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誰的機會（七）
“方圓，你真地要決定與孔雙華好么？”語氣平靜，像是一個路人在向另一個路人打聽道兒。
“嗯。”方圓有點不敢看方淑娟，此時內心的愧疚成了思緒的主體。
“方圓，我尊重你的選擇，并且從現在起，我再不會纏著你，我們將只是普通的同事關系。但有幾點，我想請你永遠地記在心里，如果你還是一個有良心有責任感的男人。”
“請說吧。”
“雖然到現在為止，我仍然還是處子身，但我還是有許多的第一次都給了你。我第一次為一個男人牽腸掛肚，那就是你；我第一次給一個男人洗內褲，那也是你；我第一次給父親之外的男人做飯，那也是你；我第一次給父親之外的男人挑選衣服，那也是你；我長大后第一次讓一個男人親吻，那也是你；我長大后第一次讓一個男人摸了奶，那也是你；我第一次在一個男人面前呈現完全的身體，那還是你。這所有的一切，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這許多的第一次，都包含著我對這個男人曾經有過的最真誠最無私最沒有功利的愛，這美好的２０天將會一直留在我的記憶里，一生一世。”
方圓安靜地傾聽著方淑娟的訴說，他內心早已是波瀾起伏巨浪滔天：一個女孩，還有多少第一次？而方淑娟這么多的第一次，全是給了自己這么一個忘恩負義屈服功利的家伙！方圓覺得非常對不起方淑娟，但自己又能怎么辦呢？難道要放棄正在蒸蒸日上的事業而選擇刻骨銘心的愛情嗎？這不可能！
“方圓，或許這么多的第一次對你來說不算什么，但對于我方淑娟來說，那幾乎是我的全部啊！還記得在準備課的日日夜夜里嗎？齊校長早早就回家了，董主任也因為要照顧孩子而回家比較的早，只有我方淑娟，不僅是你的參謀，也是你的助手，更是你的打字員，還是你的洗衣女工。為了能讓你專心研究課，什么雜七雜八的活兒，全是我在默默地承擔著，在當今的社會，又有哪個女性能夠這樣全心全意、不帶功利地為一個跟自己還沒有明確關系的男人這樣付出？方圓，有嗎？”
方圓無言以對。感動從心底涌出，剛才的憤懣早就煙消云散，剩下的只是愧疚！他覺得應該對方淑娟說點什么，那就放棄虛偽，坦白交待，畢竟最近幾次把自己的心里話說出來，自己的話也不再有虛假的感覺，更讓人感到的真誠。
“淑娟，請原諒我！現在，我必須要選擇孔雙華，因為我不僅答應了她和她父母，更重要的是我無法以自己一生的事業發展來做賭注！在這一點上，我是功利的，但也是期望自己將來的一天能夠有一片自己的實驗田，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辛勤地耕耘，并能結出豐碩的果實。或許有人會說，方圓你就是想出人頭地，我要回答，我心中的事業發展不僅僅是出人頭地，但不出人頭地，就不可能有一所學校讓你來管理，讓你來實驗，讓你把自己的教育理念在學校中實踐！所謂省長好不好，主要是看這個省長能不能推動這個省經濟發展，能不能讓這個省的老百姓都過上富裕的生活，但如果你連做省長的機會都沒有，你心中即便想著為全省的老百姓造福，你又能怎樣去惠澤眾生呢？在社會的最下層，做最基礎的職員，這意味著你即使有造福百姓的雄心壯志，但只能影響到周圍很有限的幾個人。這都是我的實話，我是不甘心一輩子就做一個普通的老師啊！”
“但我也一樣可以幫助你實現你的夢想啊！”方淑娟的眼眶又涌出了淚水。
“淑娟，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在全心全意地幫助我，我心里對你的感激無法用話語來表達，但是，我要對你說：在最近的十多天里，我對整個的人生、整個的社會進行了全方位的思考，我悟出了一個讓我震驚讓我后怕讓我妥協讓我屈服的人生哲理。在美國等國家，一個人的進步，在很大程度上是看個人的能力、個人的業績，但在我們這個國度，五千年的儒家思想使我們這個國家雖然已經是社會主義國家，但仍然是一個人情社會而不是法治社會。影響一個人發展的，不僅是能力，更應該包括背景、人脈、關系、業績等許多的方面。或許在一些新興產業里，能力最為重要，但一旦發展起來，建立和諧的社會關系，讓自己的產業有強大的背景，才能保證產業發展。像中國最大的家電連鎖企業泰美樂，我們承認它的老板在最初的時候，的確是靠艱苦創業取得了最初的資本積累，但當擴張到達每個城市的時候，他就不能不考慮與當地政府及下屬的工商、稅務等部門及部門的官員們建立友好關系，不能不考慮與當地的媒體如電視臺、報紙等建立友好的關系，說白了，這都需要錢，比如，定期請財稅部門的工作人員吃個工作餐，在報紙、電視臺多做一點廣告，贊助個什么節目等。在機關、事業單位的發展與社會上的企業發展還更不同，背景、關系往往比能力和業績更重要，光有能力有什么用，人家一句‘政治不合格’就可以否定一切。所以，當我心中產生了想要做校長的信念的時候，我知道，能力和工作成績是前提條件，建立和發展自己的社會關系網，必須成為自己人生發展、實現夢想的重要組成部分，我也要成為一個有背景的人，才能得到更多人的尊重，這個時候，許多想排擠我的人可能就不敢排擠我，甚至要拉攏我。淑娟，你是一個聰明智慧的人，相信我的話你全部都能懂，也能夠理解我的苦衷！是我對不起你，但我實在不敢拿我的發展做賭注！”
方圓凝視著方淑娟的眼睛，等待著她的回答，但方淑娟仍然是沉默。
“淑娟，”方圓又開了口，“你是不是覺得我一個26歲的人，不應該把社會上的問題想得這樣復雜？是不是覺得我的心態其實比40歲的人還老？按說，我現在成績有一點，應該春風得意，但我卻少有趾高氣揚，就是因為最近這十天讓我對這個社會的深刻認識，使我不得不夾起尾巴做人。再次對你說一聲對不起！除了愛情和婚姻，只要你方淑娟有什么事需要我來做，我一定盡全力幫你！真的，這也算是我的一個新承諾，一個我會記住一生的承諾！”
方淑娟終于開了口：“方圓，上一次的承諾是第一次，已經作廢了，今天的承諾還會作廢嗎？”
方圓的臉一陣紅，“不會，絕對不會。”
“好。我信你！方圓，以后我不會再在感情上騷擾你，但我有了自己解決不了的困難，一定會找你。謝謝你今天對我講了這么多的心窩子里的話，我很理解你的苦衷。我也說句實話，其實我心里是無法接受你為了事業放棄愛情的做法，我僅僅是理解而已。”
“是我對不起你。”方圓像個罪人一般地低下頭。
“好啦，你快去休息吧！天亮了，你還要研究匯報材料呢！你放心，我會好好地愛惜自己的身體，不會做傻事的。”
方圓站起來，給方淑娟深深地鞠了一躬。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給她鞠躬，但內心里覺得自己欠方淑娟的太多太多。
拉開門，方圓的一只腳已經跨出去的時候，方淑娟忽然喊住了他：“方圓，我再問你一句話，你可以不回答。”
方圓回過頭，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方淑娟又會說出怎樣讓人驚心動魄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