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柄劫雷凝兵匯集了滿天雷霆,海天之間竟出現頃刻寧靜,只留下大風吹拂與波濤洶涌聲:嘩——嘩——
阮瑤竹默默仰望著,亦感到一絲無力。沒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存活,哪怕是他,被劫雷凝兵夾擊的結果也必然是灰飛煙滅、魂飛魄散。也沒有能救得了他。
不由悵然若失:“我不遠萬里的趕來,難道只是為了看他如何隕落嗎?”
李青山仿佛對自己所處的絕境渾然不覺,望著天空中的魔嬰,嘲笑著那個軟弱的自己。那神態與魔嬰方才的模樣極為神似。而當他露出如此笑容時,魔嬰的神情漸漸木然,麻木單調的重復著:“死定了…|[m死定了…”
仿佛壞掉的巫蠱娃娃,仍無法忘懷那銘刻的詛咒。
“是啊,死定了。”李青山喃喃自語:“若然不是死定了,我又何必走這樣一條路呢?”
夏蟲不可語冰,小年不知大年。凡人以百年為壽,修行者能活上千年也算難得,至于萬載之上,那即便是修行者也難以奢望的。
但在這茫茫天地之間,千年萬載又算得了什么,誰不是難逃一死?這便是一切生靈最深邃的恐懼,最亙古的詛咒。
李青山曾經死過一次,比常人更加明白這份恐懼。畢竟他也曾渡過那樣庸碌的一生,蠅營狗茍,滿心厭倦,直至死亡突然降臨那一刻,才忽然發現:
“原來我不能永生不死!”
不恨無常,不悔短暫,只怕一生一世竟沒有一天曾按自己的心意活過,正是這恐懼才催發出今生今世,這份所向披靡的勇氣:
既然茍且也難以偷生。何不痛痛快快活過一場?既然注定難逃一死,必要死得其所!
右拳抵在胸口,心臟怦然跳動:“放心吧,我終會如你所愿,但不是今天,不是在這里!”
轟隆!
刀劍合璧。從天而降,中間交織著無數閃電雷霆將它們連成一個整體,開始時下降的很慢,顯得凝重無比,牢牢鎖定李青山的身與意、心與魂,再沒有一絲閃避的可能,像是不可抗拒的宿命,不,這就是不可抗拒的宿命!
閃耀的雷光。魔嬰吼道:“死吧!死吧!”
李青山眉頭一皺,只覺不僅體內小世界,連身軀都變得有些不受控制,他握緊雙拳,弓起腰背,渾身肌肉虬結,低吼聲猶如從大地深處傳來。
全力催動小世界,地火風水空。牛虎龜凰猿,小世界開始轉動。越來越快。
雷霆刀劍下墜的速度也再加快。阮瑤竹不由睜大了眼睛。
“牛魔大力陷泥沱!”
他身后忽然浮現出牛魔的幻象,像是在與看不見的敵人頂角,猛然向前踏出一步,猶如傀儡掙脫了一根絲線,落地生根。
“靈龜鎮海兆吉兇!”
再一步,波濤洶涌的大海陡然平滑如鏡。映照出漫天劫云中閃耀的雷霆刀劍,還有他凝立不動的身姿與一雙赤瞳。
“虎魔煉骨心狂亂!”
奮力揮拳,牽連手臂的絲線轟然崩斷。仰天長嘯,聲遏層云,殺氣如風。
“鳳凰涅槃心不死!”
豁然張開羽翼。華美的倒映在海中,振翅欲飛。
與此同時,小世界的運轉快到了極致,接近崩潰,仍在不斷加速,寧愿毀滅也不受束縛。
魔嬰的聲音越發尖銳急促:“死死死…”
李青山揚起頭顱,粲然一笑,小世界轟然爆裂,魔嬰的聲音戛然而止,掙脫最后的枷鎖,耀眼的光芒破體而出,與天上雷霆刀劍爭輝。
奮力一躍,振翅高飛!
雷霆刀劍急速旋轉著,拖曳著長長的電弧,猶如一顆熾烈流星向下急墜!
“猿魔撈月徒成空!”
猿魔幻象浮現,李青山雙臂暴漲,直取雷霆刀劍,想要扼住命運。
與命運相撞的瞬間,激蕩出無比絢麗的光芒,映照在靜謐的大海上,那絢爛的色彩令阮瑤竹也為之目眩,超越聽覺的轟鳴激蕩著陽神,恍惚已不在人間。
相持瞬間,李青山便被狠狠壓下,墜向無邊大海,周身光芒黯淡,雙目卻被雷光融化,只留下一對兒空洞。鳳凰羽翼寸寸崩裂,羽毛漫天飛散。而五臟六腑,血肉骨骼,卻在被他自己燃燒出的光芒融化。
但他感覺不到絲毫痛苦與恐懼,唯有生之狂喜。化作歇斯底里的狂吼,死死與命運相抗。即便喉舌被光芒融化,也絲毫不能減損。
正在這時,元嬰又回到了體內,投入體內那一片爆烈熔爐般混沌世界中。
他狂妄大笑,抵住刀劍,扛起命運,逆沖天際。
刀鋒劍芒直抵手心,瞬間貫穿雙臂,一寸寸崩潰瓦解!
他清楚的感覺到,這兩柄刀劍只要在他體內匯合,那便是最徹底的毀滅,即便是鳳凰涅槃也救不了他。
在死亡與恐懼的威逼下,求生的意志反而比平常任何時候都要清晰堅定。
“麒麟躡步憐蒼生!”
碧綠的光芒順著雙臂蔓延,纏繞住猛烈的雷霆刀劍,雖然只有短短一瞬,但他猛然將雙臂相撞,其中的雷霆刀劍猛烈相擊,同時爆發出體內蘊藏的全部力量。
光芒照徹海天,蕩盡漫天劫云。海水層層剝去,露出干涸龜裂的海底,他留下的足跡清晰可辨,他的身影卻融化在這無盡的光芒。
阮瑤竹身形顯現,下意識的抬手擋在眼前,幾乎忘了現在是陽神出竅的狀態,在那光芒照耀下,亦不得不向后飛退,這股力量足以毀滅她的陽神。
不知過了多久,她回過神來,放下手臂,那光芒已經消失了,濃稠的黑夜彌漫上來。萬里無云,星辰滿天,風平浪靜,仿佛什么都未曾發生過。
“難道他已經…”
陽神瞬間飛至李青山渡劫之地,天地間空空蕩蕩,不見了那與命運抗衡的身影,不由輕呼了一聲:“青山。”仿佛怕驚動了誰。
沒有回答。她心中莫名一陣酸楚,難過的幾乎要落下淚來。
“誰在叫我?”
“太好了,你還活著!”阮瑤竹大為驚喜,只見李青山從海中飄了起來。
“阮師姐!你怎么在這?”
李青山四仰八叉的躺在海面上,連一根手指頭都動彈不得,阮瑤竹從頭頂的方向出現在他的視野中,臉色大為不善:“你欠我一個解釋!”
李青山干笑了一下:“這個…你想換坐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