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2、斗爭無處不在

　　初三的晚上，方圓和妻子孔雙華，帶著兒子，還有岳母，返回了政和小區的父母家。其實要的就是這個形式，一家人團團圓圓吃個飯。二姐方娟出奇地老實，整個晚上沒鬧出一點妖娥子，這倒讓方圓感覺到有些奇怪。方圓不知道，自己的大外甥趙春曉，已經把二姨媽治得沒了脾氣，借方圓之力，把蠻不講理胡攪蠻纏的方娟，已經讓方娟看到弟弟方圓，心里就有點恐慌，絲毫不敢觸犯方圓一點點，就怕被方圓訓一通甚至打幾個耳光。

　　當然，方娟沒有脾氣，還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新一年找工作的問題。總不能這樣坐吃山空，不然的話，吃光了老本，以后的日子更要仰方圓鼻息，對于總想說了算的方娟來說，這簡直比殺了她還要難受！方娟是很想去春曉公司工作。這是弟弟家的企業，自己去當個二老板，也挺好的。誰敢不認自己是老板的二姐？就憑這一條，又可以把在方圓這里受到的委屈，用西墻去補一補，找回一點發號施令的感覺。

　　不過，方圓晚上沒有時間跟方娟多交流。趙春曉這個小鬼精，看到小舅來了，立刻匯報了從正月初二開始，他和張招娣、張圣光就去了中，跟小姨方淑娟去沈悅的情況。趙春曉說：“小舅，小姨對我們可好了，中午還給我們做飯吃，小姨手藝很好，把圣光都吃撐著了。”

　　方圓心里很欣慰。或許，三個孩子陪著方淑娟，雖然打擾了她的清修，但同時也讓她不再寂寞。

　　方圓說：“招娣、圣光學得怎么樣？”

　　張招娣說：“東州的教材，跟通化的教材，完全不一樣。這邊的數學課程，我感覺比通化的簡單。但這邊的英語，我基本不會。太難了！”

　　通化的農村，小學四年級才開始學英語；而東州，小學一年級就有英語課。這基礎，確實不一樣。通化當地用的是人民教育出版社的教科書，而東州，用的是清江省教育廳編纂的全省通用的教材。由于清江的這一套教材，設計新穎，內容更與時代接軌，所以不但受到清江省的師生歡迎，在山東、河南、陜西、湖北等許多縣、市也被采用；江蘇版的中小學教科書，被使用的區域也很多；北京外國語大學編寫的中小學英語教材，也廣受社會的歡迎。人民教育出版社受到的沖擊不小，再也不能靠著皇商地位來推行教材了。再不認真積極地編好教材，改革創新，恐怕就難以養活自己了。壟斷消失了，比的就是服務，比的就是質量，人民教育出版社閉著眼睛數錢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方圓說：“那就充分利用開學前的這一階段，按照你們小姨的要求，盡快地適應新教材，盡快把自己薄弱的地方補好，以更充分地迎接新學期的到來。”

　　張招娣說：“好，小舅，我一定努力。”

　　張圣光說：“太累了，沒意思。大過年的，就被抓去學習，我學夠了。”

　　方圓對于張圣光，確實有點不喜歡。這個孩子，被二姐一家溺愛得已經很不懂事了。看看趙春曉，再看看張圣光，就覺得張圣光基本就是好吃懶做的紈绔二代。當然，比起“我爸是李剛”來說，這張圣光也沒個好爹，沒個出息媽，想紈绔都紈绔不起來。

　　方圓說：“圣光，將來想像小舅這樣嗎？”

　　張圣光這一點倒不含糊：“想！小舅當大官，吃香的，喝辣的，還有人送錢送禮。我長大也當大官兒！”

　　趙春曉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在趙春曉看來，張圣光這樣的話，簡直比傻子說的話還要幼稚可笑。

　　方圓說：“當大官兒可不容易呢，要當大官兒，先要學會做小官兒；要想成為小官兒，就必須先當好小兵。沒有任何一個大官兒，是直接當上大官兒的，都是從小兵當起的。我當過一線的老師，也當過教導主任、副校長、校長這樣的小官兒。圣光你想當大官兒，這說明你有理想，這是好的。但是如果不好好學習，沒知識，沒文化，沒學歷，恐怕就要一輩子當小兵，一輩子在社會的最底層闖蕩了。”

　　趙春曉說：“小舅，您說得太好了。人要有理想，比如當科學家，比如當大官兒，但必須從最底層做起，從最小的小兵做起。連小兵都當不好，是當不了合格的大官兒的。就算是被推到了大官兒的位置上，也被會頂翻，隨時有可能下臺。”

　　方圓贊許地點點頭。他撫摸著趙春曉的頭，說：“春曉理解得很好。當官兒也意味著責任和壓力，也意味著風險無處不在。就說教育局吧，在過去的兩年時間里，兩任局長先后下臺，兩任黨委書記先后下臺，其中一任黨委書記帶著處分離開了東州。就算我現在是主持工作的副局長，同樣也是危機重重，因為隨時都會有人想抓到我的把柄，把我推翻下臺。當官，不是圣光想得那么簡單。要想當上官，必先當好兵，而學歷也很重要。現在提拔干部，先看學歷，再看能力。學歷就是敲門磚！就像是考公務員，要求起始學歷就是全日制大學本科。如果圣光連個大學都考不上，連個本科學歷都沒有，你就連當個兵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當官兒了。圣光，你懂嗎？”

　　趙春曉說：“小舅說得太好了。不學習，要落后。圣光，不能光想著玩。至于你想當大官兒，更是可笑。學習不好，怎么能當大官兒？當大官兒，不是光吃香的、喝辣的，還要承受著當官兒的壓力和責任。”

　　張圣光很不服氣：“表哥，你以為就你知道的多？就你懂事？你就是個馬屁精！”

　　趙春曉微微一笑：“圣光，我大你幾歲，自然是比你懂事。不信咱走著瞧，看看我們長大之后，誰在社會上混得開。看你張圣光將來是不是要靠著我這個你現在很不服氣的表哥沾點光？”

　　呵，大人們的暗斗，在孩子們的身上也開始有體現了。方圓感慨萬千：有人的地方，必然有斗爭，哪怕是一個家庭里的。方圓不由地想起，那些為爭父母遺留的一套房子，而鬧上法庭的兄弟姐妹。利益，是核心和關鍵。那個什么主義，就是虛無和空想，“按需分配”，怎么可能？我想要什么就分配到什么，我需要住大房子，開豪華車子，有花不完的錢，有漂亮動人的美女，社會就能分配給我嗎？這絕對是空想！還是把握現實比較好。做好當下，把眼前的事情做好，這才是最重要的。

　　吃晚飯的時候，方圓接到了黃潤的拜年電話：“小方，過年好啊！”

　　方圓說：“黃副司令過年好。”

　　黃潤說：“我回老家過年了，今天回來，帶了些老家的土特產。小方你可不要嫌棄啊！”

　　方圓說：“黃副司令太客氣了。”

　　黃潤說：“你們兄弟，怎么還用客氣。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老婆除外。”

　　方圓哈哈大笑：“黃副司令，找我有什么事？”

　　黃潤說：“明天有沒有事？中午，一起坐坐？”

　　方圓說：“得有個主題吧？”

　　黃潤說：“主題就是邀請方局長坐一坐，大家交流交流，加深一下友誼。”

　　方圓說：“這個不叫主題。”

　　黃潤說：“在你面前，不用藏著掖著。明天啊，閔司令想請方局長吃個飯，商量一下軍地共建的事情。上一次你給閔司令提了兩個建議，一是舉行面向部隊指戰員家屬的就業招聘會，開春之后，正是找工作的時候。閔司令希望呢，這件事盡早落實，讓廣大的指戰員都能安心服役。前期，人社局的董局長已經準備著手，但現在困難比較多，還請方局長多幫忙啊！”

　　方圓心里鄙夷閔健、黃潤和董希斌。不過，方圓是無法直接表達的。董希斌在知道這個信息之后，曾經想策劃在春節前完成這個業績，為他當選市委委員添磚加瓦。但春節前，各家企業基本都給工人放假，有誰會在這個時候招聘員工？

　　方圓更關心的事情，是馮彥在這件事中的作用。方圓問：“馮彥政委是否參與這件事？”

　　黃潤有些尷尬地笑：“管他干什么？你對他那么好，他給你什么了？光給你制造麻煩，還在背后給你下刀子。這樣的小人，就讓他一邊玩去吧。現在，警備區沒有幾個人擁護他，他快要成為孤家寡人了。”

　　方圓說：“他可以對我不仁，我卻不能對他不義。黃副司令，不管怎么說，汪老爺子和我之間的特殊關系，也決定著我對汪老爺子的前任秘書，不可能不聞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