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7、沒什么可怕

　　丁曉華當然不會把實情告訴方圓。越是故作高深，越是讓方圓充滿敬畏，這也是駕馭手底下人或者晚輩的一種手段。春節時，方圓跟丁曉華說了內心的彷徨和疑惑，丁曉華則是更希望先正處再區縣。當時，丁曉華就注意到，方圓對于先正處再區縣，還是先區縣再正處，有些猶豫。今天，當方圓表示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講時，丁曉華猜到，可能是方圓的去向有了比較明確的說法。畢竟，今天方圓跟著市委書記葉繼成下鄉，丁曉華已經知曉。作為丁曉華最關注的人之一，方圓一舉一動，都在丁曉華的了解范圍。如果猜得沒有錯，那么，葉繼成一定是跟方圓說了什么。

　　丁曉華說：“說吧，爸幫你參謀參謀。無論是怎樣的結果，爸都一定會全力支持你！”

　　方圓很感動：“謝謝爸。我可能要去縣區擔任副職了。今天突然得到這樣的消息，我的心里很忐忑，我擔心我沒有這樣的能力，駕馭不了復雜的局面。”

　　丁曉華說：“當初你從學校到教育局的時候，有沒有這樣的忐忑？”

　　方圓說：“有的。”

　　丁曉華說：“每到一個新地方，肯定有一個從不熟悉到熟悉的過程。你當初能夠從校長到局長實現華麗轉身，現在，在教育局積累了這么豐富的政治斗爭經驗，去縣里，又有什么可怕的？”

　　方圓的心一下子又安定了許多。

　　丁曉華說：“唯一的不同，就是你在教育局現在是一把手，但去了縣區，肯定是副職。上面至少還有縣委書記、縣長兩個正職。”

　　方圓說：“是啊。我現在似乎都不會當副職了。”

　　丁曉華說：“許許多多的人，都是從低一個級別的正職到高一個級別的副職，然后才能成為更高一個級別的正職。極少可以跨著幾個級別，直接跳著從下一級的正職上升到上一級的正職。就說最近提拔的盛建濤和梁兆朋吧，他們在江南縣、甌江區是正職，是說一不二的一把手；現在到了市里，級別提升了，卻成了副職，在很多時候都說了不算。你說不適應，想想盛建濤，想想梁兆朋，其實就能想明白。再說，你不也在翟新文的領導下，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副職嗎？”

　　方圓一顆七上八下的心，也慢慢地平復了。方圓說：“謝謝爸，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丁曉華說：“走，我們去納斯大酒店，一邊吃點飯，一邊喝點酒。”

　　方圓說：“不喝酒了。我中午被延平縣的人給灌醉了，明天還要開教育工作會。”

　　丁曉華說：“也好，就在公司的餐廳吃吧，我安排一下。”

　　公司也有丁曉華、丁楚珂專用的小餐廳。這個小餐廳在大餐廳的一邊，是一個最多可以容納10個人的小包間。丁曉華、丁楚珂在這里吃飯，有的時候也會叫幾個公司的中層或副職過來陪一下，一邊吃飯一邊談工作。在這個包間的外側，還有一個較大的小餐廳，這是給公司副總裁及一級部門主管吃飯的地方。

　　今天，丁曉華安排的，就是自己的專用小包間。

　　董事長一聲令下，食堂這邊效率是超高。很快，餐桌就擺上了豐盛的飯菜，兩瓶進口的干紅葡萄酒也擺在了桌上。

　　在丁曉華的力勸下，方圓又端起了酒杯：“爸，謝謝你。看來我今天來你這里，是對的。”

　　丁曉華說：“一家人為什么要這么客氣呢？這么說吧，你無論去哪個縣區，誰都不敢把你怎么樣。誰如果敢對你不利，那便是跟我丁曉華過不去。我對宋云生的影響力，你也是知道的。另外，能在縣里當縣級干部的，哪一個都不是傻瓜。誰不了解你的強大背景？如果無緣無故得罪你，只有傻瓜才會這么干。”

　　方圓說：“最終還是要工作能力來贏得真正的尊重。”

　　丁曉華說：“你能力弱嗎？從一線教師到校長到，你用不到十年，走了許多人一輩子都沒達到的高度。小方，你要自信。必要的謙虛和低調是需要的，但什么時候也不能膽怯，誰如果敢對你怎么樣，你也不用客氣，直接干掉！我就喜歡這么干！殺雞給猴看，殺他一兩只，其他的猴子誰還敢找你麻煩。”

　　方圓說：“我明白了。”

　　丁曉華說：“當然，老毛的統一戰線，還是很管用的。什么時候，也不能得罪所有人，而要爭取最多人的支持，讓支持你的人遠遠多于那些反對你的人。這就是當年戰勝蔣介石的根本原因所在。所以，與有些人有矛盾，還是在共同利益大于分歧的情況下，還是要團結，還是要利用，就像是盛啟明，我還是要用他，還是要團結籠絡他。但是你知道，解放前老毛團結籠絡的那些開明地主、民族資本家、知識分子，到1953年開始，不也一個接一個收拾了？我就體會吧，在一個階段要團結的對象，不一定永遠都是籠絡的對象。總而言之吧，老毛統一戰線這一手，確實是太高明了，但也有點太那個了。咱做人，不能用人家的時候，說人家好，給人家許愿；不用人家的時候，就一腳把人家踢了，嘿嘿，其實我有時候還挺像老毛的。”

　　一般的年輕人，還真是難以理解丁曉華的話。但方圓能夠理解，這其實就是自己去縣里最重要的工作方略。必須要把統一戰線的理念貫徹到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中，團結盡可能多的人，孤立和減少敵對面，在必要的情況下，該出手就要出手，殺一兩只雞，震懾一群猴子！通俗易懂卻又博大精深的統一戰線理論啊，到縣里，可就看你的了。

　　丁曉華說：“當然，統一戰線，這統戰的對象雖然很多，但也要抓住幾個關鍵點。縣委書記，在縣里的權威遠遠大于縣長，這是必須要爭取的最現實最直接支持。但我們又應看到，如果縣委書記干得很好，在提拔為市廳級領導后，原來的縣長是最有可能晉升縣委書記的，如果你還在這個縣工作，那么就將接受原縣長新縣委書記的領導了。所以，如果能同時爭取縣長的支持，也是很重要的。能夠同時讓縣委書記和縣長都支持你，這就是最大的成功。當然，在必要的時候，還是要選邊站的。這個時候，就有學問了。”

　　方圓想起了自己與翟新文。說起來，翟新文一直都是正職，而自己其實就是個副局長，當時也存在著選邊站的問題，一些人選擇了翟新文，結果誰能想到，翟新文這個一把手，沒干過方圓這個三把手，被干回家了。唉，到縣里，這選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選縣委書記，是燒熱灶；選縣長，是燒冷灶。這熱灶有轉為冷灶的可能；這冷灶也有轉為熱灶的可能。所以有人說，世上最難的時候，不是做什么，而是抉擇。這還是很有道理的。選擇了錯誤的方向和目標，越努力，越奮斗，離成功越遠，離挫敗越近。

　　在這個夜晚，方圓就像是一個聽話的小學生，認真地聆聽丁曉華以過來人的身份，把丁曉華對世態世情的理解，把一些工作上的技巧，變成了通俗易懂的話語，就像是海綿吸水一樣，先把過來人所有的經驗都先吸收進來，一邊聽取，一邊理解，一邊消化。或許還有很多東西，不是一時半回能夠參悟透徹的，但是能理解個三成五成，方圓已經覺得受益匪淺了。

　　吃過了晚飯，又多喝了半瓶紅酒，方圓醉的程度更嚴重了。方圓說：“爸，明天還有教育工作會要開，我必須要早點回去休息了。”

　　丁曉華說：“好，別忘記，早點給小珂打電話。”

　　方圓說：“我今天不打，明天一定打。”

　　方圓是被司機司禮國背著進了家門的。當司禮國拉著方圓，在回家的路上，方圓已經是鼾聲如雷了。應該說，方圓醉得相當嚴重。所以，下車的時候，司禮國是把方圓背在肩上，背回了家門。

　　孔雙華和孔淑芳看到方圓醉成這個樣子，都嚇了一跳。孔雙華說：“媽，今晚你摟著睿睿睡吧。方圓這個樣子，需要有人照顧他。明天還有教育工作會呢！”

　　孔淑芳說：“好。我先給煮醒酒湯。”

　　母女二人，就像是大小妻子一樣，分工合作，照顧醉酒的方圓，讓方圓在經歷了一個沉醉的夜晚之后，第二天很清醒地開始了新的一天。但孔淑芳和孔雙華幾乎一夜未睡，就為照顧方圓。

　　孔淑芳期間少不了抱怨：“都什么時候了，還能喝成這樣？”

　　孔雙華的想法不一樣：“媽，能回來就好，回來比留在那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