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9、不受歡迎的人

　　《同桌的你》唱完了，女中尉似乎有些很激動，迎著下面禮節的掌聲，敬了一個軍禮。這個時候，還或多或少地能看出女軍人的颯爽英姿來。方圓則鞠了一個躬，然后友好地向女中尉伸出手：“謝謝汪副連長，很榮幸跟你合作。”

　　這是很禮貌的客氣話，但在女中尉聽來，卻有另一番味道。她伸出手，用了點力氣握住了方圓的手，大眼睛忽閃著光彩：“真想再跟你唱一首。”

　　天！好在沒有對著麥克風，不然這聲音傳到這么多的餐桌邊的人的耳朵里，可真是麻煩啊！方圓微微一笑：“汪連長，謝謝。想唱歌的首長和老師還有很多，我們把機會讓給他們吧。我相信，以后我們還會有很多機會在一起合作的。”

　　這是委婉的拒絕，方圓說得很紳士，也很禮貌。但女中尉似乎只聽到了后半句，神色沒有半點不開心，說：“好，明天聯誼的時候，我還要請你唱，你已經答應我的。”

　　我什么時候答應過你了？方圓心中苦笑：“好的，汪連長。”方圓把麥克風放在支架上夾好，與女中尉一起走下臺。來到一號桌前，卜論軍笑著說：“小方校長，和我們的汪副連長合作得很默契嘛！”方圓笑著說：“是汪連長唱得好。汪連長是紅花，我不過是襯托紅花的綠葉。”黃潤說：“汪副連長平日里可是很少請男同志唱歌的喲！”

　　這是什么話？方圓沒有辦法不讓人家說出這樣的話，現在關鍵的是趕緊坐下，把主角讓給其他領導和同事。相信只這一小會兒，恐怕許多人的心里不會很舒服吧。但女中尉也笑吟吟地站在一號桌前，沒有回自己座位的意思，正津津有味地聽幾位首長在說著她與方圓的合唱呢。

　　方圓說：“我非常榮幸，同時我也相信，黃團長與汪連長如果合作，一定會唱得更好！”黃潤哈哈大笑：“汪副連長，我們合作唱一首，好不好？”女中尉立正說：“很愿意陪團長唱首歌。”黃潤站了起來，說：“走吧，汪副連長，我們兩個合作一首，看看是不是比方校長唱得更好。”

　　方圓笑著坐下，沒有說話。姚長青說：“祝黃團長、汪副連長演出成功。”說著帶頭鼓掌。方圓也跟著鼓掌，目送著兩個人走上前臺。

　　之后的時間里，方圓喝了不少酒，與孫紅軍、姚長青、董梅，與卜論軍、黃潤、和平和團里的其他首長，都一一碰杯，整杯整杯地喝進去。其他桌來一號桌敬酒的時候，方圓也跟著了喝了一些，但這個時候喝就不必仰頭倒進喉嚨，隨意地喝一點就可以。方圓在接受樂天的祝福時，還是喝了一個整杯，沒辦法，自己的小兄弟，在學校里最可信賴的朋友。方圓也出了臺，但只到2號桌，與賈明、周素素和幾位中層喝了幾杯。沒有人牽頭，他沒有勇氣走完這10桌，如果真地走下去，恐怕就爬不起來了。

　　就這樣喝著酒，聽著別人說著話，一直到餐會結束，方圓再也沒有唱一支歌。不為別的，這么大的場子，一定要認清自己的身份，一定要站準自己的位置，說應該說的話，做應該做的事。每一個人都會有表現欲，領導也是人啊！他們也希望有表現的機會，不管抱著什么樣的目的。看看卜論軍，一個晚上，唱了4支歌，兩次是與蘇睿涵唱的，其中第一次唱了兩支，后面又邀請蘇睿涵唱了一首，唱的第三支歌則是與音樂老師田喬喬唱的。瞧瞧黃潤團長，似乎對年輕女老師沒有興趣，就是對這些三十出頭四十不到的中年老師興趣濃厚，一桌的董梅，二桌的周素素、鐘雪、梁萍，都沒有放過。當然，后面也有一些青年軍官與學校的年輕女老師合作唱歌，方圓都心甘做一名觀眾。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住宿的微妙馬上就顯現出來。卜論軍副參謀長是當天晚上要回警備區，倒也沒有準備他的宿舍。在學校的一行領導、邊防一團的一行領導把卜論軍送上車后，馬上面臨著分寢室的問題了。老師們都已經在各排各班的宿舍入住了，現在只剩下了孫紅軍和68中學的副校以上5個人。為了給68中學的老師提供住的地方，部隊是集中調整了一個連部的三層樓，連長室是一個單間，指導員室是一個單間，副連長和副指導員室是一個二人間，剩下的就是各排各班的宿舍了。不用說，孫紅軍書記當然要住連長室，而姚長青當仁不讓地要住指導員室，關鍵是副連長和副指導員室誰來住？

　　方圓沒有感覺有什么為難，讓董梅和周素素住最合適。但這種話不是由方圓來說的，方圓只能說自己。方圓說：“孫書記，黃團長，姚校長，剛才我看了各排各班的宿舍，都挺好的，我就住班里就成。”姚長青說：“小方，要不再等等？”方圓說：“校長，我先去班了。”黃潤說：“尹參謀長，把方校長帶到一營三連一排宿舍吧。”方圓說：“孫書記，校長，各位團首長，那我先過去了。”

　　跟在尹忠誠的后面，方圓直奔一營三連一排宿舍。方圓心里為自己的決定感到高興：爭什么爭？自己擺出了這樣的姿態，讓人看到的是自己的謙恭有禮，睡哪里不一樣睡？其實也就是幾晚上，以前在大學的時候，睡6個人的宿舍，不一樣也睡得好好的嗎？

　　當推開一營三連一排的宿舍門，方圓卻發現不是那么回事。排長位置的單人單床，已經被陳國棟占下，還空著三個床位，但都是上下鋪床位的上鋪。見到方圓進來，正在說話的幾個老師剎那間都停下了正熱火朝天的議論，有些詫異地看著方圓和尹忠誠。

　　陳國棟說：“方校長，你怎么過來了？”方圓笑著說：“我今天晚上就睡咱們這個宿舍啊，我為什么不能過來？”陳國棟說：“你們領導不是都睡單間嗎？”方圓笑著說：“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什么領導，我只不過是初三（3）班（4）班的語文老師而已。陳老師，怎么不歡迎我來呀？”陳國棟說：“歡迎嘛也是歡迎，不過你來了，我們說話可就不隨便了。”

　　其他幾個男老師嘿嘿地笑起來。方圓一愣，嘿，這還真是個問題，剛才光考慮了校長們之間如果發生爭斗自己絕對不摻和，怎么就沒有想到，自己作為副校長加入到老師們住的宿舍，老師們是不是歡迎自己呢？距離，心靈的距離！干部與群眾之間永遠是有距離的，想消除這個距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方圓說：“我來與沒來，大家一樣都可以想說什么就說什么，這沒有什么兩樣？”尹忠誠說：“方校長，要不我們再另外安排一個宿舍？”方圓說：“謝謝尹參謀長。您請回吧，跟團首長和孫書記、姚校長說，我這里很好，我送送你。”尹忠誠不再客氣，對眾男老師拱手說：“各位老師，那我就先走了，祝你們休息好啊！”

　　方圓送尹忠誠出了小樓，尹忠誠說：“方校長，我看你還是跟我走吧，不行的話，你和我住一個房間。”方圓說：“非常感謝尹參謀長，我和老師們住在一起，挺好。”尹忠誠說：“行，那我也不客氣了，你要有什么事，你隨時打我電話，我宿舍的電話是3859，撥過去就得。”方圓說：“好，3859，我記住了。”

　　目送尹忠誠向剛才來的那座小樓走去，方圓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給孔雙華打個電話。撥通了孔雙華的電話，卻聽到孔雙華在咯咯地笑著。方圓說：“老婆，給你打個電話，問候問候老婆和小寶寶是不是都好？”孔雙華說：“都好，都好。你在部隊挺好的嗎？”方圓說：“很好，部隊很熱情，晚上吃得好，喝得好。”孔雙華說：“行啦，我早就知道部隊上的那些軍官酒量都很大，你喝多了沒有？”方圓說：“還好，我沒有喝醉，中間偷著吐了幾次酒，把酒精都吐出去了。”孔雙華說：“我沒事，我正在看紀曉嵐呢，逗死我了，我不跟你說了，88。”

　　聽到手機的盲音，方圓心里有一些失望：難道夫妻之間就是這樣平淡嗎？連多說句話也不愿意，怕影響了她看電視劇的思路，孔雙華她還愛我嗎？

　　再一次推開一營三連一排的宿舍門，宿舍里安靜了許多。陳國棟已經不在排長的那個床上了。方圓說：“陳老師，我睡上鋪就可以，你怎么搬過去了？”陳國棟說：“你不來，我以自己的年紀最大，就睡排長的鋪；你來了，你是領導，我哪能再睡這張鋪，還是自覺一點好啊！”方圓說：“陳老師，還是你過來睡吧，我年輕，睡上鋪就成。”陳國棟說：“行啦，方校長，你就睡排長的鋪吧，再跟我客氣，你就是虛偽啦。”

　　果然自己來老師們住的宿舍，是不受歡迎的。方圓把包放在排長的床鋪下面，沉默不語：難道自己選擇來老師們的宿舍，這是錯誤的嗎？方圓的沉默，讓其他男老師們更是鴉雀無聲，許多人躺在了床上，準備睡覺；另一些人都拿眼睛看著方圓，不知道他們心里在想些什么。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