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談話藝術
下第二節課的鈴聲響了，姚長青覺得有必要抓緊時間問問方圓了，因為萬一翟局長或者韓局長或者馬書記打電話過來征求自己的意見，而自己還沒有想好，那就麻煩了。雖然方圓很能干，但從內心深處來說，真不想提拔方圓，畢竟，他當了副校長了，就沒有合適的人選頂教導處這一攤，并且好幾個人都不開心。但又不能不找他，試探試探他的意思。
姚長青撥了教導處的電話。接電話的是教導員梁萍。
“姚校長，有什么吩咐？”
“叫方主任到我辦公室來一下。他現在在哪個班上課，也該下課了，讓他趕快來找我。”
“好的。”梁萍答應著，掛了電話。
姚長青放下電話，門就被推開了。姚長青微微有點不爽，誰不敲門就進來了？
進來的是董梅。姚長青一看就沒脾氣了，董梅就這性格，不拘小節，一些官場上的禮節，她懂得很少。要是不是楊芳和我姚長青當校長，她不但連教導主任都坐不住，更不用說是副校長。唉，這個心地善良也很能干的傻女人！
“董校長，坐。”
“姚校長，我想跟你談談初三畢業班強抓這最后一個月的事情。”
“哦，董校長，你說的這件事情很重要，我想在學校的局勢一穩定，立刻開會研究，好不好？”
“現在不是已經真相大白了嗎？姚校長你的緋聞也被證明是捏造的，還有什么不穩定的？”董梅眼睛里全是好奇的神色。
姚長青笑了笑，有些事情跟董梅講，無異于對牛彈琴。真是一個當教導主任和分管教學的副校長的材料，只考慮份內的事情，能把事情做得挺好；份外的事情，大概一點都不動腦筋想。“是這樣的，董校長，緋聞事件是查清了，但相關責任人還沒有處分。如果市局決定免去齊秀云副校長的職務，我們學校是不是還有一個副校長的空缺啊？”
“是啊！”
“董校長，你說說看，咱學校誰來做這個副校長合適？”
“方圓唄！論能力、論成績，誰能比得了他，方圓最合適了。”
姚長青腦袋有點大了：呵，看來方圓能力的認可度還挺高啊！可是，當校長不是完全看能力提拔部下，在當前中國的國情下，更要看誰更合適，而不是誰的能力更強。68中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干部們心氣順，團結，提拔方圓，那還不是把鍋蓋給頂翻了？
“謝謝董校長。你的意見我會參考的。關于抓初三畢業班的事情，我們改日再議，好不好？”
“那可要快一點。再不研究，初三學生就畢業了。這一屆學生不錯，我們怎么著也要在全市爭取進入前10名吧。”
前十？有那么容易嗎？不過，也難說，自從董梅和方圓共同分管教學工作以來，市教研室組織的一模成績還不錯，大約排在第12、3名的位置上，這是歷年來68中學模擬測驗最好的成績。
“好的，董校長，我會盡快召開初三專題會。這樣，我還有點事，你先忙你的工作吧。”
“好。再見，姚校長。”
“再見。”
董梅出門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方圓。她小聲說：“方圓，你有希望被提拔為副校長了。”說著，飄出來飽含柔情的眼神，讓方圓幾乎有點站不住——這個董梅，這種眼神也能隨便亂用？要分分場合吧。
校長室的門沒有關，方圓還是敲了敲門。
姚長青說了聲：“進來。”方圓這才走進校長室，恭恭敬敬地說：“校長，找我有事嗎？”
“哦，方圓哪！來來來，坐下。”姚長青的臉上擠滿了笑容。
看著姚長青一臉真誠而熱情的笑容，方圓也抱以燦爛的微笑。
“方圓哪！”姚長青站了起來，把門關上，“今天我找你，是想跟你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校長，請講。”
姚長青回到椅子前坐下，用柔和的目光注視著方圓：“我的緋聞案子，要不是你提了好幾個特別棒的建議，也不會查得這么快。”
“校長，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事實如此，跟我的主意沒有關系。我倒是覺得，翟局長大刀闊斧地三下五除以二，就解決了整個事件的全部真相，水平真是讓人敬佩；姚校長您遇到事情冷靜不慌亂，也讓我從中學到了很多。”
姚長青想想，還真是如此。他說：“方圓，你現在可是學校的骨干啊！教導處的工作雖然才接手十多天，但各項工作都已步入正軌，可見你的能力確實能夠勝任。”
“這離不開董校長的指導和幫助，方淑娟、梁萍老師也分擔了很多。”
“呵呵，好，年輕人，不居功，是件好事，還能進步啊！”這倒是姚長青的心里話，“方圓哪！這一次齊秀云、耿志敏事件曝光了，你覺得會是怎樣的結果？”
“不好說。”
“就說說你的想法，隨便說說，說完了就算完了。”
“校長，耿老師可能在68中學呆不下去了，我猜想，可能會要求調走。齊校長是副校長，需要由局領導才能決定她的去留，這個我不好說。”
“是啊！我也不避諱自己的看法，我猜想，市局可能會免去齊秀云的副校長職務。這個時候，我們學校就會缺一名副校長。現在我的意思是：假如局領導征求我的意見時，我想把你推薦上去。”姚長青的微笑是那樣的真誠，眼神里透著賞識。
方圓似乎并不為所動，他平靜地回答：“謝謝校長的厚愛。您心里能想著方圓，那是您對方圓高看一眼。但我覺得，這一次推薦我并不合適。”
“哦？”姚長青有些奇怪：“難道你不想當校長嗎？”
“不，我想當副校長，但是這一次不合適。”方圓直視姚長青的眼睛，坦蕩而清澈的眼神告訴姚長青：這是我的真心話。
“談談你的想法。要知道，這一次我是真地想推薦你的。”姚長青也神情認真地說。
“校長，還是不要推薦我的好。首先，我剛剛做教導主任，還沒有做出成績，即便做了副校長，也無法讓老師們信服。老師們會說，不過是取得了一節省課，有什么了不起，就是我有這樣的機會，一樣會拿省一等獎。當然，我個人是次要的，關鍵是我怕提拔了我當副校長，會影響學校的整體工作。”
“哦？”姚長青越發感興趣了，“方圓，說說你的想法。”
“校長，這一次緋聞事件的受害者是周主任，她應該得到一些補償；此外，賈主席、蘇主任，資歷都比我深，特別是賈主任，做副校級的工會主席已經很多年了。他們三個，都比我更應該提拔為副校長。”
姚長青覺得方圓簡直是把話說到了自己的心里，自己就是這么想的。這是方圓的心里話嗎？萬一僅僅是他的客氣話，那自己真把賈明推薦上去了，方圓再跟孔校長、翟局長說自己想做，那可就真麻煩了。“方圓，機遇不是那么容易找得到的。這一次的機遇，對于你來說，也是千載難逢，你就真這么甘心情愿地放棄嗎？我作為欣賞你才華的校長，是真地想把你推薦上去。”
“謝謝校長的好意。”方圓臉上帶著誠懇的微笑，“如果校長您真是準備推薦我，那我還是要把機會讓給賈主席、周主任、蘇主任他們三人。”
姚長青這一回信了。他忍不住繼續問道：“方圓，假如你是校長，你會提拔他們中的哪個人呢？”
方圓心里話：如果我是校長，那肯定是提拔賈明，再提拔周主任任副校級的工會主席，但這話我能說嗎？萬一說得不對姚長青的心思，那不是自討苦吃；萬一說得正和姚長青一樣，那不是讓人家嫉妒咱嗎？要是姚長青再把自己說的，跟那三個人說一說，那自己可能至少會得罪其中的兩位。這話絕對不能說。方圓微笑著說：“校長，這是您考慮的事情，我要考慮的是怎樣把教導處的工作做好，怎樣把您布置給我的工作干好，怎樣把初二三班和四班的語文教好。”
“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方圓，這一次你能主動地讓出來，我會記著你的功勞的，以后再有機會，我一定還會首先想到要推薦你的。”
“謝謝姚校長的器重，我一定會努力工作，不辜負您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