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日,彭遠征帶著新聞辦的科員王萍和萬大勇加班加點忙著組織材料。
這種材料其實就是一個版本兩種用途。一方面可以作為在省城媒體刊發的形象報道,也就是軟文;另一方面可以作為宣傳專題片的文案來使用。時間很緊張,彭遠征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里拿出材料的框架來,因為沒有文案,電視臺方面的宣傳片拍攝就成為一句空話。他們必須要按照文案來設計整個片子的結構和鏡頭。
說是三個人搞材料,其實就是以彭遠征為主。王萍和萬大勇就是幫著彭遠征搜集有關資料,彭遠征需要什么,他們就立即搜集和查詢什么。比如有些經濟方面的數據,需要調度哪個部門的立即調度。
這一回,彭遠征真是連吃奶的勁頭都使出來了。不僅僅是為了個人的政治前途,同時也是為了新安市的經濟發展。這條高速公路如果能落戶新安,起碼能帶動新安經濟超前發展三到五年,并帶動商貿和工業的發展,同時也能提升城市形象。
開完碰頭會的第一個晚上,彭遠征就熬夜弄出來一個框架。然后第二天,開始往里面填充各種數據和材料。第三天,一篇題為《高速發展的新安經濟需要“高速”護航》的長篇通訊就基本成型。彭遠征當天下午認認真真修改了兩遍,然后才打印出來送到了康棟的案頭上。
康棟一口氣看完,忍不住拍案叫絕:“遠征同志,果然不愧是全國都掛了號的材料高手,這篇稿子真是抓住了問題的關鍵,在有限的篇幅內將我們需要表達的東西、把本市的特色和優勢,梳理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一氣呵成,好,太棒了!”
“康秘書長過獎了。材料工作是我們這一次宣傳推介的基礎,我們組織材料的幾個同志當然是拿出了百分之貳佰的力量來寫。領導滿意就好,呵呵。”彭遠征謙虛地笑著。不過,他也很自信。有扎實的文字功底,有前世今生的信息優勢和豐富的人生閱歷,如果他都組織不好這一次的材料,換成其他人更不好辦。
“好,走,我們去給陳秘書長匯報!”康棟很是高興,拍了拍彭遠征的肩膀,率先出門而去,彭遠征緊隨其后。
敲開陳言兮的門,正好遇到市委書冇記東方巖也在其間。
“東方書冇記——”康棟一見到東方巖,一怔,旋即畢恭畢敬地問好。
彭遠征本來想進門,見到市委書冇記在里面,就站在門口一側,沒有入內。東方巖一眼就看到了他,沉穩地笑著向門口招了招手,“小彭同志既然來了,為什么躲在門口不進來!”
領導這樣說,彭遠征就只能面帶恭謹的笑容,走了進去。
“東方書冇記!陳秘書長!”
“嗯。”東方巖輕輕點了點頭,就不再說什么。
陳言兮淡冇然一笑,望著康棟和彭遠征,“老康,你們過找我有事?有事就說吧,正好東方書冇記也在這里,剛才我還在和東方書冇記匯報你們的工作——東方書冇記做出重要指示,市里竭盡全力支持你們的工作,市直機關和市屬部門都緊密配合你們的工作。老康你協調不了的事情,就找我,如果我協調不了,還有東方書冇記!有東方書冇記做你們的大靠山,你們盡管大膽放手去做!”
東方巖在一旁笑了,“不是我做你們的靠山,而是全市人民都是你們的堅強后盾!”
“謝謝市委領導的支持。有領導的支持,我們更增添了百倍的信心和干勁!”康棟表了表態,就將手里的稿子遞了過去,“陳秘書長,這是遠征同志和其他兩位同志熬夜加班趕出來的稿子,請領導審閱一下。”
陳言兮點點頭,接過去伏案看了起來,東方巖也沒有離去的意思,就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微笑不語。
陳言兮看了大概有五分鐘的樣子,她抬起頭來長出了一口氣,望著彭遠征眸光中閃爍濃烈的贊賞。
她起身走過去遞給了東方巖,“東方書冇記,您看看怎么樣。”
東方巖笑著接了過去。他捏著稿子仔細看了一遍,連連點頭,“不錯,很不錯!該寫的都寫到了,亮點突出,形象生動,而且還很有高度,尤其是這個標題,相當精彩,對整個稿子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
“老陳啊,時間緊急,我看就別改來改去了,立即讓他們組織實施吧。”
東方巖雖然是一種商量的口吻,但實際上就是指示和命令了。
陳言兮嗯了一聲,向康棟和彭遠征揮了揮手,“好,東方書冇記的指示你們都聽到了。就按照東方書冇記的指示精神,立即進行實施。老康,重點是抓好宣傳片的拍攝和跟省電視臺的溝通,如果你們有困難,可以找我甚至是直接找東方書冇記幫助協調解決!”
“宣傳片的拍攝要抓緊,給你們一個星期的時間,今天是三月七日,我希望三月十五日能看到宣傳片的小樣。”
3月8日上午。彭遠征在康棟辦公室正在跟康棟談下周省電視臺送文化下鄉藝術團來市里演出的事宜,謝小容臉色很難看地匆匆闖了進來,連門都沒有敲,就急吼吼地推門而入。而她的身后,高懿宣也慢慢跟著進來。
康棟眉頭一皺。
謝小容喘了口氣道,“康秘書長,氣死我了!!省電視臺這幫人真是混賬透頂啊,說好了十四號下午來我們市里演出,我們這邊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還從廠礦企業和學校組織了大量的觀眾,結果他們一個電話說來不了了!說是計劃有變動,下周他們要去其他地市,來我們這邊要拖到4月中旬!哪有這樣出爾反爾的!”
康棟臉色一變,沉聲道,“小謝,你不是跟省電視臺的一個副臺長關系不錯嘛,怎么搞成了這樣!”
謝小容尷尬地紅了紅臉,“領導,我也不知道怎么會這樣啊!他明明答應得好好的,而我還專門去省城走了一趟,又是請吃飯又是送禮,誰知道到頭來就翻臉不認人了!”
康棟眉頭緊皺著,良久無語。
彭遠征在一旁若有所思地道,“康秘書長,演出延后也不打緊。當前最主要的是抓緊把宣傳片弄出來,然后送到按照安排好的檔期滾動播出。只要宣傳片播出,我們還可以再組織別的活動來彌補演出延后的空白期!”
康棟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只能先這樣了。謝小容,我不管你怎么辦、想什么辦法,你去省城給我盯著,務必要保證宣傳片在第一時間投放運作。”
“領導…”謝小容覺得有些無地自容了,她咬了咬牙輕輕道,“播放我們宣傳片的檔期也延后了,他們說根據省宣要求,他們近期要安排學習貫徹南巡講話精神的系列報道,我們的宣傳片在黃金時間不能播放了,要么延后一個月,要么調換到晚上十點以后。”
聽了謝小容這話,康棟再也坐不住了。他猛然起身,一拍桌案,怒道,“這不是亂彈琴嘛!延遲一個月播放,黃花菜都涼了!調換到晚上十點鐘之后播出,有幾個人能看到?”
“小謝,你也是老同志了,怎么辦事這么不牢冇靠?你要早說協調不了,市里會想其他辦法!這樣搞砸了,弄成這樣,讓我怎么去跟陳秘書長匯報?讓我怎么說?!”
康棟發火了。他其實是一個比較溫和的人,很少當眾訓斥哪個部下,只是這一次的宣傳推介工作,省電視臺的配合至關重要。無論是演出活動還是宣傳片的插播,都關乎工作的成敗。如今再次出了簍子,性格溫和如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煩躁和憤怒的情緒。
謝小容急得眼圈一紅竟然當著康棟、彭遠征和高懿宣的面抹起了眼淚,抽泣起來。
她跟省電視臺的一個副臺長關系很好,是大學同學。她在領導面前拍了胸脯打了包票說電視臺那邊肯定不會出問題——但誰知道,定好的事情突然變卦,她的副臺長同學一開始不接她的電話,到了后來雖然接了,卻也口氣很強硬,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事實上,在來康棟辦公室匯報之前,謝小容已經又通過其他渠道的關系跟省電視臺的其他領導溝通——但結果,都沒有什么區別。其中一位電視臺的領導暗示說,這與省臺主要領導有關。
謝小容又找了省委宣傳部的一個熟人,并通過這個熟人跟電視臺的主要領導協調,對方也沒有松口。
省電視臺這邊出了岔子,這就相當于將彭遠征策劃的整個運作方案攔腰斬斷,離開了省電視臺的合作,什么都做不成了。雖然報紙上的文字報道還是會照常發出,但文字的效果和感染力,遠不如電視媒體了。
康棟急得團團亂轉。彭遠征眼角的余光發現,高懿宣雖然站在一側默然不語,但他的眼眸中卻有一絲幸災樂禍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