水鎮的材料壓在手里,擱置在了一旁。
李雪燕讓李新華帶車把建設廳點名要補上的材料帶到了省城,找上了彭遠征。彭遠征不敢怠慢,下午兩點多又去了建設廳的鄉鎮建設處,再次找上了顧大金。他發現,顧大金的態度很傲慢也很冷漠。
“顧處長,這是您讓我們補的手續,我們都補好了,您看看還缺什么,我們馬上就辦,呵呵。”在省里機關求人辦事,彭遠征不得不放低身段。
“先擱那吧,我們研究研究再說。”顧大金漠然揮了揮手,連眼皮都不翻。
他的這句“研究研究”讓彭遠征聽了臉色一變,按照他的閱歷和經驗,這是機關干部變相拒絕下面辦事的前奏。不好立即回絕,就先來句“研究研究”,等你過幾日再找上了,就會說“經過研究你們的項目不符合政策要求”,直接打回申報了。
但當面,彭遠征卻無法說什么,面帶微笑地跟顧大金打了個招呼,然后就離開了。只是剛離開鄉鎮建設處的辦公室,他的臉色瞬間就陰沉下來,眸光中閃爍著莫名的狐疑和驚訝。
李雪燕給冷麗麗打完電話之后,就給彭遠征說了。完了,今天上午,歐陽旭宏找人關照完畢,又轉告了自己的老婆冷麗麗,冷麗麗自然要打電話向李雪燕“邀功”,這一連串的電話打下來,到了彭遠征的耳中,就是此事搞定不必擔心了。
可顧大金的態度卻讓彭遠征意識到不妥。昨天,顧大金的冷漠是一種對陌生基層辦事者的漠然;而今日,他的冷漠中就摻加了很多個體情緒化的東西。彭遠征何等精明、善于察言觀色,自然洞若觀火。
彭遠征心情凝重地離開省政府大院,越想越覺得不對頭。冷麗麗跟李雪燕關系這么鐵,自然不會說謊,而她的丈夫歐陽旭宏是省領導的秘書,更不至于防空炮。而這點事情又不是什么大事,找個熟人隨便搭上句話,也就辦了。但如今怎么——
想到這里,彭遠征立即從路邊的電話亭給李雪燕打了電話過去。
李雪燕正在召集機關人員開會,接起電話聽到彭遠征的聲音有些異樣,心頭就一突:難道出了變故?
兩人在電話里溝通了半天,最后決定暫時等等再說。這種事情,自然是不能再打電話問冷麗麗那頭了,這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人家幫了忙,你反過頭來還要不信任,關系再好也承受不住這個。
彭遠征決定先帶田鳴回去,至于省里這邊,過上一個星期的時間,再過來催辦一次。如果到時候真的出了岔子,再想別的辦法。而事實上,也就只能這么辦了,也沒有別的好辦法。
材料在人家的手上,審批權也在人家的手上,由不得他們自己了。
當天下午,彭遠征三人就從省城返回,趕回新安市時已經是傍晚。彭遠征在市里下了車回家,老黃則又送田鳴回區里。
夜幕低垂,路燈敞亮。雖然是九月初了,但氣溫還是不低,機械廠生活區的門口,開了兩桌撲克桌,不少廠里的老職工圍坐在一起打牌,而周遭則滿是看熱鬧的人。
彭遠征下了車慢慢向家屬院走去,門口有不少相熟的廠里職工主動向他熱情的打招呼,他在這個院子里生活了20多年,又是職工子弟,自然是多數人都認識。而如今的彭遠征,在機械廠家屬院里,也算是一號響當當的知名人物,成為大院里不少家長教育子女的勵志模范,人氣很高。
都說:看看人家孟會計的兒子彭遠征,從小失去父親,但人家孩子就是長志氣,不僅上了名牌大學,還進了政府機關當了官,說不定以后還能當個市長啥的;或者:我早就看彭家的這個孩子不一般,天生就是做官的料,你看那氣質里本身就帶著官氣!
彭遠征笑吟吟地跟熟悉的人打著招呼,然后慢慢向院內走去。
曹穎夫妻父女三人從院中走出,正好與彭遠征走了一個碰面。
曹穎清麗的容顏上頗顯幾分憔悴之色,看到彭遠征,她的臉上瞬間變得有些蒼白。她別過頭去,肩頭微微有些輕顫。
彭遠征也是一怔,旋即心里暗暗一嘆。
他也是很久沒有見到曹穎了。在宣傳部的時候,他工作忙,早出晚歸;而最近去了云水鎮,多數時間住在鎮里,很少回來住。這樣一來,與曹穎碰面的機會就變得很少。
彭遠征猶豫了一下,旋即停下腳步主動向曹穎打了一個招呼,“曹穎,這是要出去散步啊。”
彭遠征的聲音很柔和,但落在曹穎的耳中,卻是如此的陌生和疏遠。她強行控制住自己紛亂的情緒,默然點了點頭。
曹穎的母親劉芳笑著,“遠征啊,這是剛回來?最近很少見你了,是不是工作很忙啊?”
到了這個時候,對于曹穎這對勢利眼的父母,彭遠征心底的憎惡之情已經變得很淡。其實他心里很明白,這個社會本身就是這樣的——所謂窮在當皆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人家副廳級干部的家庭,嫌棄自己一個單親家庭的工人子弟,也不算太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