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9、這一次黨代會很復雜

　　方圓又一次驚訝地看著王國棟。自己剛才聽王國棟說被提名為市委候補委員的候選人，或多或少還是有一點驚喜的。成為候補委員，意味著什么？意味著自己已經以29歲不到的年齡，躋身東州市最核心的政治權力中心，成為市委常委之外第二大較大圈子中的一員。要知道，東州有500多萬人口，能成為37人中的一員，這也是13萬分之一啊！而且成為候補委員，下一步才最有希望成為委員，再進一步就是市委常委了。這仿佛鋪好了在東州官場最近的一條晉升之路！

　　但轉眼之間，驚喜變成了震驚和失望：說來道去，自己就是那個被差下來的偽候選人啊！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中國政治的一個特色！

　　王國棟說：“逐步擴大黨內民·主，這也是民·主政治發展的必然趨勢和客觀要求。逐步減少等額選舉，逐步擴大差額選舉，這是從上到下都要認真貫徹執行的新規定、新精神。既要把上級的意志貫徹好，又要把民·主的權利使用好，這就需要一個平衡。因此，選擇一位差額的候選人，是一件很費腦筋的事情！這個差額的候選人，一方面要有一定的威信和知名度，又一方面又要確保一定在選舉中被選下來，從全市來找這樣一個候選人，是很不容易的。選的人選沒選好，如果導致研究被選上的候選人沒選上，差額的那一位選上了，這就是市委的失職，是要被追究責任的。經研究，多數市委常委都認為你是比較合適的差額候選人。首先，你有一定的知名度，這一年來的工作業績也比較突出。鑒于其他候選人都是正處級以上，你是副處級，資歷又淺，因此提名你成為市委候補委員的候選人，是比較合適的。我們的目的就是要保證該選上的候選人，一定要選上；不該選上的候選人，一定要選下來。小方，你要做的，就是在黨代會期間，務必確保自己被選下來。”

　　得！敢情是讓自己跑一回龍套啊！

　　方圓有點哭笑不得，對中國政治的認識進一步加深。方圓說：“我完全服從市委的決定，想方設法讓自己選下來。”

　　王國棟說：“話不能明著說，特別是當著眾多的黨代表。但我們可以暗示，讓黨代表們心中有數。”

　　方圓說：“王書記，我有顧慮。如果萬一我被選上了，可怎么辦？”

　　王國棟說：“如果萬一你被選上了，這個市委人認賬，你以后就是市委候補委員，可以參加市委全委會議，列席市委常委會擴大會議，參與東州市大政方針政策的研究和制定。在一定程度上講，中央也是這樣的架構，常委與市委常委對應、政治局委員與市委委員對應，政治局候補委員相當于市委候補委員。這只是打個比方。”

　　方圓說：“那候補委員與委員的區別是什么？”

　　王國棟說：“最大的區別在選舉權。如果委員出現了空缺，那么候補委員就可以屆中遞補，然后成為市委委員。這個時候就可以有選舉權、決策權。”

　　方圓聽明白了絕大部分，但還有一些似懂非懂。

　　王國棟說：“提名你擔任市委候補委員的候選人，也是有一定的政治風險的。我只對你提一個要求：一定不要抱僥幸心理，一定不要違背組織意圖，一定要落選。”

　　方圓說：“明白。”

　　王國棟說：“其實啊，能夠成為差額的這個人選，也是一份光榮，更是一份機遇。這是一個讓全體黨代表了解你、知道你、認識你的好機會，這對未來你的發展，有很大的好處。”

　　方圓一下子想明白未來的好處。的確，黨代表們來自東州市社會各階層，來自市直各機關，來自四區五縣（市），他們都是黨員中的精英，是當地或所在企業的核心權力人物。就以教育局為例，黨代表不過孫紅軍、翟新文與方圓三個人，而這三個人，恰恰就是東州教育最有權力的三個人。就算是來自一線的黨代表，那至少也是村黨支部書記；就算是來自企業的黨代表，那不是企業老總，就是職工隊伍中的勞動模范、技術大拿，要么在他們的小范圍內權力巨大，要么又紅有專。在一定程度上講，黨代表比人大代表、政協委員更精英，而且還是黨內的精英！作為候選人，被廣大的黨代表們研究簡歷，研究業績，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被熟悉、被了解的過程，對未來的仕途發展，意義重大！

　　方圓表態：“感謝市委，感謝王書記為我提供了這么一次差額的機會！我堅決貫徹市委和王書記的精神，確保自己一定會成為選不上的那一位候選人。”

　　王國棟點點頭：“要的就是你這個表態。第一件事，跟你說到這里，現在說第二件事！省里有多位領導提出，希望你能到區縣任塊塊工作；也有多個區縣的負責同志找過我，希望你能去他們那里任職，擔任常委副縣長。市委也有多位領導，同意這個意見，認為塊塊的工作，比條條的工作，能讓你得到更全面的鍛煉，幫助你更快更好地成長。我也同意大家的意見，但是最終沒把這件事拿到常委會上討論，原因就在于：當前東州教育，如果你離開，也缺少一個能擔綱的同志，缺少一個能讓市委放心的同志。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省委領導非常關心東州教育局實驗幼兒園園長競聘的改革試點，這件事沒做完之前，也確實不適合讓你離開。”

　　方圓想起了岑百強打來的電話。方圓說：“我是黨的一塊磚，黨哪里需要，我就往哪里搬。市委讓我去區縣，我愉快接受；市委讓我留在教育，我也愉快接受。”

　　王國棟說：“好。至少在春節之前，你還是要在教育崗位上工作。希望你不管是站好最后一班崗也好，不管是準備長期奮斗也好，都要把穩定與發展兩件大事做“”看好。”

　　方圓說：“是！”

　　王國棟語重心長：“特別是穩定工作。穩定是發展的前提，是改革的前提。沒有穩定的環境，一切都是白搭。當前，社會利益博弈日益復雜，人們的利益訴求日益多元化，為穩定增添了很多新課題、新難題。教育系統是東州市直各部門中人數最多的一個大單位，吃財政飯的人占了整個市管財政人員的三分之一強。再加上公安系統、衛生系統兩個大戶，可以講，東州財政上用來發工資的錢，絕大多數都被你們三個單位給拿走了。教育系統、衛生系統，穩定的壓力很大，信訪的隱患很多。應該說，你們教育局比衛生局在這個方面做得要好！我希望你充分利用好你的資源和優勢，繼續保持教育系統相對穩定的政治局面，讓東州教育平穩向前發展。”

　　方圓頓時感覺到壓力沉重。寧中原這個家伙，會不會上訪？

　　王國棟說：“教育局有一個好的做法，那就是建立信訪接待室，有專人來化解信訪隱患，解決信訪問題。這個方面的工作經驗，我也看了，很不錯。有一個叫戴良花的同志，是比較關于做人的思想工作的，對吧？”

　　方圓沒想到王國棟還知道戴良花。方圓說：“是的。戴良花是我原來在5中當校長時的副書記、工會主席。教育系統最容易爆發信訪沖突就是教師評職稱。由于高級職稱名額太少，而符合條件的人太多，每年都會打破頭。我把這項工作，交給戴良花來做，總是能夠平穩地化解這些信訪隱患，確保了實驗中學的穩定。后來，我提議把她調入市教育局，擔任工會副主席，現在主要負責信訪接待工作，應該說，做得非常出色。”

　　王國棟說：“這樣的同志，應該重用。當前，市委市政府信訪局壓力巨大。由于國際環境不好，許多中小企業紛紛破產倒閉，一些不負責任的企業主逃跑，導致了很多的債務沒有來償還，許多工人的工資無人支付。找法院，法院可以給判決，但沒辦法執行。于是，這許多人都跑到市委大樓前，跑到市信訪局那里，要求政府給解決。冤有頭，債有主。他們應該找的是中小企業的老板，而不是政府。但當這些老板都跑路之后，政府就成了冤大頭，也只能頂上。再加上這幾年，東州市城改的力度很大，造成了很多的拆遷信訪。我有一個想法，想借用戴良花同志到市信訪局工作，不知道你是否同意？”

　　方圓是很舍不得戴良花離開教育局的。不過，市委書記開了口，自己又如何能拒絕？方圓問：“不知道王書記準備怎樣來安排戴良花？”王國棟說：“先來熟悉一下工作，掛職信訪局局長助理，還是正科級。如果工作出色，一年以后，就提拔為副局長。”

　　方圓說：“我得征求一下戴良花本人的意見！王書記，我什么時候都會全力貫徹您的指示精神的。”王國棟說：“好，就這么定了，你回去跟戴良花同志談。現在談第四件事。”

　　方圓偷偷地咂咂舌：今天要談的事情還不少哩！確實，最近一個階段，跟王國棟書記接觸得比較少，還真是攢下了許多事。

　　王國棟說：“盛建濤被省委任命為市委常委的公文，你看到了沒有？”

　　方圓說：“我看到了。就在今天下午看到的。”

　　王國棟說：“這一次的黨代會，除了要研究確定2009年東州市經濟和社會發展的意見，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內容，就是選舉。會議將等額增補四名市委委員，其中三個空缺是竇黨濟、廉松和雷恒亮留下的；另外，翟新文同志不再適合擔任市委委員。將差額增選一名市委候補委員，換句話說，候補委員一共兩個候選人，你是差額的那一位。在全委會上，將選舉產生新的市委副書記，時明祥同志將不再兼任市委副書記職務。”

　　方圓說：“這么說，盛建濤書記提拔為市委常委后，東州的常委人數并沒有增減，而明裕云也沒有動，依舊是市委常委、秘書長？”

　　王國棟點點頭：“是不是有點沒想到？”

　　方圓說：“是。”

　　王國棟說：“至少到目前為止，省里的博弈還沒有結束，明裕云的安排也沒有結果。”

　　“那么盛建濤書記將會負責哪一塊工作呢？”

　　王國棟說：“黨代會結束，你就知道了。”

　　方圓感覺到，這二次黨代會，里面的玄機很多。誰來當市委副書記？是盛治仁？是竇勝忠？是鄧云聰？是高勝強？還是黃杰？其他的常委，似乎資歷太淺，沒有資格來競爭市委副書記啊！好一潭渾水，好一個復雜的局面哪！在一定程度上講，是不是誰當選了市委副書記，盛建濤將最有可能接誰原來負責的工作。方圓倒是希望，盛建濤能夠接任組織部長一職。盛治仁擔任市委副書記，也符合方圓的心理期待，雖然表面看起來，竇勝忠似乎對自己更好，但是盛治仁似乎與自己更處在同一個戰壕。而且盛治仁有理想、有水平，也熟悉黨務工作，當個市委副書記綽綽有余。不過，盛治仁與王國棟之間似乎并不是一條戰壕的，倒是竇勝忠最有可能被王國棟推薦。而宋云生如果要推薦一名副書記，十有會推薦鄧云聰。怪不得現在還處于混沌狀態！如此激烈的競爭格局，恐怕是不到最后一刻，是很難知曉誰能笑到最后的。按照國人的慣例，這個市委副書記，與市委書記之間肯定不是同一派別的。從這個角度看起來，竇勝忠的可能性倒降為最低了。紀委書記黃杰，政法委書記高勝強，這兩個人與方圓的接觸一般，方圓對這兩個人的了解太少，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是最后沖出來的黑馬。

　　方圓覺得腦袋都大了。政治，實在是太不好玩了；官場，實在是太難玩了！一個堂堂的市委書記，都控制不了政治局面，這里面的復雜可想而知。

　　這個時候，方圓的手機響起，是孔雙華打來的。方圓直覺，孔雙華要跟自己談寧中原的事情，立刻把手機掛斷。

　　王國棟說：“好，我們抓緊時間談第五件事。”

　　方圓說：“好的，王書記。”

　　王國棟說：“你對梁兆朋同志，怎么看？”方圓心里有一種預感，肯定會談到梁兆朋。現在，曹操終于出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