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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五、忽忽烽火連湘漢(三)

  一住供精彩。

  (莫非又要老雷開單章?)

  方孔炤面上鎮定自若,心中卻極是不安。

  他也想給高大柱更多一些兵,但派出的五千前鋒,就是他目前能調用的最精銳的部隊了。他比史可法要能干得多,上任之后,終于練出了兩萬有余還算過得去的兵馬,因此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張獻忠一直在他手中沒占到什么便宜。但是如今代替盧象升總理諸省軍務的是熊文燦,此人一意主張招安,帶了三千廣`東兵北上,方孔炤拜見他時,他又從方孔炤這“借”走了五千湖廣兵,然后又找史可法要了左良玉…總之,將精兵強將都收到了自己手中。而且在指揮上,他也乏善可陳,張獻忠上半年縱橫南直隸時,他剛上任,聽了張國維的哀求又從湖廣調了五千兵去助防徽`州,防止獻賊渡江赴江南,而當張獻忠把鄖陽巡撫陳良訓逼得困守愁城時,熊文燦又抽調五千湖廣兵前去支援,結果給張獻忠打得落花流水,他自己部下廣`東兵與左良玉甚至內訌。

  熊文燦要仰賴左良玉,因此只能將廣`東兵遣回,但又擔心左良玉挾兵自傲,便再度從方孔炤這里抽走五千兵。在熊文燦看來,南有長江天險,張獻忠必不能過江,此前張獻忠也未曾冒過這樣的險。方孔炤雖然屢次聲辯,卻都被熊文燦拒絕,后來甚至連接訓斥了他幾回。

  在這種情形之下,方孔炤唯有死死抓住剩余的這五千人不放,同時趕緊再征調各地民壯。此次獻賊渡江,他自知無法處處布防,唯有在弄清楚獻賊渡江之所后,再想法子突襲之。

  對于能否能勝,他并沒有絕對把握,想到高起潛、史可法等人都從自己女婿孫臨那分到了一杯羹,倒是自己這個老泰山怕他人手不足,不但沒調他的人,還要給他人手,方孔炤就忍不住苦笑。

  這個女婿,當真是個毛躁性子,若是有濟民一半心性,自己也就可以放心了。

  “軍門,不知熊總理能不能及時趕到,按理說,他應該銜尾跟著獻賊。”他身后一個幕僚低聲道:“或者據城自守?”

  “據城自守…熊總理正愁沒有借口呢。”另一個幕僚搖頭:“他一心要撫,軍門卻主張剿撫并用以剿為主,前幾次都書信喝斥軍門,若是自守不戰,少不得要被他在朝廷參上一本。”

  “獻賊不是鄭芝龍,熊文燦撫得一鄭芝龍,便想著什么問題都用招撫。若是獻賊那么好招撫,還輪得著他來?”又一幕僚道,語中對熊文燦極是不客氣:“也不知楊兵部是什么意思,竟然用了這等人物!”

  楊嗣昌得崇禎信任,被奪情從丁憂中直接拔為兵部尚書,勾連宮中內監,得知崇禎對熊文燦有好感,便搶著舉薦了熊文燦。這件事情,方孔炤并不知道,但他心中估計,楊嗣昌現在也是騎虎難下了。熊文燦一昧招撫的方略,與楊嗣昌的剿賊方略明顯有差別,可若此時再罷熊文燦,豈不是顯得他出爾反爾用人不明?

  “休去管那些…咱們接應好高大柱即可,楊副總兵、羅參將可曾回來了?”

  這二人是指湖廣副總兵楊世恩與荊門參將羅安邦,都是方孔炤從諸將中簡拔出來英勇敢戰者。

  “尚未回來,軍門可要再派人去催催?”

  “沒回來便罷,再催也沒有用。”方孔炤微嘆了口氣。

  這二人被他遣去再招兵馬來,急切之間,怕是趕不到的。現在,一切就只能靠高大柱了,但愿他能帶著五千湖廣兵,擋住獻賊的腳步。

  “是湖廣兵?”

  張獻忠按著劍柄,神情極為兇厲,盯著部下一人問道:“你確定?”

  “我又不是薛瞎子,自然可以確定,大王,若是我說錯了,只管來砍我腦袋!”

  探子大聲回應,讓張獻忠嘿嘿冷笑了兩聲:“我聽說湖廣兵給抽調得七零八落,此次來的有多少?”

  “我估摸著五六千人。

  網.”

  “哈哈哈哈…五六千人便想與我這百萬大軍為敵?”

  張獻忠呵呵笑了兩聲,然后看了看周圍:“誰愿為我前鋒,破此官兵?”

  他身側一少年將軍頓時挺身而出:“父王,孩兒愿往!”

  “小人也愿意去!”

  爭著去的乃是張獻忠義子李定國與部將白文選。在孫可望死后,張獻忠更加注意對自己義子和帳下年輕將領的培養,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和白文選因此脫穎而出。張獻忠見他們奮勇爭先,心中頓時歡喜:“世人都說俞南海能練兵,帳下少年虎衛個個都是人杰,我之義子,亦不遜色于他!”

  聽得他提起南海伯俞國振,軍中左右都是啞然。無論是張獻忠,還是別的寇首,都是被俞國振打慣了的,在俞國振手中不知吃過多少虧,因此很注意俞國振的消息。他們膽敢在崇禎十年再犯南直隸,很大原因就是知道俞國振已經離開了襄安,去了他的封地。

  “俞南海雖是名聲在外,卻也是因人成事,在南直隸是靠著史可法,在京畿是借著劉景耀,雖是屢戰屢勝,但我料其年輕,必為朝中大員所妒。自古以來,未聞有秦檜在朝而岳飛可立功于外者,大王只管放心,只怕他不會給咱們報仇的機會了。”

  眾人默然時,有一人開口徐徐說道,這人羽扇高冠,道衣博帶,看上去風神俊逸,絕非普通人。

  正是被張獻忠倚為謀主的另一位軍師徐以顯。

  “徐軍師這話…是何意思?”有人便問道。

  “俞國振功勞太多,以白衣而登伯爵,朝中豈無人嫉恨?如今朝中的閣老尚書侍郎們,個個黨同伐異,俞國振無論投靠哪一方,便要得罪另一方,若是哪一方都不投靠,便要得罪所有人。他縮在南海,象沐家一樣當烏龜,朝廷還能容他,他若再到處立功,豈不顯得朝中大臣無能,誰還能容他?”

  他的話讓眾人回過神來,張獻忠打了個哈哈:“徐軍師所見果然不凡,況且此次咱們要打的還不是俞國振。白文選年長,此次就以白文選為鋒將…另外,諸位兄弟也莫要藏著掖著,破了這支官兵,咱們便能進公`安城,公`安不比他處,可不曾經過災禍,富庶不下于江南啊,先進者先得,這是咱們老規矩了。”

  他這話說出,頓時有人起身道:“既是如此,咱老羅就走上一回!”

  說話的是曹操羅汝才,他渾身衣錦,盔飾金銀,看上去寶光閃閃有如廟中的神像般。他這樣一說,其余諸寇酋也紛紛響應,原本無人愿意向前的,突然間就變得人人踴躍了。

  張獻忠在心里冷笑了聲,羅汝才當真是愛財如命,聽說公`安富庶,便急著去劫掠了。

  “既是如此,曹操,革里眼,老回回,你們三位就先請,文禮領兵與三位一同前往,你們看如何?”

  他答應的爽快,讓羅汝才又覺得有些不對勁,歪過眼睛看著他:“八大王,你自己呢?”

  “方才你們不也聽著斥侯所言么,熊文燦將兵就跟在我們之后,若不打痛他,他便追著不放了。”張獻忠獰笑道:“我自己殿后…要不曹操你來殿后?”

  聽得殿后,羅汝才眨了眨眼,干笑起來:“我曹操從不讓兄弟吃虧,還是我去攻堅吧!”

  他們定計之后,羅汝才便親領大軍向前。在整個賊軍當中,張獻忠如今勢力最大,三十余萬人里,他占了近三分之一,有十萬眾,而羅汝才、革里眼和老回回實力次之,羅汝才有五萬余人,革里眼和老回回各有四萬,其余左金王賀錦、爭世王劉希堯、亂地王藺養成等,各有二三萬不等。羅汝才有五萬人,自然用不著親為前鋒,便派了一名部將為先,諸家盡是如此,合起來有兵三萬,在斥侯帶領下便向著湖廣軍去了。

  接到流寇前來迎擊的消息,高大柱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他此前指揮大戰,都是在俞國振身邊,而這一次,卻是自己獨當。在練兵上,他因為追隨俞國振時日久了,練兵的章程可謂滾瓜爛熟,但真正臨陣指揮,卻沒有什么經驗。

  “大柱哥,你在擔心?”

  他雖然極力掩飾自己的擔憂,卻不曾想還是被看了出來,紀燕湊上來笑著問道。

  俞國振既然向登萊兵派了參謀團,就不可能不向湖廣軍派參謀團。不過這個參謀團是以他派給方孔炤家丁的身份出現的,而方孔炤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真將這五十人當成了自己的家丁,不將他們分遣到各軍去。

  故此,高大柱出來時,身邊便跟著這五十人中的一半。

  為首的便是紀燕,當初的少年,在短短的三年時間里便已經成長成了青年,十八歲的紀燕,將他父親紀循的鐵匠身板繼承了下來,虎背熊腰,個頭之高,僅次于齊牛,與高大柱相當了。

  “我擔心什么,無非是擔心你們罷了!”

  “放心,我可不是霍彥…不過大柱哥,此戰你準備如何與敵交手?”

  高大柱沉吟了一會兒,他靈變雖然弱了些,但那只是急智,卻不是緩謀。過了好一會兒,他道:“流寇分兵來迎我,必是派出斥侯打探了我軍消息,他得知我軍人少,不過五千,所以才敢前來迎擊,既是如此…我不妨用驕敵之策。”

  “驕敵之策?”紀燕心里本來另有打算,但聽到高大柱這樣說,倒不好講出自己的計劃了,他琢磨了一下,便又問道:“如何驕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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