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8、利益鏈的雛形

　　方圓正在辦公室里備課的時候，阮少修走了進來。阮少修說：“方書記，本來真不想過來打擾您，但想了想，還是要過來跟您請示請示。”方圓說：“阮主任，什么事情這么客氣啊？”阮少修說：“馬上年底了，學校有兩次酒席，一次酒席是學校300名教師的團圓飯；還有一次是學校要答謝過去一年對東州5中給予大力支持的社會各界人士和市教育局的領導。方書記，您覺得這兩次酒宴安排在哪里合適呢？”

　　方圓當然想到了金谷大酒店。方圓說：“阮主任覺得哪里合適呢？”阮少修說：“我個人感覺，學校的團圓過年飯，安排在金谷大酒店，還是比較合適。這答謝晚宴，去年之前，劉明校長都把它安排在香格里拉大飯店，規格顯得比較高一些。”方圓說：“楊芳校長是什么意見？”阮少修說：“楊校長讓我來問問您。楊校長說，學校的團圓飯，她會露露面，全場走一圈，但身體不好，也會早回家休息休息；學校的答謝飯，她以前沒有參加過，雖然認為很重要，但確實是身體不行，如果中途退場，不好，就請方書記帶著學校其他領導，主持這個答謝會。”方圓笑著說：“看來，楊校長又在給我加擔子啊！”阮少修說：“我可是按照局長的要求，盡量不來打擾書記，什么事都找校長。可是校長讓我來找書記，我就只好打擾您了。”方圓說：“好吧，既然楊校長說了，那我就擔起來。要是別人說，我還真是不能接，我現在都快忙暈了。”阮少修說：“那是，那是。”方圓說：“教師節在金谷舉辦的團圓飯，你覺得飯菜質量怎么樣？”阮少修說：“很好啊！”方圓說：“那學校的團圓飯，就定在金谷吧。”阮少修說：“好。”方圓說：“學校的答謝飯，以往學校都誰參加，邀請些什么人參加？”阮少修說：“學校里參加的，是劉明校長和幾位副校長，外加我和倪右盛。其他的中層不參加。今年參加的范圍，請方書記來確定。學校邀請的，主要是市教育局的局領導和各科科長，還有學校的法制副校長、學校所在的街道書記、主任，龍灣區的領導，以及劉明校長的一些社會關系。”方圓說：“那就按照慣例吧。不過，最好楊校長能來，怎么說楊校長也是學校的一把手。”阮少修說：“我再向楊校長請示請示。”方圓說：“請客的地點，讓我再想一想。以往劉校長請的最高級別的領導有哪些？”阮少修說：“最高領導是韓素貞局長，龍灣區一般會來一位分管教育的副區長。”方圓笑了：“這樣吧，你先把請柬準備著，市教育局的，往年的社會各界對東州5中有貢獻的人士，劉校長的朋友就算了。我也邀請幾位朋友或領導過來。”阮少修說：“不知道方書記要邀請的領導有哪些？我在準備請柬的時候一并準備好。”方圓說：“你記一下。”方圓想了想，說：“內容你們來組織，最后的署名我來署。”阮少修說：“明白。”方圓說：“市委常委、副市長鄧云聰，市委常委、團市委書記畢全力，市委常委、警備區政委萬大全，市委常委、龍灣區委書記竇黨濟。”阮少修心里頭都震驚得不行，原來估摸著方圓能請市里的領導來，沒有想到一請就要請四個常委。方圓看到阮少修驚訝的神情，說：“還不一定能夠請得來呢！本來還想給王書記、宋市長發請柬，其實竇部長、盛部長對我也是有恩的，但這四位領導，我基本上是沒有一點把握。我剛才說的幾位常委，如果他們有時間的話，應該會來的。”阮少修心里說：我靠，這是八個常委啊！這方圓，有多大的能量，誰知道？能夠指揮得動八個常委，在東州市還能不能找出第二個人？方圓說：“這樣吧，市委常委、組織部部長盛治仁，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竇勝忠，這兩位領導的請柬也寫好，我估計來的可能性極小，但我們的禮數要到。到年底了，不用想都知道，各位領導肯定都很忙。這6份請柬，請來個一兩位，就算不錯。”阮少修說：“是的，以往劉校長送請柬的時候，也是送得多，最后落實能來的，要少一些。領導們都忙，年底更忙。”方圓說：“是啊！我還有一些朋友，也一并邀請一下，你再記，東州市東升縫紉機集團公司董事長安東升，東州市帥氣服飾有限公司董事長舒韋蓉，東州市春曉集團公司董事長丁春曉，東州市星河文具公司總經理紀美君。還有幾位領導，龍灣區區長羅殿章，東州市警備區副司令員卜論軍，駐東州市邊防一團團長黃潤、政委和平，團市委副書記郝丁一、魏錦圖，東州師范大學我的老師徐前教授。對了，平常駐東州各高校的校長是否邀請？”阮少修簡直都快驚呆了：“以往沒請的。”方圓說：“那算了，就先寫這幾位吧。”阮少修說：“好，我寫完之后，請方書記簽名。”方圓說：“我邀請的幾位領導，我來簽名，市級領導，你協調一下車輛，我親自去送。其他的領導，我打電話后，你親自把請柬送到每一個人手中；市教育局的領導，學校的老關系戶，請楊校長簽名，也由你親自來辦”阮少修說：“好的。”

　　方圓繼續備課。意外的，苗東順竟然主動打電話過來：“兄弟，最近好嗎？哥有日子沒見你了，想得慌。”方圓很開心：“苗哥，謝謝你的關心。我最近工作太忙，也沒有及時給您打個電話問候問候。”苗東順說：“弟兄之間，都客氣什么。不過，快過元旦了，哥哥我找人從漁船上搞了一些新鮮海貨，都是遠洋深海的寶貝，今天就安排人給弟弟送回家。”方圓說：“哥你太客氣了。”苗東順說：“這叫什么客氣？這叫兄弟情誼。別的不說，你關心你侄子，你關心哥的生意，哥什么時候跟你客氣過？”方圓說：“我也不過是機會趕巧。”苗東順說：“機會就是這么巧。這不快過年了，各學校都要吃個團圓飯，不知道弟你準備把5中的團圓飯安排在哪里？”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啊！方圓感慨。方圓說：“這件事我已經跟辦公室主任說了，就定在金谷大酒店。我們學校人多，300人，也特別需要個大場子。”苗東順說：“那太好了。我把金谷1樓的中心宴會廳留給你，最多可以容納450人。300人絕對沒有問題。”方圓說：“我估計，可能還會有一些退下來的老師參加，恐怕不止300人。”苗東順說：“有多少人，我都接得下。”此時的苗東順，嘴上咧開了花，就按照80元一個人的標準，300人就是2萬4千元。如果再加上啤酒紅酒，一個場子3萬元也是很有可能的。這餐飲利潤很高，凈利潤超過1萬元，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今天，這已經是第二個學校包場了，68中的苗群，一句“本家哥哥”，再加一箱新鮮海產品，就把他搞定，68中的100人場子，安排在二樓的宴會廳。當然，兩所學校恐怕還不是一天，還應該要繼續開發市場。

　　苗東順說：“兄弟，你對哥，真沒得說。”方圓說：“互相支持，互相幫助。苗哥對我的幫助，我也不能忘記。”苗東順說：“沒得說，以后兄弟有什么事，盡管找我，特別是不適合你這樣走官場的，需要哥這樣的人，有些不方便出面的，我來給你擺平。”

　　方圓隱約聽明白是什么意思，心里譏笑：到底是沒文化，是黑社會的出身。難道事業上的進步，還需要黑社會來擺平嗎？方圓說：“謝謝了。”忽然想起一件事：“哥，金谷大酒店，看起來還是很有檔次的。你能不能告訴我，平常接待的最大領導一般是什么級別？”苗東順一愣，反映很快，說：“你嫂子在我這里，這些事情，我還真不知道，你讓你嫂子說。”

　　司雨詩說：“兄弟，我是嫂子。”方圓說：“嫂子，咱金谷平常接待的最高領導都是些什么樣的領導？”司雨詩說：“市里的局長、科長，區里的領導，經常有過來。”方圓說：“最高領導接待過誰？”司雨詩說：“好像有幾回，說是有副市長、政協副主席過來。”司雨詩是多聰明的人，馬上意識到方圓問這樣的話，肯定包含著別的意思，難道是…司雨詩說：“兄弟，是不是你要請市里的領導吃飯？”方圓說：“是啊！東州5中的發展離不開各級領導的關心，社會各界的支持。東州5中每年元旦前后，都要答謝一下各級領導。今年恐怕會有幾位市領導要參加5中的答謝晚宴。”司雨詩說：“就放在金谷吧。請方兄弟放心，金谷一定能夠接待好，而且保證讓市領導們滿意。不知道需要怎樣的條件？”方圓說：“我需要兩到三個大桌的連間，或許是兩桌，也或許是三桌，但一定要寬敞氣派有品味。同時，我估計可能會有四位市委常委以上級別的領導參加，所以安全保障問題也很重要。另外，領導來了，肯定要帶司機，司機的招待也要安排好。去年，東州5中把這個活動安排在了香格里拉大酒店，當然，去年我還不在5中。”司雨詩說：“放心吧，兄弟你就把這答謝宴安排在金谷吧，大連間我們有，擺上三桌或四桌，都沒有問題，如果擺三桌或兩桌，絕對寬敞。安全問題，也請兄弟放心，你苗哥是什么人？誰敢在這個時候找麻煩？另外，我讓你苗哥那一天加強安全保衛工作。至于服務員，我會把金牌服務員派到大連間里服務，如果弟弟你不嫌嫂子老，我親自來服務。”方圓說：“這件事，只是我個人的想法，還沒有與校長商量。你的連間，我準備親自看一看。”司雨詩說：“那我現在就派車接你去。”方圓說：“嫂子，不急。”司雨詩說：“怎么能不急呢？我和你哥還想沾沾兄弟的光，能有機會親自為市領導服務呢！”

　　一個小時后，受楊芳的全權委托，方圓與阮少修，在苗東順和司雨詩的親自陪同下，先看了看一樓的中央大廳，果然，擺上三十桌四十桌，都沒有問題。苗東順和司雨詩的臉上，堆的全是笑容，讓阮少修似乎也找到了尊嚴。這世界上，沒有人愿意跟錢過不去。方圓站在中間，說：“教師節的時候，5中也是在這里舉辦的慶祝會嗎？”阮少修說：“是的，方書記。”方圓說：“還是不錯的。前面的小舞臺，也不錯，阮主任，與那校長、戴主席商量一下，搞些節目，讓每個教研組都出節目，發個獎品，也挺好。”阮少修說：“好的，我回學校就與那校長、戴主席說說方書記的提議。”方圓說：“教師節的標準是多少？”阮少修說：“80元每位。”方圓說：“老師們都辛苦一年了，80元的標準也不算高。我提議，就100元的標準吧。回去以后，向楊校長匯報一下，如果領導同意更高的標準，我看120元也可以。”阮少修說：“好的。”

　　看著年輕的方圓指揮著中年的阮少修，司雨詩感慨方圓還真是有領導派頭，一副沉穩老練、指揮若定的樣子。苗東順臉上的笑容更是燦爛，媽的，如果是120元一位，就能讓老子一晚上掙4萬多，這個兄弟，以后可得籠絡住了，得經常打點打點。

　　來到了司雨詩說的大連間，是在三樓。房間的總體陳設，還是讓方圓感到滿意。方圓見過五星級的香格里拉的宴會廳，見過市委賓館的宴會廳，其實也不過這樣的水平。方圓說：“房間還不錯，但如果市領導們想唱唱歌，跳跳舞，似乎還有些欠缺。苗總，司總，我提議，如果確定安排在這里，那么還請換上52寸的液晶彩電，音響設備要調試好。”苗東順說：“立馬辦。音響設備，我從夜總會調人，讓專業的音響師過來，保證領導想聽什么，有什么；想看什么，就能看什么。”說完后，立刻打電話：“你馬上去國美商場，購買一臺52寸的液晶彩電，限一個小時，送到金谷三樓貴賓包間，并安裝調試好。”

　　這效率也有點太高了，看來苗總是勢在必得啊！阮少修知道自己沒有表態的份，站在那里，微笑著靜立。

　　方圓想起金谷夜總會，知道那個地方人蛇混雜，心里擔心起來：“苗總，夜總會會不會影響到安全？”苗東順說：“方兄弟邀請的貴賓，在安全問題上，請放一百二十個心。我那一天加派人手；如果真是需要，停業一天，也絕對沒有問題。能給兄弟做成一件事，我就是損失了夜總會一天的收入，又能怎么樣？”司雨詩說：“我們一定有能力，有信心，把5中的答謝宴辦好。更何況，我們還有先天的優勢，就是金谷商貿公司是東州市代理法國葡萄酒的專營特許商，市領導來了，一定會讓各位領導喝真正純正的法國原汗原味的好酒。”

　　方圓點點頭：“這確實是你們的優勢。”司雨詩說：“更關鍵的是，香格里拉的法國酒雖然不是我們代理的，但那里的酒價格至少是我們的3倍以上；而且，在香格里拉，還需要有15％的服務費。如果5中選擇在這里，喝貨真價實的進口洋酒，價格是香格里拉的三分之一以上，并且免收一切服務費。我們就是在菜金上賺一點錢，主要是為各位領導做好服務。”

　　方圓點點頭：“阮主任，你看呢？”阮少修說：“我聽方書記的。”方圓問：“去年在香格里拉的標準是多少？”阮少修說：“280元一位。”苗東順笑了：“兩位領導，在香格里拉吃280的標準，在我金谷就相當于120元的標準。如果兩位領導不信的話，這一次教師團圓宴，定的就是120元的標準，到時候可以比較比較。”方圓說：“今年請的領導層次更高，280元的標準肯定不合適，至少要超過300元。”司雨詩說：“如果超過300元的標準，在我這里能夠吃到香格里拉2000元的標準差不多。我保證每一位領導都能在吃完了之后，還想回來再吃。”方圓說：“把金谷大酒店與香格里拉的情況，如實向楊校長匯報，分析出哪里有什么優勢，在哪里在辦答謝宴更合適。”阮少修說：“明白。”

　　方圓對苗東順和司雨詩說：“這答謝宴，參加的市領導恐怕不會喜歡別人來打擾。金谷這酒店生意好，人來人往的，會不會有影響？”苗東順說：“我有一個貴賓通道，保證市領導不受半點影響，現在我帶兩位領導來看看金谷的貴賓通道。”

　　貴賓通道，竟然設在了偏門，并且安裝了電梯。方圓看了之后說：“貴賓通道，很安全，但畢竟是偏門，總不能讓市領導走偏門吧。市領導來，還是一定走正大門。這個偏門不合適。”司雨詩說：“我有個想法。我想到時候市領導們來的時候，方書記一定會在大門口迎接。這樣，我給安排10個年輕端莊的女服務員，全程負責引領，這樣保證不會讓一位領導受到驚擾，并保證直接送達三樓的貴賓包間。”方圓笑著說：“我看苗總和司總這一回是志在必得啊！”苗東順說：“沾兄弟的光，也能近距離接觸接觸市領導。”方圓說：“做生意有兩種，一種叫一錘子買賣，另一個叫源源不斷全是回頭客。”苗東順說：“我保證，只要兄弟把這宴請安排在金谷，一定全都是回頭客。”方圓說：“好。”

　　方圓和阮少修坐著苗東順的奔馳轎車，返回東州5中。在回去的路上，方圓接到了孔雙華的電話：“方圓，苗哥讓那個小陳，送來了滿滿兩大盒子的海鮮，就是白色泡沫塑料做的那種保溫盒子。其中一個盒子里，就放了兩條魚，我都沒有看到那么大的魚。”當著阮少修的面，方圓不能更深地回答，淡淡地說：“我知道了。有什么事情，等晚上回家再說吧。”

　　還沒有返回5中呢，方圓又接到了一個電話。在聽到那熟悉的聲音的一瞬間，方圓的心一震，一種久違的心靈的悸動讓方圓竟然不能自已。調整一下情緒，看了看坐在副駕駛上端正向前坐著的阮少修，方圓定了定神，說：“宋總，好久不見，你現在可好？”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