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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他鄉故鄉 李青山道:“你們是來送李龍的嗎?”
劉管事道:“也…也來送你,二…青山,你真是出息了,當初的事,你別放在心里。”現在的李青山,在他眼中,已變成了高不可攀的大人物,說話都有些不利落。
其他村民也紛紛擠上前來道賀,各自手里還提著土產,往李青山手里塞。
李青山望著這些熟悉的面目,心中一時感慨萬千,反而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那個從小到大,他無時不刻想要離開的臥牛村,忽然清晰無比的出現在眼前,每一座房屋,每一株草木,都歷歷在目。
那個困了他十幾年,無時不刻想要躍出的深井,那些令他厭倦的爛泥和苔蘚,在這一刻,都變得親切起來。李村長抱著李龍,哭的老淚縱橫,場面喧囂混亂,傳入李青山耳中,忽然無聲。
李青山甚至在人群中發現了李大哥、李大嫂,他們畏畏縮縮,躲避著城里的貴人,望著李青山,想要上前又不敢的模樣。此時此刻,他們無比的后悔,若是不同李二郎翻臉,那現在不知能沾多少光,看李青山望向他們,眼中都爆發出希望的光彩。
但李青山立刻將視線轉開一邊,該了斷的早已了斷,覆水不可再收,不是不能釋懷,而是彼此已經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中,而且他們根本不懂,做他的親人,比起大富大貴更加容易死于非命。
嚴松一聲令下,所有人退開兩邊,一架兩匹馬拉的大車被趕了過來,每一匹馬都神駿非常。
李青山,嚴護法,李龍,以及那四個孩子,一起登上馬車,馬車緩緩而行,到縣衙門前停下,葉大川和師爺,歡喜的坐了上來,有這幾位高手保護,路上絕不會再出什么危險。
李青山看到葉大川手里的東西,眼前一亮:“裂石弓!”此弓被他留在慶陽城的院落中,回來后曾去看過一眼,那院子已經被清理過,住進了新的住戶,裂石弓當然就不知哪去了,他也沒有著意去尋找,沒想到在葉大川的手中。他以食指輕扯弓弦,輕松之極,在他如今的力量下,縱然是連發百箭也不成問題。
城外十里長亭,李青山再一次見到了這裂石弓的主人。
黃病虎開口便道:“恭喜青山你功力又有長進。”發現自己再也看不清這個少年的深淺,但他的消息卻是靈通的,能夠正面擊敗一個先天高手的,唯有另一個先天高手,他當真做到了當初所說的話,而且只用了幾個月的時間。
李青山笑道:“獵頭你沒把時間浪費。”他看出此刻黃病虎,已經無限接近一流高手的層次。飲了幾杯送行酒后,便重新上路,終于徹底將慶陽城拋到身后,再也看不見。
李青山心中默默的道:“永別了,故鄉!”
他早已在心中想的明白,無論這一去是身死塵埃還是直上青云,他都不會再回來,從今日起,此身到處,即為家鄉。
一路晝行夜歇,在山中行了三日,視野忽然廣闊,一片廣袤平原在李青山眼前鋪開。
金黃色的麥田一望無際,在夏風中掀起層層麥浪,一個個村鎮點綴其間,升起條條炊煙,大異于臥牛村的山村景象。
嚴松道:“這就出了慶陽城的范圍了,再行個三五日,便能趕到下川渡口,就可換舟,直下嘉平城乃至清河府。”
李青山拿出顧雁影送的那副地圖來,心念一動,一點亮光亮起,下川渡口,離此不過數十里,
嚴松訝然道:“方寸圖,而且還是青州方寸圖,這東西價值可是不菲,青山你是從哪里得來的?”
一般來說,地圖覆蓋的面積越大,也就越是粗略,而越小就越精細,然而方寸圖,卻能在囊括萬里的前提下,又精細到極致,凝萬里于方寸,雖然只是一件下品靈器,但卻很是珍貴,更何況是這種囊括了整個青州的方寸圖。
李青山忽然道:“嚴護法,葉大人,我們就在此分別吧!”關于這個江湖,關于這個世界,這幾天來,他已經從這二人身上了解了個大概,至少是他們所知道的訊息,走出去不再是一頭霧水。
葉大川道:“什么,你不跟我們一塊?”
李青山微微搖頭,“我打算一個人上路,走一走,讓你們白白等我三日,實在是抱歉。”之所以會選擇和他們一起上路,本質上,或許只是出于某種恐懼感,一個十幾年不曾離開村莊的人,忽然要到外面的世界,到所謂的大城市去,心中總會有些隱隱生怯,甚至依賴于這兩個還沒有他強的人,只為路上相互有個照應。
每個人都渴望闖蕩,都渴望自由,但是真正有一個無比廣大的自由世界放在眼前時,每個人都會感覺到恐懼與無所適從,李青山也一樣。
但是現在,是將這種情緒拋開一邊的時候了。當他離開重疊山巒,望著這片廣袤平原,璀璨的金色麥田,清澈的涓涓河水,那些地圖上的淡淡筆跡,映照在眼前,是如此的美麗而真切,而他的足跡,卻連地圖上的萬分之一都沒有踏及。
幾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勸他,忽然聽李青山張開雙臂,對著廣袤平原道:“我要踏遍這五湖四海,天下九州,嘗遍世間珍饈美味,飲盡天下佳釀美酒,修最猛的神通,戰最強的敵人,上最美的女人,天下,我來了,哈哈哈哈!”
聲音從低到高,笑聲有如雷震,說出來的,是有些傻了吧唧的宣言。愚蠢嗎?或許吧,聽他說這些蠢話的那頭牛,已經不在了,但他也不需要再向任何人詢問:“我的夢想能實現嗎?”
不需要別人的答案,不需要別人的認同,當然也不在意別人的目光,答案早在他心中。
相約嘉平城再見之后,山坡上幾個人目送那個高大身影離去,看他融入那片金色原野中,像是一個大孩子般的在麥地里打了個滾,很快消失不見。
本來是有些幼稚可笑的行徑,但在他們的心中,卻不約而同的想起幾個詞,“龍游大海”,“虎入深山”。
李青山不循大路,在曠野上一路狂奔,很快趕到地圖上一個小點,那是一座比慶陽城要繁華許多的縣城,他們沒有費心去記它的名字,而是直奔城中最大的酒樓,訂下風景最好的位置,點了一桌最好的酒席,每一道菜都是此地的特色菜,很多他不但沒吃過,甚至沒聽過,每一壇酒都是二十年的陳釀,雖然比不上靈酒,卻也別有一番滋味。
掌柜的看來了大主顧,親自前來招待,陪著喝了幾杯,忽然笑道:“寡酒無味,這位公子,可要幾位佳人陪伴!”將李青山當作,好不容易逃出家門的紈绔子弟。
李青山先是一怔,然后一笑:“要,為什么不要,我有的是錢!”像是一個最低俗的暴發戶一般。
他是要努力修行,要去往那九天之外,但沒打算做苦修士。他是發誓娶一個顧雁影那樣的女人,但在真正同某個女人許下白首之約前,他也沒打算做苦行僧。
人生在世,絕非苦痛之事,否則不如一死了之。那些遙遠的夢想,是在他心中種下希望的種子,而非反過來自我折磨。
于是乎,十幾個花枝招展,濃妝艷抹的女人,坐到了他的身邊,笑嘻嘻的同他談笑,口中“大爺”“公子”說個不休,大膽的更是將手伸進他懷中。
李青山先是有些不自在,被幾個青樓女子一陣調笑,但很快松弛下來,毫不在意的左擁右抱,滿臉笑意,但他的目光卻始終澄凈如水,像是一個孩子,在玩一種極新鮮的游戲一般。
不過,孩子也是很容易厭倦,他沒打算真的做什么,倒不是對這些青樓女子有什么嫌棄,而是見過顧雁影乃至弦月那種,近乎極致的絕色,這種游戲變得格外容易讓人厭倦。
以前不懂,現在方知,什么叫“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忽然有人一掌拍開房門,喝道:“給我小聲點!”卻是一個衣著華服,佩戴寶劍、頭戴寶冠的年輕公子,叱喝李青山,有道是三個女人一臺戲,喝花酒的桌子難免是極吵鬧的。
在這公子的身后,站在一個俊俏女子,一臉厭惡的看著李青山。
李青山將食指放在唇邊,長長的“噓”了一聲,然后打了個哈欠站起身來,隨手將身上的銀票摸出來放在桌上,那群青樓女子頓時不再管他,去爭搶銀票。
李青山走到那公子身旁,打量一番,那公子將手放在劍柄上,他雖然傲慢,但卻有傲慢的本錢,李青山看得出,他已是個先天高手,不,應當是有資質的煉氣士,而他身后的女子也是一樣,兩個煉氣士,當然有目中無人的資格,在他們看來,李青山不過是個普通的紈绔子弟,一劍殺了也未必是什么了不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