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符保拉著舅子來見俞國振,但雖然遠遠看到俞國振就坐在一棵樹下,他們想靠近時,卻被齊牛攔住了。
“休得靠近!”齊牛低聲道:“有事的話,過會兒再來。”
符保心中暗暗叫苦,這幾天他見俞國振和氣,只以為要見他是很容易的事情,現在想來,莫非是自己方才的拒絕讓俞老爺惱了?
他卻不知,俞國振這個時候正盯著手中的信苦惱。
從七月抵達昌化,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九月都到來了,他這邊的情節形仍然沒有什么進展,但別的地方有些事情卻變化得很快。
今日他所收到的情報,便分為幾個方面。
首先當然是建虜那邊的情報,建虜經過一番激烈的爭執之后,因為無論是哪一方都沒有絕對的優勢,而且在受到俞國振的重挫之后,建虜已經不能起內訌,哪怕眾人都覺得黃臺吉沒病沒災死得蹊蹺,這個時候也沒有誰敢將此事提出來。因此,最后折中的結果,仍是由才兩歲的福臨為帝,由其母代為坐床,國中大事,請八旗主共議。
這是在俞國振意料中的事情,他當初未全力逼迫多爾袞,除了不愿意自己損失過大外,也有令多爾袞回去同黃臺吉爭斗之意,只不過多爾袞行事果決毒辣,手段還超過他的想象。
但有關建虜的另一件事情,就讓俞國振很吃驚了。
多爾袞在兩白旗推行改革,其中軍制種種。倒有些類似于虎衛!
或者說,類似于虎衛對登萊兵進行的改造,看起來,多爾袞倒是下了一番功夫,從失敗中吸取了教訓。若是俞國振止步不前,兩人再遇時,恐怕還要費一番手腳。但可惜的是,俞國振有把護,到雙方再相遇時。只怕他要碾壓多爾袞了。
“多爾袞若真控制了兩白旗,那么代善爭不過他,三五年后。建虜中必有一番大斗。”俞國振心中暗想。
其次是大明的情報。年初建虜的橫行肆虐,讓楊嗣昌在朝中很不好受,雖然他有意無意挑起崇禎和朝中文武對俞國振的猜忌,成功轉移了部分注意力,但俞國振立下如此之功,未得寸賞便回到南方,這讓朝中對俞國振的攻訐稍稍平息,而張獻忠在湖廣、南直錄和中原的掀起戰火,響應者甚眾,這讓一力招安的熊文燦獲罪。同樣也讓舉薦熊文燦的楊嗣昌、任用熊文燦的崇禎臉上無光。楊嗣昌不得不自請督師往剿,先是將熊文燦捕拿送京,又與方孔炤在剿賊方略上有了矛盾,最后尋了個借口,也將方孔炤押送京城。在天牢中等死。
就象此前因為濟`南失守、德王身亡而被處死的山`東巡府顏繼祖一樣。
對此俞國振早有心理準備,也早就交待了方以智,若遇此事,當如何應對。倒是方子儀憂心忡忡,在信中委婉地問伯父是否會有性命之憂。
大明情報中另外一項,則是災害仍然不斷。首先是去年的蝗災擴散。從陜`西至河`南、山`東一條線過來,形成了一條綿延千里以上的蝗蟲帶!這些地方近年來本就是災害頻繁,也是流寇最為猖獗之處。其次便是京畿,原本俞國振是有一套完整的大戰善后處理措施的,但被趕回新襄后,只能將善后事宜交給地方官員。而大明的地方官員,哪怕是京畿的,都很不靠譜,結果就是瘟疫盛行!
看到這個時,俞國振心中沉重,忍不住低罵了一聲。
“宗訓,你記一下。”這種情況,他總得做些什么才好,俞國振想了想,讓身邊的勤務兵記錄:“第一,將如何防疫之術整理出來,交由《民生雜紀》與《民生速報》發表,從瘟疫原理到應對措施,還有一些偏方驗方,都報上去,能救多少人是多少。第二,讓二柱啟動‘地道’計劃,幫助中原一帶百姓到青島口,做好青島口的防疫工作。”
所謂“地道”計劃,是俞國振與高二柱擬定的一個從中原地區獲得人口的計劃。如今朝廷對新襄可是百般猜忌,雖然不禁新襄貨物進出,因為還需要由新襄提供價廉物美的武器裝備,但是對于人口流向新襄已經控制得極嚴。在山`東一帶查路引之嚴密,已經嚴重影響到百姓的生活。俞國振原本是準備在消化好耽羅的近三十萬人口之后再啟動“地道”計劃,但現在因為災難的事宜,不得不提前。
朝廷不管百姓的死活,流寇以百姓的性命來換取個人的快意,也唯有俞國振,才將他們的性命當一回事。
第三份資料關注的卻不是大明和建虜,而是來自澳門,據澳門的葡萄牙人所言,以巴達維亞為中心的荷蘭人,似乎正在進行一次集結,據葡萄牙人說,他們與倭國德川幕府似乎勾結起來,要對新襄采取行動。
這個消息倒讓俞國振不得不重視,新襄如今的實力,在陸上已經有足夠的自保之力,水上也同樣擁有了一支可以說是遠東最強大的艦隊。但是新襄要保護的航道、水域太多,這就使得漁政局的海軍仍然捉襟見肘。
“必須關注一下東南亞的局面了。”俞國振沉吟了一下,又讓名為付宗訓的勤務兵記下:“令會安、新杭將東南群島之事,由一月一報改為十日一報。”
此時俞國振并不知道,在東南亞的呂宋,一場華人的悲劇正在發生!他畢竟不了解歷史的細節,只是從一個戰略家的眼光,分析手中的消息,覺得東南亞會發生事情,卻不知道因為消息的滯后,他的分析已經晚了!
吩咐完之后,俞國振看到符保和他妻舅站在旁邊,便向這里招了招手,齊牛見狀,才放這兩人過去。
符保近前之后立刻跪了下來:“俞老爺,方才小人不知好歹,回去之后仔細想了,覺得老爺是一片好心,老爺恩賜,小人不敢不受!”
他怕俞國振反悔,便說出這樣的話來,倒是地道的農民式狡猾。俞國振自然不會與他一般見識,只是很奇怪:“方才我還說不動你,你回去自己怎么想通了?”
符保見他尚未應允,心中有些著慌,想了想,覺得還是先拍一圈的馬屁再說,因此便道:“小人愚頑,原是什么都糊涂的,小人家的小豬兒,在老爺辦的學堂里學了些時日,倒有些開竅,給小人說了些道理,小人這才明白,原來是造化來了,是俞老爺要賞賜小人。回去與婆姨商量,她還一個勁兒不同意,被小人煽了耳光,然后來了…”
“好你個符保,敢打我妹子!”
他這邊謊言連篇,那邊的妻舅倒是先惱了,原先符保攬下他的事情,他以為一見著俞國振便可以說他家孩子入學之事,卻不曾想符保說了好一會兒也不知是什么名堂。這讓他心中對符保不滿,待聽得他打了自己妹子,立刻跳將出來:至少可以在俞老爺面前晃一下,讓俞老爺看到自己,他才會問自己有何事對不對!
“住手,住手!”
見兩人要廝打在一起,齊牛一手一個,象拎小雞般將二人分開。俞國振不得不承認,這些最底層的百姓,也有他們的生存技藝,比如說這種憊怠,若他們真得罪了自己,自己見了他們這般模樣,如何好和他們一般見識!
“有何事情好生說,符保,你打媳婦是不對的。”俞國振先批評了符保一句,然后道:“你果真同意了?若是真的,我就讓人去請知縣來,白紙黑字將事情敲定。”
“老爺英明,小人只是還有一事…若是一年將田交給老爺,小人一年便無糧可吃,這一年…小人一家子的生計當如何?”
這個時候,符保想到自己家的小子天天呆在學堂里,每天可以吃三餐,他心中頓時火熱,若是這位俞老爺答應下來,他們家人全跟著學堂吃,豈不是每天也可以吃三餐!
俞國振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方才說了,你那地里平均下來,一畝一年也就是產一石半糧,我依著兩石給你算,你的地一共是多少畝?”
“十五畝…”
“那便是三十石糧,我讓人給你三十石糧,算是你今年十月到明年十月地里的出息,再加上全套的鐵農具,成不?”
“好,好!”符保忙不迭地答道。
他那地乃是坡田,平時積不到多少水,哪里能做到畝產兩石!俞國振這個條件,讓他當真是喜出望外。
看也這模樣,俞國振心中也明白,自己方才說服他還是做差了,這些農民并沒有太長遠的眼光,甚至一年后的鐵制農具都不能真正吸引他,能讓他們立刻動心的,還是現成的糧食!
這一條經驗,是一定要牢記在心的,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想必到了其余村子,也可以應用得上。
這種事情,俞國振原本不必親歷親為,但他明白,若是自己不親歷親為,便不可能對如何教化百姓有個深刻的認識,對于將新襄的制度推廣過程中會遇到什么問題,就沒有直接的認知。他不想做那種高高在上靠著拍腦袋來做一切決定的家伙,而且現在他也不具備脫離百姓的資格。
“老爺和你說的是啥?”符保的妻舅算是聽出了點名堂,將信將疑地問道。
“啊,還有一事,還請俞老爺做主。”這個時候,符保終于想到了自己妻舅的事情,他陪著笑道:“這位李守仁,是小人妻舅,他們村離此十里,也想將家里的娃兒送來讀書…”
俞國振盯著李守仁看了會兒,然后笑了。
(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