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共識

　　郝丁一開啟了本次黨委會的第三個話題：苗群與周素素的處分。鄒志剛實在忍不住：“郝書記，現在可以去趟衛生間嗎？再不去的話，就該跟宋萍差不多了。”

　　鄒志剛以為很幽默，但沒有人笑。方圓抬頭看看墻上的石英鐘，已經23點了。今天的黨委會，不知道要開到什么時候呢！

　　郝丁一說：“好吧，大家都稍微放松放松。并不是我不放各位同事回去，是因為明天一早就要向市委、市政府匯報，我還要單獨向畢市長匯報。如果沒有一個結論出來，恐怕沒有辦法交待。”鄒志剛說：“我怎么餓了？”翟新文說：“是啊，大家加加餐吧。興邦，你聯系一下肯德基或其他外賣，看看這個時間，還有沒有送餐的。如果有，讓他們送來，一人一份；如果沒有，你辛苦辛苦，叫上幾個司機，一起去24小時店，買些面包和火腿腸來。”汪興邦說：“好。”

　　方圓返回自己的辦公室，給孔雙華打電話：“雙華，我還在教育局呢。”孔雙華說：“嗯，我知道。是不是研究68中老師□□的事情？”方圓說：“你怎么也知道？”孔雙華說：“剛才68中的同事給我打電話，說你好厲害呢！一下子就把他們都給震住了。”方圓感嘆：“形勢逼人哪！我后天要去市委黨校學習了，68中老師又希望我擔任68中的校長，如果不快刀斬亂麻，趕緊處理完，我連黨校的學習都會受影響！”孔雙華說：“你真地要回去當校長嗎？”方圓說：“怎么會？不過，我會臨時性兼任68中的黨支部書記，或許半年，或許一年。好啦，工作上的事情不跟你說了。雙華，局黨委會還要開下去，什么時候回家，我還不知道。你早點休息吧！”孔雙華說：“好呢！別太累著。我和睿睿都好，睿睿已經睡了。”方圓說：“好。”

　　打完電話，方圓閉上了眼睛，內心的煩躁一點一點地提升。仔細地回想了一下自己與苗群的關系，應該說還真不錯。在自己當副校長的時候，與苗群有過激烈的沖突；但是離開之后，與苗群的關系似乎好了起來。如果要嚴肅處理苗群，會不會與自己有交集？方圓忽然想到了，似乎金谷餐飲連鎖公司承包了68中的食堂；還有，那個卜論軍玩弄過的女音樂教師施雨希，當時自己耍了一點心眼，把這個施雨希安排到了68中，不知道現在的情況怎么樣了。呵，還真是有點瓜葛啊！

　　方圓有些不放心起來，找到司雨詩的手機號碼，直接給撥了過去。司雨詩已經休息了，對有人打擾她很是惱怒：“誰這么沒規矩？找死啊！”當了苗東順的二奶這么多年，在苗東順面前，司雨詩像小貓一樣溫順；但對其他人，或多或少也多了幾分霸氣。方圓說：“嫂子，是我，方圓。”司雨詩騰地坐了起來：“對不起，兄弟，我真不知道是你。”方圓說：“不好意思，半夜打擾嫂子。確實有急事。”司雨詩說：“有什么事，你說。”方圓說：“金谷承包68中的學校食堂，沒有什么問題吧？”司雨詩說：“沒有問題啊！”方圓說：“嫂子，你一定要跟我說實話！68中的校長苗群撤職了，他犯錯誤了，馬上要研究對他的處理呢！嫂子你一定要把全部的情況都告訴我，我擔心，如果苗群真被處分了，什么都說了，或許會影響到很多人和事。”

　　司雨詩明白了。司雨詩說：“放心吧，沒有事。這事情怎么著也牽扯不到弟弟的身上。在68中的食堂方面，我現在正在打品牌，準備向全市的中小學校擴展業務，所以，這項工作是我親自來抓的，我對食品的衛生、質量，都要求非常嚴格。那個小陳你還記得嗎？具體的工作是他來領導，但我每天都會過問。從目前運行情況看，一年來沒有發生一起學生中毒事件，68中吃飯的學生也比剛剛開始的時候多了許多，也說明飯菜的質量還是有保證的。弟，我和你哥有共識，什么時候都不能影響到弟的發展，什么時候都不能砸了弟的牌子。這一點，我還是很有數的。當然，我們與苗群之間，還是有一些經濟往來，我想一想啊，過去的一年，每個學期四個半月吧，一共是9個月的時候食堂開火。每個月，小陳都會給苗群2000元，給周素素1500元，相當于我們多聘了一個廚師，一個幫工。去年中秋節、春節，今年的端午節，小陳也都給苗群和周素素各準備了一份禮包，過年的時候，還塞給苗群一個5000元的紅包，大約合計4萬塊吧。這些錢，跟你沒有任何關系。”

　　方圓眉頭緊鎖。看起來，東州5中的食堂還是要自己辦，4萬塊哪！錢數不高，但過了5000元就過線了，要查的話，這4萬塊也是犯罪。方圓說：“新學期，就不要給校長送了。你那不是在幫他，而是在害他！”司雨詩說：“其實我們也不愿意送呢！但是弟你也知道，為了能讓我們的公司繼續在學校食堂做下去，有的時候難免要處理好與校長和有關人員的關系。弟，那個總務主任陳衛國，我們一年下來也打點了差不多一萬塊呢！”方圓說：“嫂子，你這樣做，我以后哪里還敢給你介紹新學校？你知道嗎？你這樣做，也是在把我這個介紹人拉下水呀！”司雨詩說：“現在，其實外面都這樣的。”方圓說：“嫂子，你是清江大學的本科畢業生，文化層次擺在那里，難道還知道做事要看長遠嗎？最近，不要給苗群、陳衛國、周素素和其他68中的任何人打電話，明白嗎？”司雨詩說：“知道了。對不起啊！明天我去給你賠罪！”方圓說：“我和哥感情好，看的不是錢，是在沒有人理睬我的時候，哥真心幫助了我。我這個人講情義，但是講情義也需要遵守規則，遵守國家的法律！嫂子，這件事我非常不滿意！你這4、5萬元，說白了，還是降低了學生們的飲食質量。把這送禮的4、5萬花到學生身上，學生該能吃多好的飯哪！”

　　方圓恨恨地掛斷了電話。幾分鐘后，苗東順的電話打過來了：“兄弟，別生氣啊！你小嫂子不會辦事，剛才我已經狠狠地罵了她。哥向你保證，以后這樣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我絕對不會給弟弟帶來半點麻煩，我也不會允許我手下的，給弟帶來麻煩。”方圓的心平靜了一些，說：“哥，最近不要與68中的人聯系。”苗東順說：“知道了。你怎么說，我就怎么辦。”方圓說：“掛了。”苗東順說：“好呢，好呢。”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方圓說：“請進。”推門進來的是曹本松。他的手里拿著兩個環保塑料袋，上面的肯德基標志一清二楚：“方局長，先吃點兒。”方圓說：“舅你吃了嗎？”曹本松說：“沒呢。飯來了，我先給你送一份兒。”方圓說：“舅舅你坐吧。”曹本松說：“我不打擾你了，方局長。”方圓說：“我有話跟你說。”

　　曹本松坐下。方圓說：“舅舅長期擔任體衛藝科科長對不對？”曹本松說：“是。”方圓說：“我是晚輩，按說不應該亂講話。但是我還是要給舅舅提兩點建議。”曹本松說：“請方局長指示。”方圓說：“最近幾天，全力配合孫紅軍書記，把信訪案這件事處理好。孫書記在哪里，你在哪里；孫書記讓你做什么，你做什么。”

　　曹本松一愣，但馬上意識到了什么，連忙說：“知道了。”方圓說：“你的老本行，不能丟啊！我給舅舅出個題目：怎樣抓好東州市的學校體育藝術衛生工作？突破點在哪里？創新點在哪里？如何借北京奧運會的契機，大力發展學校的陽光體育運動，增強學生的體質？如何為東州市、為清江省、為國家培養更多的體育后備人才？”

　　曹本松先是吃驚，然后慢慢地想明白了一點方圓的意思。曹本松感激地說：“謝謝方局長。”方圓說：“舅舅是厚道人，在學校體育藝術衛生工作中又是真正的專家。”曹本松說：“我一定好好準備這些題目，寫好了，請方局長審閱。”方圓說：“給孫書記看一看。其他人就不用看了。孫書記如果問起來，你就說是我讓給看的。我后天就要去黨校學習了，最近一個階段，我不在局。”曹本松現在是政工科長，馬上理解為：去黨校進修后，方圓又該進步了。曹本松對方圓的態度更加恭敬：“方局長，有什么情況，我會第一時間向您匯報。”方圓說：“你我之間，不要太過拘謹。我在心里真把你看成是我的舅舅，是我的長輩。”曹本松覺得眼眶都有些濕潤：“謝謝。唉，當初小涵要是嫁給你，該有多好！”

　　方圓的心里也多了幾分傷感。夜深人靜，不知道此時此刻，蘇睿涵在做些什么？她的那個嚴重違背了中國倫理道德的孩子，現在是怎么個情況？紅顏薄命，原本只在歷史的典籍中經常出現；在現實中，方圓對這個詞匯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活生生的現實，血淋淋的案例。方圓唏噓幾聲，不想再說什么。曹本松眼眶濕潤，內心也是波瀾起伏：如果小涵能夠嫁給方圓，郎有才，女有貌，小涵又那么溫柔懂事，到哪里都只會讓方圓臉上有光彩，該是多么般配的一對啊！方圓現在尊敬自己，把自己當舅舅一樣看待，又何嘗不是看在小涵的面子上？這份情又如何能夠報答得了？

　　曹本松說：“方局長，我先走了。你慢慢吃。”方圓點點頭：“去吧。舅舅，題目一定好好準備，如果有人問到你，你才能胸有成竹。”曹本松說：“知道了。”

　　方圓慢慢地吃肯德基，想著心事：這苗群的處置，是不是該一查到底？方圓忽然覺得，自己的信心都有些動搖了。說起來，苗群的案子也不是什么大案子，只要給他一線生機，以后不再管錢，相信他是一個明白人。唉，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與苗群的事情也能扯上邊，對于苗東順和司雨詩，看來也很有必要再交流交流。

　　內線電話響起來：“方局長，能不能來我辦公室？”方圓說：“我馬上來，局長。”

　　翟新文辦公室，翟新文與方圓對坐在沙發中。翟新文看著方圓，感慨地說：“方局長，東州教育再也經不起折騰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方圓的神色。方圓沉吟一會兒，說：“不錯，穩定確實是第一位的。”翟新文說：“今年東州教育的成績不少，可是每出一件事，這些成績的含金量就會打一次折。如果事情搞大，東州教育2008年度的考核恐怕難有好成績。”方圓點點頭。翟新文說：“方局長，關于苗群與周素素的問題，你覺得怎樣處理比較合適？我們先通個氣。”方圓問：“局長的意思呢？”翟新文說：“處理是一定要嚴肅處理的，我看可以給記大過或留職查看處分，職務免去。”方圓點點頭。翟新文說：“如果真地把苗群與周素素逼到墻角，我真地非常擔心東州教育的穩定啊！”方圓點點頭：“我明白局長的意思。在當前階段，我也支持穩定的大局。奧運會馬上就要開始了。”翟新文說：“是啊！奧運會就要開始了。”再沒有多余的話要講，但翟新文知道，自己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

　　當翟新文與方圓并肩走進小會議室的時候，迎來了許多人驚奇的目光。郝丁一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而孫紅軍、曹本松、和平、汪興邦等人，都或多或少想明白了什么。方圓的影響力是越來越大了，今天晚上的黨委會，前兩個議題，全部采納了方圓的意見。這第三個議題，翟新文事先與方圓溝通一下，直接影響著議題的方向。方圓，越來越成為教育局最不可忽視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