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4、善者不來

　　汪興邦的三點建議，全部被方圓采納。這對于任何一位副局長來說，都是非常有面子的事情。更重要的是，這有很強的政治暗示意味。看起來，汪興邦陪著方圓去了一趟杭江，回來之后，關系更上一層樓了。

　　幾位原本還覺得與方圓關系不錯的同志真有點坐不住了。看到汪興邦得意洋洋的模樣，謝秉國、曹本松、和平等，都生出幾分嫉妒來。正所謂，有得必有失，得到了一些東西，必然意味著同時要失去一些東西。

　　會開得很簡練，很利索。方圓返回辦公室，謝秉國跟了過來。

　　方圓把謝秉國請進辦公室，客氣地問：“謝主任找我有什么事？”

　　謝秉國說：“局長，籌備教育工作會議，辦公室居中協調，政策法規科負責文稿，這都很符合慣例。但是教育的重頭工作有兩項，一是教育管理，二是教學教研。基教科和教研室，是不是應該更多地參與一點教育工作會議籌備？”

　　方圓之前只在夏季，參加了市教育局的暑期教育工作會議，并沒有全面部署過教育工作會議，經驗是欠缺的。方圓想起了李國強，李叔如果能有多露臉的機會，當然是好的。

　　方圓說：“教育工作會議，一是會務，二是材料。這兩項工作現在都有牽頭科室。謝主任想讓基教科和教研室多參與，有什么好的建議？”

　　謝秉國說：“2009年的各項教育工作計劃、目標和任務，重頭還是在教育管理和教學教研上。所以，我和國強也想多提一些創新想法，多提一些改革措施。”

　　方圓說：“好啊！有什么好的想法，形成素材，報給政策研究室，讓寫作班子給整理匯總一下。我也希望這各份材料都能有創新，有亮點，能出彩。謝主任能主動提出來，支持寫作班子的工作，體現了謝主任的覺悟，我感謝謝主任。”

　　這哪里是謝秉國想要的結果？給別人特別是汪興邦作嫁衣裳，謝秉國心里難受著呢！提供素材，就是給汪興邦臉上增光。謝秉國說：“方局長，我的想法是，教育工作計劃，主干是教育管理和教學教研，能不能由基教科和教研室接手，聯合寫出我局的年度教育工作計劃？”

　　方圓笑了：“謝主任啊，你還是沒有擺脫你是教研室主任或基教科科長的境界啊！當了副局領導，應該站在全局的視野看問題。不錯，基教科和教研室的工作很重要，但別忘記，我們有21個科室，其他19個科室的工作不重要嗎？教育局的年度計劃，是一份很全面的計劃，在突出基教和教研工作的同時，也不能忽視高等教育、學前教育、職業教育、繼續教育、社區教育、安全教育、體育藝術衛生教育。謝主任啊，越是擔任局領導，就需要有更宏觀的視野，全局的觀念，越需要跳脫小團體、小框框的束縛。這個方面，你可就不如你的徒弟我了。”

　　謝秉國這臉啊，一陣一陣地發燒。謝秉國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想一腦袋鉆到地縫里，再也別露出來。

　　方圓說：“好啦，謝主任，我還有事。你回去，讓你分管的科室多出一些創新的想法、改革的思路，這個很好，我支持你。整理好這些想法、思路，提供給寫作班子當素材，讓我們教育的幾篇稿子都更有亮點，你的覺悟和想法，我完全支持。謝謝。”

　　謝秉國含羞而去。

　　方圓卻沒有時間等待，立刻給宋云生打去電話：“宋市長，冒昧地打擾您，不知道今天您是否有時間，我向您匯報一下教育工作。”

　　宋云生說：“好啊，中午11點到11：20，給你20分鐘時間，夠不夠？”

　　方圓說：“夠。謝謝市長！”

　　掛斷電話，方圓馬上叫來汪興邦：“興邦，把準備的年度工作計劃給我一份初稿。”

　　汪興邦說：“好的，我馬上帶過來。”

　　汪興邦把打印好的初稿遞給方圓。方圓很認真地從頭到尾讀了一遍，感覺到這個初稿應該是相當完善的一篇稿子了。就算是讓方圓親自來改，恐怕還不一定能夠改到這個水平上。畢竟，從去年12月形成的那一稿，到現在，已經改了n稿。特別是前幾天方圓發脾氣之后，這稿件的質量顯著提升，各個分管局長更重視了，各個科室也更認真了。這重新匯上來的材料，自然質量與之前不相同。

　　方圓說：“這份工作意見，已經相當不錯了。”

　　汪興邦說：“謝謝局長的肯定。我想，既然市委書記和市長同時都到，我們這邊一定要萬無一失。這稿子還要讓滕飛躍和阮少修再看看。這兩個人都是行家，說不定會提出更好的修改意見，讓稿子更上一層樓。”

　　方圓笑看汪興邦：“興邦，謝謝你的良苦用心。少修能夠有展露頭腳的機會，是你給創造的。”

　　汪興邦見方圓理解了他在會上的意圖，笑著說：“是少修自己本來就很出色。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就算是這一次不加入寫作班子，以后也一樣會閃光！”

　　方圓說：“你通知阮少修了嗎？”

　　汪興邦說：“如果局長通知，我想阮校長會更高興。”

　　方圓說：“還是你來通知吧。我會跟阮少修見個面，告訴他前因后果。”

　　汪興邦說：“謝謝局長支持。”

　　方圓說：“我剛才跟宋市長約好，11點到11點20分，向他匯報教育工作。你也跟著一起去吧。”

　　汪興邦心花怒放。汪興邦沒有想到，這才投之以桃，方圓立刻抱之以李。要知道，單位的副職，跟市委、市政府的正職，能夠直接接觸的機會，很少的。能夠有機會見宋云生，給市領導留下印象，這對未來的仕途發展，意義重大。

　　汪興邦站起來，說：“謝謝局長的培養。”

　　方圓說：“你是寫作班子的組長，聽聽宋市長怎么說，將來宋市長的講話稿怎么寫，你才會心中有數。”

　　汪興邦說：“好的，局長。”

　　汪興邦跟著方圓，在市長辦公室見到了忙碌批閱公文的宋云生。批閱公文，是一位官員每天必修的功課。級別越高，公文越多。宋云生在每天繁忙的行程里，只能把批閱公文抽空就批幾份。在見方圓和汪興邦之前的幾分鐘，宋云生又抓緊批閱了幾份公文。

　　看到不是方圓一個人來，對相對陌生的汪興邦，宋云生愣了一下。不過，態度還是很友好地跟方圓握了握手：“歡迎小方來我辦公室坐坐。”

　　方圓說：“謝謝市長百忙之中接見我們。這是教育局副局長汪興邦同志。”

　　宋云生笑著跟汪興邦握手：“興邦同志，歡迎。”

　　汪興邦有點卑躬屈膝的模樣：“市長，很榮幸能見到您！”

　　宋云生意味深長地看著汪興邦，說：“興邦同志現在主要負責哪幾個方面的工作啊？”

　　汪興邦說：“報告市長，我現在主要分管辦公室、政策法規科、職教科。”

　　宋云生立刻明白方圓帶汪興邦來的意圖了。宋云生說：“請坐吧。”

　　方圓把教育局的2009年工作要點，呈報給宋云生：“市長，這是我們反復研究形成的2014年教育工作的要點，請您審閱。今天我們來，主要是向您表示感謝！您能親臨教育工作會議，體現了您對教育工作的高度重視和大力支持。”

　　宋云生呵呵地笑著：“小方啊，我為什么要參加，你我都很清楚嘛！”

　　方圓頓時有點緊張。

　　宋云生說：“教育工作越來越重要，是民生之首。作為市長，當然應該支持教育。所以，今年我準備在教育會上講幾句話。”

　　方圓說：“請市長指示，我們會按照您的指示，回去準備講話稿。”

　　宋云生說：“好，時間寶貴，我也就不跟你客氣了。我要講四個方面，第一，要在教育均衡發展方面有突破。東州實驗中學、龍灣區實驗小學，這樣的學校固然給東州爭了光、添了彩，但有幾個東州百姓能夠有機會成為這兩所學校的學生？如果每一所學校都能像東州實驗中學、龍灣區實驗小學這樣出色，每一個老百姓在家門口就能上優質的好學校，這正是均衡發展給我們帶來的新課題、新挑戰。”

　　方圓內心叫苦：要讓東州11中像東州實驗中學這樣出色，換孫悟空來也辦不到啊！教育均衡發展是努力的目標，但是那將是永遠都無法實現的夢。未來的發展，只能說達到相對均衡，真正做到一個水平線上，太難了。美國的哈佛大學，為什么不但是外國大學生的首選，也是美國大學生的首選？美國其他的大學都辦成和哈佛一樣的水平，可能嗎？宋云生給出的題，太難了。

　　宋云生說：“第二，要在教育質量上下功夫。在企業，產品的質量是企業的生命線。那么教育質量呢？是不是也可以視為教育的生命線？老百姓對教育質量的要求越來越高，但我們有些學校，是遠遠無法滿足人民群眾的期待。小方啊，值得我們深思啊！”

　　方圓說：“是的，市長。”

　　宋云生說：“第三，要在教育公平上經得起評價。古代農民的起義，為什么總是在強調平均分配田地，強調均貧富？就是因為中國老百姓不怕窮，最怕不公平。群眾對教育的期待，同樣是這樣。百姓最擔心的、最憤慨的，就是這個教育不公平。教育局應該怎么做，要深入地思考。”

　　方圓覺得牙花子疼。

　　宋云生說：“第四，要在改革創新方面有作為。改什么？改機制，改體制，改政策；創什么？創新思路，創新目標，創新措施，創新成績。小方，你都聽懂了嗎？”

　　方圓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宋云生辦公室的。方圓有一點渾渾噩噩，在宋云生的熱情中，送出了市長辦公室。

　　汪興邦嚇得都不敢說話了。雖然也擠出笑容，跟宋云生握了一回手，但腿肚子都在哆嗦。跟著方圓下了樓，坐到了方圓的車里，汪興邦還沒有回過味來。直到方圓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汪興邦才頂著膽量說：“局長，宋市長善者不來啊！”

　　方圓看著汪興邦：“宋市長提的要求對不對呢？”

　　汪興邦說：“從道理上講，是很對的。但是，很多工作都非一日之功。”

　　方圓說：“一日沒有功，整個班子就會被否定。興邦，按照宋市長的要求寫講話，應該不難。現在我最擔心的事不在這里。”

　　汪興邦說：“在哪里？”方圓說：“宋市長笑著把我們送出門，我相信，現在葉書記那邊已經知道了我拜訪宋市長的事情。你說我現在該怎么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