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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酒樓中

  很是狼狽的就地一滾,方才站定,呼道:“老板,拿酒來!”

  噼里啪啦!

  他所挾的雨水激射飛濺。

  薛冰瞳孔一縮,真氣外放,擋住水滴。

  其他人便沒這么幸運了,不到先天境界,便只有內力而已,被雨水淋了一身,桌上幾樣精致的點心,更是被水浸濕,不能再吃了。

  再看闖進來的男子,身材雄偉,披頭散發,一身黃色長袍,一對兒博袖幾乎要垂及地面,本該是有幾分風雅的打扮,但他偏袒露著胸膛,還赤著滿是泥水的雙足,沒有一點風雅可談。

  更別說他容貌奇異,類乎猿猴,此時臉上帶笑,更顯得有些滑稽,令人不由想起“沐猴而冠”四個字來。

  洪掌柜氣的吹胡子瞪眼,自己被淋幾滴雨水還是小事,準備那幾碟點心全都被糟蹋了,硬聲的道:“這里不賣酒,客官到別處去吧!”

  “酒樓不賣酒買什么,休得耍笑,快快拿來,我重重有賞。對了,再來些下酒菜!”

  “我說了,這里不賣酒!”

  洪掌柜雖知對方身懷武功,但這里是雪山派的山腳下,身邊都是雪山派的弟子,怎會怕一個來路不明的外鄉人。

  雪山派那魯莽青年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便要喝問這男子是從哪里來的?是不是天下會的奸細?耳畔卻響起薛冰警告的聲音:“別說話!”

  那聲音冰冷。卻帶著一絲顫抖,望著那陌生男子,驀地想起了一個人來。

  轟隆隆隆!

  又是一連串雷鳴。將杯盞盤碟震得亂顫,仿佛有一條雷龍在酒樓上空的徘徊,雷光將樓內照的忽明忽暗。

  這咆哮的雷聲讓眾人皆是一驚,唯有男子凝立不動,影子在墻壁上張牙舞爪。面龐也明暗不定,本有些滑稽的臉,忽透出酷烈猙獰的意味來。

  一陣狂風撲進酒樓。揚起薛冰的面紗,一雙秋泓般的眸子卻注視著男子一雙長袖。并不隨風飄舞,直直的垂落下來,紅唇不知何時已變得蒼白。

  是他,一定是他!

  那個殺人盈野。禍亂天下的魔王!

  鮮血仿佛凝結,在親眼見到之前,她從未想到自己竟會如此恐懼。

  他來到這里,決不是為了喝酒,而是為了整個雪山派!

  她幾乎看到了雪山派中血流成河的景象,而第一個要死的卻是這不知來者身份,執意不肯賣酒的洪掌柜,卻連開口提醒的勇氣都沒有。

  男子忽然發出稚嫩的笑聲,顯得無比詭異。所有人都打了個寒戰,洪掌柜后也退了一步,驚道:“你…”

  “你笑個屁!”

  男子回頭望向身后。一個幼童從他背上爬上來,坐在他寬闊的肩頭,嘲笑道:“讓你喝酒不要命,人家根本不賣給你,看你怎么辦?”

  夏日雷雨來的本就急,這混蛋不趕緊找房屋閃避。偏偏看到一面酒旗飄揚,執意要沖過來。差點讓他被雷劈中。

  “怎么辦,涼拌!”

  男子兩手一攤,轉身來到門前,迎著風雨遙望雨幕中的雪山,竟這么放棄了。

  雖欲便喝酒便等雨停,但總不至于為了這小小愛好,欺負一個普通老頭,反正到了這山上,自有人會請!到時候看誰敢跟他嘴硬,腦袋砍下來當酒杯。

  “活該!”幼童拍手笑道。

  薛冰眸中透出驚奇之色,難道自己看錯了?面對如此場面,稍微兇狠點的江湖人,怕就要出手殺人,縱然是好脾氣的,也要教訓洪掌柜一頓,逼他拿酒來。

  然而看到男子背后,那纏著白布的巨刃,這一絲僥幸也不得不破滅。

  數月之前,大師兄曾親眼見證,普渡寺的伏虎大師,北馬一族的大族長,全都是死在這樣一柄刀下,猶如豬狗面對屠夫,毫無反抗之力。大師兄從此便有些神志不清,經常做噩夢驚醒。

  而那孩童也與最近得到的訊息一致,他無論到哪里都帶著一個幼子,有人懷疑是他與天下會主的私生子。

  怕亂了人心,這些訊息都被嚴格保密,雪山派中也只有極少數人才能知曉,她恰好是其中之一。

  一切特征全都吻合,此人定是俠王李青山!

  “哼,算你識趣,別以為懂點武功就可以橫行無忌,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就行!”

  洪掌柜指著門外雪山,又是得意,又是自豪。

  “雪山派。”

  李青山凝望山巔的皚皚白雪,這是天下會在北境的版圖上最后一顆釘子,由他來親手拔除,順便試試自己的新神通。

  “不錯,你既然是武者,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這幾位都是雪山派的高徒,中間這一位,便雪山派薛掌門的千金,天下十大美人之首的薛大小姐!”洪掌柜抬手介紹。

  薛冰若非不敢輕舉妄動,簡直忍不住要罵這洪老兒幾句。

  “哦?”

  李青山轉過頭向薛冰望來,薛冰感覺那雙神采奕奕的眸子,似已穿透了面紗,看清了自己的容顏,又甚或把她整個人都看了個通透,心跳陡然加速,渾身一陣陣發麻。

  洪掌柜一臉嚴肅的教訓李青山,“你把雨水濺在我身上就罷了,濺在他們身上卻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真是不知道禮數?”

  “不過是幾滴雨水罷了,何必那么小氣!行了行了,別瞪我了,是我來的匆忙,對不住大家。老頭子,要不要我再把衣服給你洗洗?”

  李青山笑著打趣洪掌柜,伸手便去抓他的衣襟。

  這里是雪山派的山腳下,當然會有雪山派的人,也沒什么好奇怪的。若是雪山派的掌門在此,倒是省卻一樁麻煩,不用上山了,一個小姐頂什么用。

  薛冰心中一松,命令幾個師兄弟:“人家又不是有意的,別斤斤計較,都給我坐下。洪叔,我沒什么胃口,你招待客人吧!”

  幾人對她都是俯首帖耳,立刻都老老實實坐下,將這當做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大小姐寬宏大量,放過你這一馬。喂,你放手,別給扯壞了,我自家有婆娘,衣服用不著你洗!”洪掌柜望著那張滑稽的笑臉,也不由露出笑容,“你小子長得真像是猴,要喝酒是不是?”

  “你不是不賣嗎?”

  “還是不賣,我請你喝!”

  “嘿,我怕你請不起。”

  “你出去打聽打聽,我這雪峰酒樓,祖傳窖藏百壇雪峰酒,取一壇藏一壇,不多不少,你小子能喝得了幾壇?不過先說好了,不準以內力化酒!”

  “以內力化酒有什么意思?雪豐酒,瑞雪兆豐年,好名字,快拿來嘗嘗!你請我喝酒,我請你吃肉,隨便你用內力化肉!”

  “看你小子這猴急的樣子,不是豐年的豐,是山峰的峰。還用內力化肉,虧你想得出來!今天下雨閑著沒事,老夫就陪你喝幾杯。小北,去拿酒肉來!”

  洪掌柜大馬金刀的坐下來,豪氣的吩咐下去。

  “哈哈,俺以前是耕田的。”李青山在對面坐下,瞥了羅睺小明一眼,“看看,我來的沒錯吧,有人請酒,滋味格外好些!”

  羅睺小明撇了撇嘴,跳到桌上,抖落身上雨水。

  “唉,這樣小的孩子,你也帶他出來亂走,小北,拿條毛巾過來。”

  “是他非要跟著,我也沒辦法。喂,還不道謝。”

  “多謝。”羅睺小明接過毛巾,心中卻充滿了奇異的感覺,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道謝,為這樣一條微不足道的毛巾,向一個螻蟻一般的凡人,眉頭忽又緊緊皺了起來,低著頭陷入沉思。

  “這孩子是?”

  “我兒子。”

  “你才是我兒子!”

  羅睺小明跳起來,一腳踢在李青山胸口。若在很久之前,他這一腳下去,門外這座雪山也沒了,現在卻只是不痛不癢。

  “唉,讓我嬌慣的不成樣子,見笑了。”

  羅睺小明瞪著他,胸中燃起久違的,對力量的渴望。

  小伙計捧了一壇酒過來,又捧上一盆熱氣騰騰的鹵肉。

  “你以前是耕田的,后來怎么不耕田了?”洪掌柜隨口問道。

  “牛丟了,出來找牛。”

  洪掌柜哈哈大笑,只當他是在說笑:“你這闖蕩江湖的緣由我倒是第一次聽說,不過男兒志在四方,你若是不出來闖蕩,也學不來這一身好武藝!”

  暴雨如注,打在屋瓦上,喧嘩而又寂靜,熱鬧更顯安閑。

  雷聲反而小了,這樣的山坳小城,本就不易引雷,冥冥天意也暫拿這樓中的李青山沒有辦法。

  酒漿入碗,李青山正要端起,羅睺小明忽然搶過酒碗,一飲而盡,讓洪掌柜瞪大了眼睛,從未見過這么小的孩子這么能喝。”

  “再拿一個碗來!”李青山招呼小伙計也上桌,對洪掌柜道:“我怕你一個人吃不回本來!”

  “我給你們倒酒。”

  小伙計笑嘻嘻的湊上來,覺得這漢子實在比那群雪山派的高徒可愛多了,不過當然,還是不如大小姐。

  風雨如晦的酒樓中,幾個身份來歷截然不同的人,對坐暢飲!

  薛冰頻頻望去,實在難以相信,此人便是二師叔口中那立于尸山上的魔王!

  或許事情并沒有想象的那樣糟糕,為了雪山派的存亡,也顧不得些許矜持,起身走過去,望著李青山道:“可否再添一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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