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5、官場新感悟
在回東州市區的路上，方圓接到了汪興邦的電話。這個時候，酒雖然未全醒，也醒得有個七、八分模樣。被延平縣的同志灌成這個模樣，方圓感覺自己的臉面都丟光了。因為醉酒，在市領導們心目中會種下怎樣的印象，在部門長們中間會留下怎樣的印象？如果不是醉酒，任小愛又如何會來到1號車上，關切自己的情況？唉，一來二去，這一次延平之行，自己一點好處沒得到，惹了一身騷啊！
汪興邦說：“報告局長！剛才市委葉書記給孫紅軍打電話，讓他籌辦教育工作會議。他剛才轉達了市委葉書記的指示，很有點趾高氣揚的味道。局長，苗頭不太對啊！”
方圓吃了一驚：“怎么回事？”
汪興邦把了解到的情況一一向方圓作了匯報。方圓的心頓時七上八下：難道因為醉酒，讓葉書記對自己有另外的看法了嗎？唉，醉酒誤事，看來還不是一般地誤事！任小愛又給添亂，讓自己丑上再出丑！這可怎么辦呢？
方圓內心震驚，表面依舊平靜：“我知道了。謝謝你，興邦！我現在已經從延平縣返回東州市區，我很快就會到教育局。沒什么了不起。在我不在的時候，就讓他全權負責，這也是提前說好的。”
汪興邦說：“知道了。有什么情況，我會第一時間向局長匯報的。”
方圓說：“好。”
幾十分鐘后，兩輛考斯特中巴，外加引路的警車，在東州市委大院里停下。葉繼成下車，與幾位部門長一一握手。當握到方圓的手時，葉繼成說：“小方，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方圓一愣，但知道自己只能說好。
葉繼成又與記者們一一握手，向他們表示了感謝。
這個時候，盛建濤走到方圓的面前，握住了方圓的手：“小方，本來就沒有什么，所以就沒有什么。”
盛建濤的話，一下子讓方圓安定下來。是啊，也不是自己想喝醉的，是延平縣的同志太兇悍，自己資歷淺，太年輕，無法托大，這個理由完全能夠站得住。而任小愛的事情，打死也不承認。
方圓說：“謝謝盛市長。”
盛建濤沒再多說一句話，轉身上了臺階，返回他在市政府的辦公室。
周鵬有拍拍方圓的肩膀，一臉的笑容：“小方，不一定是壞事，或許是好事！”
天哪，這就是官場語言嗎？誰他娘的能夠理解這么似是而非的話？向左想，可以；向右想，也可以。周鵬有，不怕是長袖善舞的秘書長啊！既表達了關心，其實什么都沒有說。這說話的藝術，有幾個能夠比得了周鵬有？
周鵬有、方圓一左一右，落后葉繼成半步，陪著葉繼成返回市委書記辦公室。秘書肖正則跟在周鵬有、方圓的后面，默默隨行。
進了葉繼成的辦公室，葉繼成說：“秘書長，明天上午9點，我要參加東州教育年度工作會議。你安排行程的時候，把這件事優先安排上。”
周鵬有說：“好的，書記。”
葉繼成說：“沒什么事了，你去忙吧。我跟小方說幾句話。”
肖正給葉繼成泡好茶水，給方圓倒了一杯水，跟著周鵬有撤出外間。周鵬有說：“小肖，方圓出來，你讓我來我辦公室。”
肖正說：“好的，秘書長。”
葉繼成指了指沙發，讓方圓坐下。方圓站著沒動：“書記，對不起！我今天喝醉了酒，失了態，丟了您的臉，也丟了市委的臉！”
葉繼成說：“通常情況下，官員確實不應該醉酒。但是，今天醉酒，卻不一定是壞事。”
方圓吃了一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葉繼成說：“你今天喝醉了，肯定會有各種風言風語傳出來。人在官場，不可能不被人議論。級別越高，官做得越大，其實就天天被人議論。說得好聽些，叫議論，其實就是被人罵的。當面的時候，一個一個恭維著你，恨不能抱你的大腿，叫你一聲干爹；背后里，多難聽的話恐怕咱都想像不出來。”
方圓默然：是這樣的，當官就是挨罵的。看看網絡里，基本上是一邊倒的罵聲。就說人家民營企業家，養了大老婆、二老婆、三老婆，像某旺集團的董事長，養了七個老婆生了九個孩子，網絡里網民是一片羨慕之聲；到了公務員，就不一樣，哪怕只要有那么一丁點男女關系的問題，立刻就會被網民同聲喝斥，什么“殺無赦”，什么“立刻雙規，立刻送到監獄里”，什么“槍斃”！什么樣難聽的話都會說出來。可這樣的網民如果真地站在市委書記或局長的面前，就不是這憤青的姿態，幾乎百分之九十九心目都表現出卑顏屈膝之態，極盡諂媚和馬屁，就期望能得到市委書記或局長的賞識，給賞個小官做做，給扔一塊肉骨頭出來。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國人人格的一種分裂？看看法國，前總統任內與第二任妻子離婚，很快娶了年輕漂亮的名模；現總統一直單身，只換女友不結婚，第一任女友給他生了四個孩子，第二任女友助他進入總統府，第三任女友是個漂亮年輕的女演員，這總統享盡天下艷福，國內支持率不降反升，法國民眾更認為這是總統的私事，愛找誰來當女友就找誰，其他人無權說三道四。
放在中國，想都不敢想，因為國人對待外國總統的風流韻事，是看演出；對待有本事的老板們妻妾成群，是無限崇拜中；對公務員隊伍中的情人現象，是高標準嚴要求——根本不是一個標準、一個尺度來評價同樣的情況呢。
葉繼成說：“既然我們就處于這樣挨罵的環境中，所以就不要太在意某些風言風語。我們做人做事，只要有一桿秤，就是不能傷害黨和國家的利益，不能傷害人民群眾的利益，那么我們就可以去做，而不能過分在乎別人怎么看。做任何事情，都會有阻力的。就像當前中央正在進行利益重新分配的改革，已經連續多年給企業退休人員上漲養老金。這是有利于老百姓的好事，按說全國絕大多數人民群眾都支持，都擁護。但也有反對的。這些增加的養老金，是需要堵窟窿的，誰來堵？一是在職的人員來堵，當然大頭在哪里？在國企。
以前的國企，在上繳了稅收之后，是不再給中央其他錢的；但現在，每年的利潤要上繳紅利給政府，央企也好，地方國企也好，都要上繳紅利。從無到有，到5％到10％，未來要達到30％左右。這是在割國企的肉啊！這些國企，掌握著龐大的財力，他們肯定要拼命反抗中央的這一政策，他們肯定也是罵聲一片。但中央能不做嗎？為了彌補養老金的窟窿，為了全國更大多數老百姓的利益，就只能拿這些壟斷型的國企開刀！同樣，我們在任何工作中，推進任何一項改革，其實都會遇到阻力。這阻力來自于蛋糕的重新分配，來自于既得利益集團的阻撓。
但我們能不改革嗎？只要有利于人民群眾的事，只要有利于城市發展和進步的事情，我們就要有這個勇氣去做，而不管面對怎樣的阻力，面對怎樣的挑戰，面對怎樣的罵聲一片。”
葉繼成的話，深深地觸動了方圓的內心。是啊，做事要有個原則，符合這個原則的，就要努力去推動。這與自己的多贏意識多么吻合啊！以后，無論是在生活中，還是在工作中，只要有利于黨和國家的事，又有利于人民群眾的事，又有利于推動事業向前發展的事，又有利于個人成長的事，只要符合這四個原則，哪怕罵聲一片，哪怕阻力重重，也要勇敢去推動，攻堅求突破。
方圓說：“葉書記，您說得太好了！我一定牢記您的話，在工作中，把黨和國家的利益擺在首位，把人民群眾的利益擺在首位，把有利于東州教育事業發展的事擺在首位，不管遇到什么樣的困難，不管遇到怎樣的議論，我都要勇敢面對，積極進取。”
葉繼成笑了：“你難道準備在教育上干一輩子嗎？”
方圓又愣了，有些詫異地看著葉繼成。
葉繼成說：“你曾經跟我表達過，想去縣區工作，我也一直在考慮，是否安排你去縣區工作。畢竟，東州教育的局面，也同樣是比較復雜的，東州教育也需要你。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我感覺，有必要把你放到縣區去鍛煉，讓你成為一把改革沖鋒的尖刀。小方，你愿意接受這樣的挑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