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蕩魔(十)
萬毒教中，小安右手拄劍，左手持印，趺坐在大殿正座眼眸深處燃燒著蒼白火焰，似要熊熊燒出，又被佛光抑制。
她竭力維持著神情平靜，猶如水面，然水面之下卻已是激流奔涌，于眼角眉間流露出極細微的變化，仿佛痛苦，似是悔恨，總是掙扎。
璀璨搖曳的金色佛光將陰森大殿照的一片恢弘。
如心遠遠觀望，心中驚異：“這到底是什么功法，怎么散發出的氣勢宛如僧王！”
如果《朱顏白骨道》不是源于佛門，那么在南海神尼壓倒性的力量下，早已經被徹底廢掉了。
然而創出這們功法的白骨菩薩本就是由佛入魔，從精神上便否定佛門的一切，再加上剛剛獵獲了無數魔民作為資源，她才能抗衡到現在。
諸般心緒紛雜，就連更早的記憶都紛揚起來，懷念一張容顏，那是名為母親之人，想到這里，幾乎無法自控，眼淚滾滾而落。
“你······沒事吧！”如心看在眼里，心中莫名一痛，這梨花帶雨的模樣怎叫人不心疼，但很快便鎮定心神，這個丫頭可不是吃素的。
小安淚眼朦朧的望了如心一樣，仿佛讀出了她的心思，又仿佛有些不好意思的輕聲問道：“如心姐姐，我可以吃了你嗎？”
“不，可，以！”如心心中冒起一股寒氣，不是因為這冷酷的問題，而是因為剎那間，她竟有一種答應的沖動。
雖然不知道她身上究竟起了什么變化，但在有了自然的情緒與表情之后，那股魅惑之力簡直成倍增長，虧得她修的《云爐天書》，也算是有一顆石心，才能夠抵御。
“真小氣！”小安嘟了嘟嘴，仿佛沒要到糖吃的孩子。
“抱歉·我很難吃的。”如心假笑，卻發現她的眼神漸漸恢復清明，其中似有一線靈光閃過，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這······或許是個機會！”小安自言自語的道·帶著一絲決絕，令如心想起了李青山。
修行《朱顏白骨道》最好的資源，其實不是魔民的魔心，而是佛修的舍利。正如想要領悟《朱顏白骨道》奧義，就必須精研佛法一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一門佛門功法。
南海神尼的一生修為·對她來說絕非毒藥，反而是十全大補，甚至可以讓她有機會去經歷白骨菩薩由佛入魔的過程·而對《朱顏白骨道》產生更深刻的領悟。
不過這一起的前提是，她的《朱顏白骨道》不能被徹底廢掉，這就需要大量的資源，所以才問如心能不能吃她！也是想通此節之后，心情一松，報復性的惡作劇，也算是深受李青山惡趣味的影響。
“青山，你快點回來吧！”小安與如心同時在心中念道。
此時此刻，李青山感到的不只是寒氣·還有殺氣彌漫，也沒想到共淵聽到他有兒子的反應會那么大，尋思道：“這冰女人不會是對我有意思吧！嘿嘿·我還真是魅力難擋啊！”
不過自戀的念頭也就到此為止，因為殺氣越發濃重，已經快要變成實實在在的殺機了。
“等等·不是我親兒子啦，干兒子，干兒子！”
“干兒子？”共淵道。
李青山便解釋了事情的原委，共淵也驚奇不已，這世上竟然還有鳳凰存在，而梧桐神木將他困在鳳巢中，竟是為了孵化鳳凰之卵·他還真的成功了。
如果不是心心相映，她一定會將這當做他編的故事·不過被凍結的海淵卻沒有解凍的意思。
“怎么，你還有什么不滿？”李青山道。
“你可知在鮫人之中，最為人所不齒的是什么行徑？”共淵冷冷道。
“大概是吞火人所做的所有事。”李青山眨眨眼睛。
“是負心薄幸，三心二意的小人。你若是孑然一身也就罷了，但你曾說過已有婚約在身，便不該再這般浪蕩隨意，令我鄙夷。”共淵抓住李青山攬在腰肢的手，用力拿開，按住李青山的胸口，堅決一推，寒冰轟然崩裂。
李青山點點頭，摸著下巴道：“說的倒是挺有道理，不過你的言外之意是，我若是沒有婚約，或者與別的女人有所沾染，你就隨便我怎么樣嘍？”
“倒也未嘗不可，不過很可惜，你永遠也做不到！在這方面，就連小妹鐘意的那個吞火人，也比你強的多。”共淵鄙夷冷笑。
“得了吧，你愿意我還不愿意呢？縱然有男人對你癡心一片，你所能給我的真心又有幾分呢？你要考慮自己的修行，要考慮南海鮫人的發展，甚至連你女王的威嚴都比那男人重要吧！這難道不算是三心二意，你可不是你妹妹，追求什么真愛實在是想多了。”
李青山大笑，聲震淵海。他本以為共淵會勃然大怒，沒想到她沉吟下，竟然極罕見的露出一抹笑容，雖然有三分嘆息：!說的不錯，我永遠也不可能像小妹那般癡情于人，確實沒資格要求旁人什么。”肅容正色道：“所以廢話少說，我們還是談一談相互利用的事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幫我掃蕩群魔，殺他十個八個魔王！”李青山微微一笑，露出獠牙。
“我能得到什么？”共淵心中一凜，霧州的魔災非常厲害，與魔王戰斗更是兇險，南越王府都三番五次想讓她出手，都被她拒絕了。
“什么都沒有。”李青山攤開雙手。
“李青山，你在耍我嗎？”共淵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沒有好處就不算利用嘍！”李青山直視她的雙眸，“算是朋友求你幫個忙，可以嗎？”
共淵微微一怔，避開他的視線，低眉沉思了片刻，“看你將來還算有點用處，我便幫你這一次，給我好好記下這份恩情，將來加倍奉還！”頓了一頓，又補充了一句：“還有，我們不是什么朋友！”
“唉，我知道你想當我媳婦！”李青山頗為自戀的嘀咕了一句。
“你說什么？！”
“沒什么，好的女王陛下，一切都聽你的，時間不等人，我們出發吧！”
共淵回水晶宮中交代了幾句，便隨李青山趕往霧州。
在路上，李青山問道：“你可識得夜未央？”
“影后之名，誰人不知。”
“不如我們再去叫上她，把握更大一些。”
李青山本考慮著如果共淵不肯幫忙，就去影宮去找夜未央，這位霧州的刺客之王，亦非常強力的幫手，只是難免要出一些血，但只要幫小安渡過了這一關，這也算不了什么。
“那你就去請她吧，我自回南海！”共淵剎住身形，冷冷的道。
雖然同為“神人”，但上古七大神國之間的矛盾極深，并不只是吞火人與鮫人才有深仇大恨，譬如巨木人族和吞火人族的積怨就一點都不比前者淺。
鮫人與夜游人雖然同是陰盛陽衰，女子掌權，但也不意味著可以開開心心的做朋友。夜游人是出了名的喜歡玩弄陰謀詭計，故意引發各族戰亂來從中漁利，最終達到削弱其他六大神國的目的。當然·有這種野心的也并不只是夜游人。
所以諸大神國，素來是向來是王不見王，一見便有戰亂。
共淵雖然厭惡李青山的輕慢隨意，但也不得不承認，她確實信得過李青山，這家伙恩怨分明，直來直去，在危險的爭殺中尤為可靠，不止一次幫她擋住致命攻擊。而從古時傳下來的老話說，就連死掉的夜游人也不值得信任。
“嗯，我考慮了一下，覺得我們聯手就足夠了。”李青山立刻改口，有這種免費又好用的勞力，誰去請那花錢的啊！
共淵臉色稍和，重新跟上李青山，卻聽他搖頭嘆息：“果然沒有不善妒的女人啊！”
“你說什么！”
“沒什么！”
烏云密布，自南方席卷而來，橫沖魔氣凝結的魔云，而后落下大雪，這是霧州千年難得一見的奇景。
魔民紛紛仰頭觀望，一片六菱形的美麗雪花，滑過一道飄忽的軌跡，落在一個魔民的鼻尖上。
那魔民只覺鼻尖一涼，便失去了所有知覺，變成一座晶瑩剔透的冰雕。
“敵人！”一旁的魔民只喊出這兩個字，便步了其后塵。那片片雪花仿佛有著靈性，沒有一片落在地上，飄忽飛向一個個魔民。
寒氣彌漫，原本濃濃的霧氣，變成一層霜降，喧鬧的魔窟變得一片冷寂。
魔帥紛紛魔化，卻沒有發動進攻，而是轉身逃向魔窟。
但在魔窟之上，雪花迅速匯聚粘結在一起，變成一個巨大雪人。
雪人的樣子并不可怕，甚至有幾分憨厚可愛，圓圓的腦袋上掛著笑臉，但是圓圓的拳頭隨意一揮，便將兩個魔帥打飛。
厚重雪云中懸浮著一頭幽黑靈龜，李青山與共淵便在其中，齊心協力催動深淵之心。
“雪人挺可愛的！”李青山驚奇的望了共淵一眼，雪人的實力與外形無關，全憑施術者來操控，沒想到她還有這樣“正常”一面。
“這些魔民只是用來試探九州各方的反應，哪算是真正魔災！”共淵道，神人們對抗魔民的經驗，遠比人類與妖族豐富。
“雪人挺可愛的。”
“你夠了！”
正在這時，轟的一聲，雪人分崩離析，化作漫天雪花飄散。
魔王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