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2、葉繼成的橄欖枝

　　貝鎮隆部長召見，這可是大事！方圓立刻放棄了尋找盛建濤、梁兆朋、周鵬有的想法，跟教育局的同志交待幾句，就急匆匆地離開了市委中心會議廳。

　　一路上，與熟悉的人打個簡單的招呼，方圓一路疾行。上了電梯，才忽然發現自己已經有點氣喘吁吁了。

　　安定一下情緒，方圓陡然想起一件事：上一次聽說，杭江市長提拔為省委常委，好像是要接省委組織部長的職務，怎么貝鎮隆依舊是組織部長呢？

　　在王國棟辦公室，方圓看到了貝鎮隆、王國棟和葉繼成。方圓連忙打招呼：“貝部長好，王書記好，葉書記好。教育局小方前來報到！”

　　王國棟似乎心情不錯：“葉書記，這就是我剛剛跟你提過的方圓同志。他是現在東州市最年輕的處級干部，而且還主持市教育局的工作。”

　　葉繼成走過來，熱情地握了握方圓的手：“方圓同志，貝部長、王書記，對你可都是贊不絕口啊！我這第一面啊，也是感覺年輕有為。其實我遠在衢州，也是久聞你的大名，衢州市教育局曾經組織考察團到東州第五中學參觀學習，大家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局長向我匯報的時候，也提過你。不但教育系統的同志知道你，第一集團軍的軍領導們，也在我的面前提到你，對你稱贊有加。方圓同志，以后要多多支持我的工作啊！”

　　方圓有點懵。第一集團軍？方圓陡然想起來，萬大全在第一集團軍任參謀長。方圓忽然有點迷糊，最近只跟萬大全聯系過一次，中間基本沒有什么更多聯系，自己竟然忘記了萬大全是參謀長還是副軍長。更重要的一個情況，讓方圓真地懵，而不是裝著懵：一個堂堂的市委書記，在上任的第一天，不去拉攏、團結、爭取各位常委，卻單獨把自己一個小小的副處叫過來，難道自己真地這么重要？

　　但不管怎么樣，該表態還是要表態的：“謝謝葉書記對我的信任，我一定會全力支持您的工作，支持市委的工作。”

　　葉繼成使勁地搖著方圓的手，說：“有了方圓同志的支持，我是更有信心了。”

　　方圓苦笑：“葉書記，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副處。”

　　葉繼成說：“國棟市長重點推薦，萬參謀長伸大拇指的，我是絕對信任的。”王國棟現在可是杭江市市長候選人了。

　　方圓大約知道了來龍去脈。此時的方圓，已經清醒了許多，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葉繼成來之前，一定是做過許多的功課，對東州政壇的情況一定進行過深入地了解，包括各個派系的情況。但凡是了解了東州政壇的有關情況，對于自己這樣一個支點式的人物，肯定就不會放過。自己是王國棟、宋云生兩系都極力爭取的人；自己是省委黨校常務副校長孔子田的女婿；自己與東州兩家最大的企業東升集團、納斯集團關系莫逆；自己與多名省委常委能說上話；自己與多位市委常委關系不錯；自己更有軍方的背景…誰來東州當官兒，看起來都要把自己擺在棋盤的重要位置上。

　　方圓說：“謝謝葉書記。”

　　葉繼成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似乎自己有點太心急了。貝鎮隆還在這里，自己這個新市委書記著什么急呢？完全可以單獨和方圓談話的時候再說一些事情。不過，話都說到這個程度了，葉繼成也就必須硬著頭皮把事情做圓滿：“我比你年長十幾歲，我就叫你小方，好不好？”

　　方圓說：“王書記也是這樣喊我的。”

　　王國棟微笑著不說話。

　　葉繼成說：“我準備，未來一周的時間，除了要開好市的黨代會，也要擠出時間對全市的一些單位進行調研。明天上午的行程是市人大、市政協；明天下午，我將去市教育局，請小方做好準備。”

　　一般說來，人大、政協擺在最前面，這體現了對老同志的尊重，對民主監督和依法監督的重視，體現了黨對人大、對政協的領導。之后的視察順序通常是警備區或其他部隊，然后是政法口的法院、檢察院和公安局，然后一般去紀委和組織部、宣傳部，再然后排到發改委、財政局、國稅和地稅。通常情況下，一把手比較少去教育局視察調研，更別說一上任就去調研的。

　　縱然算是瞎子，也能感受得到，新市委書記葉繼成對教育的特殊偏愛，對方圓的格外重視。

　　方圓也能猜透個七八分。方圓說：“我一定會如實向葉書記匯報東州教育發展的情況，也會反映東州教育當前存在的困難和問題。”

　　葉繼成說：“好啊！不怕反映困難和問題！我就是要聽真話，聽實情，這樣才能更好地進行判斷和決策，才能把事情做好。小方，今天王市長請你過來，其實是貝部長要跟你談話的。我呀，見到你太高興了，有點得意忘形了。”

　　葉繼成確實有點過了，有點喧賓奪主了。但葉繼成有葉繼成的苦惱。從衢州到東州，這是省委重用了。東州的經濟總量，曾經長期位居清江省的前三甲，藏富于民讓東州的富翁在全國看都是比例相當高的。但是，近兩年，臺州已經后來居上，在GDP方面超過了東州；而東州與杭江、寧海的差距也在拉大。這說明，東州出了問題，而且問題還不小。否則，東州市委書記向來不是提拔為省委常委就是提拔為副省長，以前更有省委常委兼任東州市委書記的先例，而這一次王國棟僅僅提拔成為副省級的杭江市市長。這實際上就是省委對東州班子的變相否定。自己來東州，人生地不熟，孤身一人，不帶兵馬，沒有親信，要想迅速打開局面，確實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在事先做的功課里，方圓是比較突出的一位。葉繼成發現，方圓竟然與商界、軍界、政界都有著非常深厚而復雜的關系，竟然能夠成為各方的支點。而且還有一點，那就是方圓在過去半年的時間里，幾次三番的頂撞宋云生，而宋云生竟然依舊還在努力團結、拉攏方圓，并沒有與方圓成為死對頭，更沒有你死我活，而是一次次地忍讓、退卻、示好。這個現象不能不引起葉繼成的高度重視。

　　就在剛才，與王國棟交流工作的時候，葉繼成提到了方圓，結果貝鎮隆插話說，最近兩天，《清江日報》二版都有關于東州教育改革的文章。葉繼成也看到了這兩篇文章，正是因為他對東州的事情特別關注的緣故。而在這么重要的版面，連續兩天報道一座地級市的教育工作，這是極其罕見的。聯想到馬上就要召開的東州市黨代會，葉繼成判定，東州市委至少要吸納方圓為市委委員了。而這么年輕的同志成為市委委員，除了團市委書記外，不會再有其他人。而《清江日報》的連續報道，更證明了方圓在省里的強大背景。最起碼，省委常委、宣傳部長田國華掌控《清江日報》，這里面是否包含著田國華的意圖？葉繼成了解到，田國華幾次到東州，都去過東州5中，都特意到教育視察，都與教育有關。葉繼成甚至還了解到，省委趙書記也視察過東州5中，還派他的秘書到過東州5中。種種跡象表明，方圓在省里的根也是很深的，宋云生之所以在飽受打擊之后依舊不敢對方圓怎么樣，就是因為宋云生也知道方圓的根子深、底子厚，而不僅僅是岳父孔子田這一層關系。

　　因此，葉繼成提議，想見見方圓。于是，王國棟就給方圓打了電話。

　　方圓走到貝鎮隆的身邊：“貝部長好。”

　　貝鎮隆說：“《清江日報》的兩篇報道，我都看了。小方，你大膽改革的精神是要鼓勵的，但我要提醒你的是，一定要穩妥，一定要充分考慮各方面的情況，特別要注意民意動向，特別要協調好利益關系，讓改革既能出成果，也不至于引起太多的非議。”

　　方圓說：“部長的話我都記在心里了。”

　　貝鎮隆說：“不改革，絕對沒有出路，包括人事制度，包括干部選拔機制，都要堅定不移地進行改革。但是，怎么改？我認為首先要有頂層設計，然后在頂層設計的大框架下，進行貫徹、摸索、創新。在沒有頂層設計的情況下，務必要謹慎，務必要突出決策的科學性，務必要聽取民意，務必要爭取絕大多數的支持。沒有絕大多數的支持，改革不可能獲得成功；與民意相違背，又怎么會得到絕大多數的支持？”

　　貝鎮隆的話，很有深意。在方圓聽來，似乎是批評自己的步子邁得有點快，貝鎮隆并不希望如此。唉，琢磨領導話里的意圖，可真是費腦筋的一件事。

　　方圓說：“謝謝部長的教誨，我一定會按照部長說的去做。”

　　貝鎮隆說：“許多人都在講，選拔干部，重用人才，都要注意德才兼備。小方啊，你可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德才兼備？”

　　方圓搖搖頭：“我肯定理解得不透徹。”

　　貝鎮隆說：“我想說的是，德才兼備，其實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老百姓公認，而不是上級領導認定。什么樣的有德？老百姓公認，部門工作人員公認；什么樣的有才？老百姓公認，部門工作人員公認！僅有上級領導認為這個人有德有才，這是不夠的。要上下兼顧，要上下均衡。我們的人事和干部制度改革，就是要朝著這樣的方向去努力。小方，你聽懂了嗎？”

　　方圓鄭重地點點頭：“我聽懂了。”

　　葉繼成和王國棟也若有所思。

　　其實方圓只能說是聽懂了一部分貝鎮隆所講的話。畢竟自己現在的覺悟、水平，距離貝鎮隆的層次差得太遠，不能完全理解也算是正常。而葉繼成、王國棟則是感悟良多。兩個人更從另外一個側面，體會到貝鎮隆與方圓之間的密切關系。只有真心關懷方圓，才會跟方圓講這么多在方圓聽來似是而非高深難測的話。

　　貝鎮隆說：“我沒什么事了。是繼成和國棟找你。”

　　方圓走到王國棟的面前：“王書記，您是一個好官！我祝您在新的工作崗位上一切順利！”

　　王國棟握了握方圓的手：“剛才啊，貝部長可是對你講了很多我和葉書記都聽不到的真言圣經。小方你的才華現在已經得到了上級的公認，也得到了教育系統廣大干部教師的公認。我還是希望既然選擇了做人民公仆，就要修身立德，要不斷反醒自己，提醒自己，嚴格要求自己。我真地希望小方你能越走越遠，為黨和人民做出更大的貢獻！”

　　方圓這一回是真聽懂了王國棟的話。想想自己在個人私德方面確實有很多的虧欠，方圓感覺對不起王國棟對自己的信任和培養。方圓鄭重地說：“王書記，我今后一定會更加嚴格要求自己，不該做的事情不做，不該犯的錯誤不犯。”

　　王國棟拍了拍方圓的肩膀，點點頭。轉過臉：“葉書記，你還有事嗎？”

　　葉繼成臉上掛滿笑容，說：“小方，我希望明天你能帶給我不一樣的驚喜！”

　　這就是政治！人家遞過來橄欖枝，方圓哪有不接的道理？更何況，葉繼成是未來東州政治的最重要人物。方圓說：“我一定會客觀務實地向葉書記匯報！”

　　“好，實事求是，正是我黨的優良傳統。”葉繼成不吝贊譽之辭，對方圓充滿肯定。

　　方圓朝著貝鎮隆方向微微鞠了一躬，說：“貝部長，王書記，葉書記，那我先走了。”

　　葉繼成竟然把方圓送到了門口，緊緊地握住了方圓的手，低聲說：“小方，歡迎你隨時到我辦公室里來坐坐。過些日子，你嫂子也要搬到東州來，到時候歡迎你到我家做客。”

　　進市委書記家？在東州，方圓只去過周鵬有的家。進市委書記的家，這將是破天荒的第一回！自己可真被葉繼成重視啊！可是，這是好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