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林熙就被叫了起來,沐浴更衣,梳發撲粉,整個人由著專生請來的喜婆好一通折騰,而后才穿戴上了嫁衣,坐在了床前等著。
同一時段,玉芍居里的林嵐也是一般忙乎,她作為六姑娘,是要比七姑娘先出閣的,是以她是先頭的,這會不但收拾妥當,連鳳冠都已上頭,只等著時候到了。
陳氏忙著外面的事,可沒功夫留在這里陪著兩個姑娘,萍姨娘便光明正大的趁著這個時候來到了林嵐的身邊,東指派一個,西指派一個的把人都支開,立刻往林嵐的袖子里塞進去了一疊東西。
林嵐抬眼看著萍姨娘:“是什么?”
“給你傍身的,日后嫁過去了,自己疼著自己,你娘這邊,我會想法子慢慢為她爭取機會。”萍姨娘說罷,人便立刻退開了一步,林嵐沖她點點頭的功夫,拿東西的丫頭們也回來了。
吉時剛到,曾家和謝家的迎親隊伍便吹吹打打的到了林府所在的胡同。
六姑娘以序為長,自是出嫁在前,徐家的人便守在林府門側外十丈的地方未再向前,由著高頭大馬上的曾榮曾光耀進了林府,三關闖過后,行禮叩拜,在一通祝福里,林嵐由喜婆背上了花轎,迎了出去。
她們的轎子走后,徐家的迎親隊伍這才走向了林府,而高頭大馬上的自不是生病的徐家小四爺,而是代替兄長來娶親的弟弟小七爺誨哥依舊是闖三關的套路,而謝家人自小所學就不比學堂里差,長桓才問出了問題,人家就張口便答,倒叫看熱鬧的人紛紛咋舌。
而碩人居內,隨行而來的喜婆已經入內,動手給林熙開了臉,于是又撲上了一層面粉后…在喜婆戲文般的唱腔念叨里,鳳冠上頭,蓋頭一蒙,便靜靜的等著了。
很快花媽媽一臉喜色的前來報訊…緊跟著喜婆就把林熙背出了碩人居到了正廳內,紅綢加身,相牽,林熙便同小七爺照著規矩沖父母叩拜而辭。
花轎內,林熙看著晃動的蓋頭思緒起了當年她的出嫁,那個時候她激動不已,更對自己的夫婿充滿了各種幻想…想著康正隆在父親口中各樣的美好,以為屬于她的會是希冀中的幸福,而結果………現實讓她的幻想不但粉碎,更讓她明白婚姻不是自己原來想的那樣簡單。
伸手進了袖袋,她摸出了一枚印章,三年前他給了自己這個,那時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會嫁給他,畢竟他們差著年歲…她以為日后應是叔伯妯娌的,而現在她卻與他要成為夫妻,還要因為沖喜而早嫁…與他共處同一屋檐下,倒叫她有些唏噓著緣分二字如何的難猜了。
謝家的迎親隊伍在京城里轉了一圈后,才回到了謝府上,鞭炮鑼鼓中,林熙從轎子里下來,喜婆直接背著她進了廳堂,而此時真正的新郎謝家小四爺才穿著喜服,掛著紅綢大花,在下人的攙扶下慢慢地挪步而出,從小七爺的的手里接過了與林熙相牽的紅綢。
“咳咳………”咳嗽聲入了林熙的耳…她的唇在蓋頭下抿了抿,隨著紅綢的相牽向前,她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的腳,和他的鞋頭。
司儀唱喏,叩拜開始,拜了天地…拜了高堂,便是夫妻對拜了。
林熙與之磕頭相拜,這期間依然可聞他的咳嗽聲,這讓林熙不禁猜測他到底病的有多重,腦袋里總會想起大半年前在船上的相逢,那時的他哪里有什么病相?哪里似母親聽來的那般坎坷?
他是裝的嗎?
她猜測著,被人從蒲團上扶起來,依著規矩,這會兒便是該送入洞房了,可偏有管家急急來報,說宮里來了公公,叫著接駕!
立時謝家上下忙而不慌的動作起來,賓客都暫請去了偏廳,林熙則頭頂著蓋頭被安置在了廳角一邊的隔間里,一邊聽著謝慎嚴時不時的咳嗽聲,一邊靜靜的等待著,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后,第二道第三道的招呼便傳了來,再有一刻鐘的樣子,也就是第九道傳的時候,但凡有身份有分封的謝家人,已換好了朝服侯在廳里等著了。
很快鑼宣鼓鳴里,似有很多人入內,依稀可聽到一些甲胄之音,林熙蒙著蓋頭什么也瞧不見,卻也心中多少會有些驚慌,畢竟那些甲胄之音重重,聽來叫人害怕。
而此時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頭,在她本能的身子一繃時,她聽到了低低的聲音:“別怕,那是皇上的親兵衛隊,是保護皇上的。”
林熙頂著蓋頭點了點頭,謝慎嚴的咳嗽聲便再度入耳,她正尋思是不是這個時候該裝模作樣的尋問一下他如何,便聽到外面的唱喏聲,說著皇上駕到,立時肩頭的手將她一按,她便跟著身邊的他一道跪下了。
接駕這種事,林熙從未經歷過,葉嬤嬤也沒教過她,畢竟以她的身份情況,誰能想到成親之日皇上竟會來呢?
不過好在身邊有個他,林熙只要處處跟著他的意思來,也就是了。
外間廳里,皇上到來后便說了一些君臣前親近的話語,繼而又同謝家的幾個爺各自問了一兩句便話頭問詢在了今日成親的新人之上。
立時公公出聲召喚,謝慎嚴當下拉了林熙的衣袖帶著她出去磕頭行禮了。
“免了吧!朕聽說你傷的不輕,今日里來時便把太醫院的院正也給你帶來了,少頃叫他給你看看!還有,今日乃你成親的好日子,朕選了一對如意給你們,愿你們夫妻二人和煦美滿,事事如意吧!”皇上說著一招手,立時公公捧了禮物進來,當下別說他們兩個了,整個廳里的謝家人都是一番叩謝。
隨即在皇上的授意下,謝慎嚴被扶著進了內堂接受院正的號脈與檢查,而林熙則頂著蓋頭站在了整個廳里的角上,一面聽著皇上和謝家老侯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什么,一面心中暗暗擔憂。
因為她能感覺出來,皇上此番來給謝家添光是假那個院正探病才是真。
想到昔日他的生龍活虎卻要藏著掖著,想到自己在宮里差點被算計,她能感覺到有股子無形的力量在這里如大風傾卷。
皇上來查驗他傷的真假?莫非皇上自己不信?又或者是宮里的莊貴妃起疑?
自打宮中那次逃出來,很多東西順一順理一理也摸得出個大概其,何況葉嬤嬤在這點上也沒瞞著她,所以在知道自己成為兩方拼斗的棋子時,她才更加體會到一個人若想要讓自己安然,那就必須得變成博弈的人,就算變不成,也得是博弈者舍不得失去的棋子。
她正這般亂想時聽聞到了動靜,那院正出來了。
“他怎樣?可治得好?”
“回皇上的話,謝家小四公子身上的刀傷因著將養時不是太好,恐逢陰雨天便要作痛,而他肺部寒濕甚重,也的確危險,不過并非是無治而搏,臣可以給他下一味重藥助力他排寒想來性命無礙,只是少不得因著藥猛,受些強咳之罪虛體之態。”
院正話音的一落,老侯爺驚喜的聲音便是入耳:“我那孫兒當真可性命無礙?”
“自然的,只是我這猛藥里有三味藥都是珍稀之種,太醫院里也是稀缺,怕只有…”
“有缺的便報上來,由朕的庫里拿來用就是了。明陽侯府乃朕的肱骨,社稷的中流砥柱,區區藥材罷了,缺什么都去取,務必要把那謝慎嚴給治好朕還念著他這個解元呢!”
皇上這般說了,謝家自是新一輪的謝恩,皇上在這里念叨了幾句后,便是要離開了,不過就在他走的時候,卻忽然想起來了林熙轉頭四處張望瞧見縮在角落里的紅色小人,便沖身邊的太監言語了一句,立時那公公就走到了林熙跟前。
“林姑娘,皇上叫你過去,灑家來扶著你。”說話間他動手扶了林熙往前走,林熙這心里就莫名打鼓,待到太監一按她的肩頭時,她立刻就跪了下去匍匐于地。
“你是葉嬤嬤教養下的,昔日朕還是年少時,可得過葉嬤嬤的照顧,今日你大婚,朕再送你一份禮物吧!”皇上的言語之后,立時周圍響起了的跪地之聲,繼而太監扶了林熙的身子起來一些,往她的手里塞進了一串東西,那入手的溫涼滑順,讓林熙意識到此物的貴重,登時叩首于地連連謝恩,而此刻只聽得甲胄聲起,隨即公公的嗓門便亮堂在府院中:“擺駕回宮!”
林熙急忙順聲扶著蓋頭調了頭,而身邊也有眾人的恭送之聲,片刻后,周邊歸于安寧,林熙便聽到了安三太太的聲音:“快把她送去洞房吧!”隨即林熙在眾人的攙扶下被送進了喜房內。
“姑娘可以取下蓋頭來休息一會兒了。”身為陪房的夏荷在散了碎銀打發了房里的人出去后,便張羅幾個丫頭守門關門的,自己到了林熙的跟前一面言語著一面給給林熙先取了蓋頭。
林熙的眼直直的盯向自己手中的物件,那是一掛宮絳,五色的絲繩上墜著一塊半個掌心大小的雕龍白玉,登時驚得林熙起身,雙手捧著急忙在屋里找供奉的地方,而此時屋外卻有一個婆子的聲音傳來:“姑爺就要過來了,準備著伺候吧!”
屋內的林熙立時就懵了:這么早他就過來了?
~大家很害怕林嵐玩上錯花轎的法子,但其實這個可性行幾乎為零,都不說長幼有序這一條,只說一個你們就知道不成了:女子出嫁出入閨房離開娘家,除了在大廳里磕頭辭別父母時,別時是不能沾地的,怕帶了娘家的才氣走,所以都是喜婆來背,而背的喜婆都是夫家選下的人,在姑娘及笄和定親時都會先來看下人的,而后成親當日,由娘家人帶著去背了姑娘出來相辭,所以就算林嵐想這么做,那也得把夫家請的喜婆買通才成,哪個喜婆想不開想斷了自己的事業才會背錯人上錯轎不是?所以你們現在可以安心了,林嵐也暫時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