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日,林佳跟著送秀的隊伍走了,四月十四日的大清,林賈氏便提出要回京城的話,叫著常媽媽領著大家開始收拾箱籠。
林盛得知后,立刻從官衙跑了回來,匆匆相攔,盛意挽留,可不管他怎么言語,林賈氏卻是油鹽不進,就是要走。
“娘,您到底要怎樣才肯多待一陣?”林盛一副恨不得要下跪相求的模樣,卻只不過讓林賈氏瞥了他一眼:“三月初,吏部的文書都下來了,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我更做了一個母親該做的,現在咱們省省吧,我走我的,你過你的,兩廂不厭!”
林盛面色一頓,隨即低頭:“娘,兒子過去有錯,兒子也愿意悔過,只求娘別再與兒子生氣了!”
林賈氏抿了唇:“行了,別再說了,我意已決,十六日便出行。”老太太說著起了身去了里間,連和林盛再說下去的意思都沒了。
林盛在外屋立了一會嘆了口氣:“既然娘決意離開,兒子這就叫人去安排車馬船舟。”說完當即便出了屋。
內屋里聽著兒子出去,林賈氏扭了頭,一臉的陰色,隨進來的常媽媽瞧著她那樣嘆了一口氣:“大爺求成那樣,您怎么反而心硬著非走呢?”
“哼,你當他真心留我?不過是看著他媳婦再有些日子就生了,我這么一走顯得不合時宜罷了,可我為什么還要留著?佳兒已經離開了,他也不用挪窩,我何必還陪著演戲?難不成等郝氏生個下來,我還留這里幫他們繼續演?我又不是戲子!我一看到他那虛情假意的樣子,就心煩!還是早點回去吧!昌兒再不濟,對我總是一心孝順,思量這一處,可比他強多了,他是空有滿肚子的心眼…全落在家里了。”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您得想開!”常媽媽嘆了口氣后,又出去張羅人收拾…林賈氏則扯了扯手里的帕子,眼盯著窗外,不多時,眼圈便已泛紅。
得知了要走的消息,葉嬤嬤便出了府,采買了一些特產回來,說是要帶回去給董氏…林熙便覺得自己也得準備點禮物,于是葉嬤嬤又帶她出去了一趟。
給父母兄弟采買,都很順利,可到了林嵐這里,卻很麻煩。
如今家里沒出閣的姑娘就她們兩個了,林嵐現在也十三歲了,買的禮物輕了,未免生事…可重了,一個庶女也不合適,何況她的月錢本就沒多少…手里有的也不過是往日里得賞自己攢下的,便捏著荷包轉看一路,給她相禮物的時間竟足足花去了半個時辰。
葉嬤嬤瞧著林熙那樣子,提議到客棧雅間里歇歇腳,林熙自然樂意,她還想著找嬤嬤要點注意,可到了雅間里才坐下,她還沒開口,葉嬤嬤就先開了口:“為何猶豫重重?”
林熙咬了下唇。
“想到什么就說什么,我聽聽。”葉嬤嬤掛著淡笑…言語溫柔。
林熙見狀便說出了自己的顧慮:“我爹素來疼著六姐姐,我娘卻又厭著她,兩人一個親一個冷,我這禮物不好備。”
葉嬤嬤笑著點點頭:“七姑娘,你覺得,六姑娘這人如何?”
“嗯?”林熙心里一驚:嬤嬤問我這話是什么意思?這算不算背后議人?我…能說嗎?
“這里只有你我,出了這里,便是拋卻腦后,你不必想太多。”葉嬤嬤聲音輕柔:“說吧!”
林熙捏了捏手指:“那我說了?”
“嗯。”
“六姐姐這個人………像帶著面具。”林熙說著留意葉嬤嬤的表情,而葉嬤嬤始終笑著:“繼續。”
“我娘,我,還有我四姐姐,我們都不喜歡她,可也沒誰真正的惡過她,在府上她雖是庶出,可說到底也沒誰真正欺負了她,可是…”
“可是什么?”葉嬤嬤見林熙欲言又止,出言輕問。
“可是她總是在爹爹面前擺出一副受盡欺負的樣子,時時刻刻都那么委屈小心,惹得爹爹幾次責怪我娘,可說句實在話,同樣是庶女的三姐姐,就不像她那樣,雖然她有生氣不滿的時候,卻至少是真性子,不會像她那樣,挑弄是非。”林熙忿忿地說了這些,立時覺得自己的心頭暢快了許多,便有些訝異,原來在不知不覺間,自己對林嵐竟已如此厭惡。
“所以你若與她親近了,心里不滿不說,還有可能讓你娘不快,而與她疏遠了,又怕你爹爹因此責怪你,更親近了她是嗎?”葉嬤嬤的話讓林熙點了頭:“是這樣,嬤嬤您真知我心。”
葉嬤嬤一笑:“不必夸我,我只是把你的顧慮說了出來,其實現在的你,已經懂得什么是利弊,能看清這些了,可是看清之后,就得面對取舍,那么對于六姑娘,你打算如何取舍?”
林熙一時愣住。
取舍二字的意思她怎么會不懂?可是林嵐是她的家人啊,縱然關系不好那也是家人,都是頂著一個林字,未必能不管不顧?那所言的同氣連枝,又算什么?那丟棄了家人的行為,豈不是連五常都背棄了嗎?
她不解的眼神落進了葉嬤嬤的眼里,當即葉嬤嬤嘆了一口氣:“當魚肉和熊掌不能兼得時,要取舍;當人生之事不能盡如人意時,也得取舍;可取舍二字并不是你想的那么重!有的時候,取舍只是一個態度而已,比如你對六姑娘這事上,你是要顧前顧后的和她繼續這樣耗下去,小心翼翼的維持一個盡可能歡喜而自己辛苦受累的局面呢,還是拿出你嫡女的底氣來,有你自己的氣度,有你該有的自持,去冷眼看著她呢?”
林熙聞言心中陡然一亮,覺得好像自己這幾年小心翼翼在探尋的一條迷霧之路陡然霧去云散,清晰起來。
“這個世間的事和人,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所以當你向左走是錯的時候,并不是向右走就對了,很可能是這兩者之間的路,那條向前而又居中的路。”葉嬤嬤說著起了身去了憑欄處,看著那些層疊的樓閣,喟嘆起來:“這世間有多少十全十美的事?有幾個十全十美的人?十全十美…那不過是假的,縱然有,要我說,那不過是徒有虛名!你當那人人稱頌的人就沒有錯了嗎?人人喜歡`夸贊的人就一定是好人嗎?”
“嬤嬤………”林熙站了起來葉嬤嬤卻轉身看著她:“七姑娘,你記住,最受大家歡迎的人,最被大家喜歡的人,她一定是最擅長說謊的人,因為,她要人人都喜歡她那她就得貼近每個人的心,可是人和人長得像的能有幾個?她真的能討好了全部嗎?”
林熙聞言呆呆的看著葉嬤嬤,她不明白葉嬤嬤為何今天會對她說這樣一番話,曾幾何時,林家上上下下不都是在口口聲聲里希冀著她在葉嬤嬤的教養下能成為那樣一個十全十美的人嗎?而現在,葉嬤嬤卻……
“糊涂了是不是?”葉嬤嬤沖她笑著走回了桌前:“十全十美,那是一個牢籠,你會活的很累很累而我要教養你,并不是要把你教養成一個畫中人,讓你活的那般辛苦。我教你各種技藝是希望你不會在這上面低人一等,尷尬自卑;我教你待人接物,是希望你將來能夠應對自如;我錦衣玉食的慣著你寵著你,是希望有一天你不會被潑天的富貴晃花了眼,堵塞了心;我斥責你,指定規矩,是要你明白,規矩便是原則,是你的底線,準則只有這樣,你才會更好的利用它們來保護自己,或是制約對手………可是在這些之外,卻有一個最重要的東西,那不是我能教你的,得是你自己去走出來的。”
“那是什么?”林熙聽得心莫名澎湃起來。
“你的路。”
“路?”林熙一時蒙住:“是說我的未來嗎?”
葉嬤嬤笑了笑:“路關系著你的未來而我向問的是,你要怎樣走?一個人冒犯了你,你是斥責他,還是一言不發?你是給他一個耳光,還是要站在那里非要他給你認錯?每一個抉擇便是這條路上的一腳,你的取舍決定了你路的方向。”葉嬤嬤說著坐回了凳子上:“忍耐,忍讓,堅持;諷刺,斥責,暴怒;原諒,寬容,寬恕………等等,每一次的選擇,就是取舍,就是在走你的這條路。”
林麒聽得一知半解,覺得有什么東西就在眼前,卻似乎又抓不住。
“七姑娘,你已經十歲了,再不算是個小孩子了,以前遇到事,你可以躲,可以問別人,以后,你得自己去決定,自己去走。就好像給六姑娘買禮物的事,你像把左右都照顧到,你覺得可能嗎?兩全其美固然是后,可很多時候,做不到你又該怎么辦?與其那般熬著自己,你就不能痛快的做出你的抉擇嗎?”
“痛快的抉擇?”林熙聞言心中一驚,脫口而出:“那不是任性了嗎?”說完這話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有些不安的看著葉嬤嬤。
“原來這就是你最怕的。”葉嬤嬤口中喃喃:“你怕自己任性,便想什么都顧著,什么都全著,可結果,你因此而裹足不前,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走,對不對?”
林熙點了頭:“是,我的確不知。”葉嬤嬤的話說中了她的心,上一世,她任性恣意,結果落得那樣的結果,她怕了,這一世她不要再任性,可是,她卻發現自己有些迷失,好像終日都在一片迷霧里看不到前方的路。
“你迷失了你自己。”葉嬤嬤的結論,讓林熙凝望著她:“你得活出你的氣性來!”
“氣性?”
“對,是人就有自己的氣性,菩薩還有三份泥性呢!我叫你痛快的抉擇,是在有一定的取舍下抉擇,而這個取舍的基準是你看清局面后,做出相應的取舍,抉擇,而任性是什么?任性是不管不顧,恣意妄為!你總不能因為摔了一跤,就不敢邁步了啊!你怕自己任性,那以后就多想想多看看,而后認真決定,一旦決定了,那就邁開步子走就是了,不需要畏畏縮縮猶猶豫豫,更不需要瞻前顧后!”
林熙的心怦怦直跳葉嬤嬤的話猶如夜晚的明燈在為她照亮前方的路。
“還記得幾個月前,你初得知二姑娘出事的時候,你瞧出了我的贊許,我贊許的是她的氣性她那勇往直前的氣性,但我為她嘆息,是因為她沒看清自己,沒看清大局,于是舉止孟浪沖動,而這與任性無差!那么你呢,你現在已經看清楚六姑娘的情況也清楚你父母的態度,更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便等于看清楚了這一切,那么現在,你為什么不能大膽的取舍,大膽的活出你的氣性呢?”
林熙怔然的看著葉嬤嬤,她回味著這些話,只覺得心里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越來越清晰:并非是非黑即白…我的取舍決定了我的路…我迷失了自己………只要我看清楚了大局做出了取舍抉擇,那便不是任性!那便不是!
“我明白了!”林熙望著葉嬤嬤:“我不能再這樣什么都想著美好,結果找不到自己的路。”
葉嬤嬤點頭:“是的從我教養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發現你的個性很弱,你沒有什么堅持,沒有什么執著,甚至,我都看不到你的熱情!我能感受的是你在摸索,你在渴望著所有美好的聲音,而后你是跟著我學了不少,也看起來非常的好,但只是看起來而已,因為你就是那畫中人,讓我感覺不到你的人氣。
之前我想著你小,可能很多東西體會不到,性格綿軟,可是當我看到二姑娘的抉擇時我才發現再等你這樣自己悟出來,不知要到何時去,所以,今天我姑且提醒你一次,希望這對你來說,是一次幫助,而不是,拔苗助長。”
葉嬤嬤一席話后,便結算了費用帶著林熙回到了街市上。
這一次林熙依然在挑選禮物,葉嬤嬤也依然一聲不吭,而挑選禮物的時間卻快的只不過半盞茶而已。
“挑好了?”看著林熙提著包好的書冊出來,葉嬤嬤興致頗高的挑了眉:“是什么書?”
“《道經》和《德經》”林熙的臉上顯出一抹笑容來,而葉嬤嬤一頓之后,十分開心的沖她點頭:“不錯,有些想法,七姑娘,記住,要活出你的氣性來。”
“我知道了嬤嬤,以后,我不會恣意妄為也不會再優柔寡斷,我會有自己的取舍與抉擇。”
四月十六日的大清早,林盛一房送林賈氏一行人出府,林盛為表自己的孝心,親自為林賈氏駕了馬車送至城郭外,再三強調他是此地知州不能離開,于是,他在城郭之外,對林賈氏所乘的馬車下跪磕頭,面有淚痕,簡直就是一副不能侍奉是他的恥辱一般的架勢。
林賈氏心中厭惡,卻到底是為人父母的,不得不在馬車內說了兩句過場話,這一行人才打道回府。
依舊和來時一樣的路線,一行人趕到江陵后在此乘船走了水路,而來時逆行,走時便自是順風順水,不過才二十天的光景,便已到了運河上,換船北上。
五月至六月時分,正是水路最為熱鬮的時候,漕糧鹽船本就不少,加之各路商家采買貨物,使得整個運河上船桅帆影比比皆是,好一番熱鬧。
林熙她們因為回的時候正好趕上這樣的時節,想要獨包一艘船,便顯得極為不現實,倒不是沒錢,只是這個時候,你一個清流世家的家眷還能獨包一艘船的話,便有些堪比權貴,相當于擺譜了,所以他們最后坐的是一艘客船,而她們只把客船的整個第三層包下了而已。
客船因為要一路停泊在不少市鎮的碼頭,所以很是耽擱時間,但倒也因此大家能透些氣,每每在市鎮停留的片刻里,花媽媽和葉嬤嬤會去市鎮里采買點什么當地的特產,順道還給林賈氏買些東西,而后不時把看到的一些趣事與風俗拿來擺講,于是這一路倒也氣氛漸漸好轉,才行了十日上,林賈氏的臉就不那么黑了。
這一日,船于正午時分行到了聊城,照例的會在碼頭上停靠半日,于是花媽媽同葉嬤嬤見林賈氏心情好了不少,便邀著她一道下船去了聊城里轉轉,就當活動活動身子,而林熙因著年紀小,又恰恰夠了十歲,便不好跟著便著她同冬梅和常媽媽留在船上。
林熙雖然對這些城市好奇,但一路已經經停好幾次,而她次次都不能下船,倒也對這種“逛逛”沒什么大的興致是以她自己坐在三層,借著居高臨下的好處,往碼頭處瞧看,看著那里的船工與背夫忙忙碌碌的將附近的貨船上的商貨件件背出,入賬,拿籌,倒也覺得有些意思。
正看得興起時忽而聽到一聲側面的貨船上傳來撕心裂肺般的叫嚷,隨即似有人嚷嚷著什么跳海之類的言語。
常媽媽在艙內聽見了這聲音,自是向外張望,可是位置不算很好,看不真切,便干脆去了艙外瞧看,冬梅好奇自是跟著,于是身份限制的林熙則扒拉著那小窗子亂瞅著那邊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不過卻因為位置的原因,只能看見好奇的擁擠人群而已卻也意外的發現這人群中有一個人十分的特別。
別人都是扒拉著身邊的人,拼命的往前擠,想要看熱鬧,而這個人明明是身子向前張望的模樣,可在人潮的擁擠里,他卻漸漸的退到了最外圈,若不是林熙是居高臨下瞧的真切,定然會以為這人太過柔弱,就這么被“擠”了出來。
這人一到了最外圈,便抬手揮舞似乎很想扎進人群的模樣,可是他左右看顧之后,轉身便是急奔而跑,幾個騰挪間,竟然入了與那船相對的另一艘貨船,而此刻那貨船上的人竟然都因為看熱鬧而扎進了人海林熙看著那人極快的速度閃進了貨船了便猜疑這人會不會是個小偷,使勁的往那邊瞧。不多時,那人就快速的從貨船里跑了出來,而后竟奔向林熙所在的客船,最后直接上了船。
不會這人覺得貨艙沒什么好下手的,跑來偷我們客船上的吧?
林熙腦海里直接冒出這個想法,便把紗帕扯了出來立刻蒙了臉,打算出去叫常媽媽提防一二,可一出去后,才發現她們這層的外面竟然沒這兩人身影,而此時那兩個人卻從階梯上上來,一言不發的往更高層走,但是他們從林熙身邊走過去的時候,林熙的雙眼立時就瞪圓了,因為她隱約看到了一張認識的臉。
而此時,那兩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扭頭往她這邊看,林熙幾乎是本能的轉了身,以做對男子的避諱,但驚奇的她雙眼依舊圓睜,直到聽不見階梯作響,才慢慢的回了頭,繼而向上張望。
但隔著樓層她什么也看不見,而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聲。
是他嗎?我,是不是看錯了?
她胡亂的問著自己,立在艙外遲遲不動,而此時人聲相近,竟是那些好奇的人們往回走了。林熙反應有些呆滯,等到她反應過來要躲回艙里去時,卻聽到了冬梅詫異的聲音:“七姑娘,你怎么跑出來了?”
林熙一頓,立時低語:“哦,我叫你們,無人應答,就出來看看,你們,去了哪兒?”
常媽媽聞言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拉著冬梅過去看了一眼,怎么七姑娘喊我們是有什么吩咐。”她看著林熙以紗遮面,十分知禮,便也沒催著她趕緊進去。
林熙搖頭:“沒,只是想,想知道那邊發生了什么。”
“哦,那邊剛有個人喊著見鬼了,嚇得都跳到河里去了,被同船的撈上來,依然說著見了鬼,真是好笑,大白天的見鬼啊,真不知道他是瞧見什么了!”常媽媽話音才落,樓層上傳來腳步聲,立時三人便轉身往艙內進以做避諱,卻不料冬梅的手隨意的往腰上一掃便是大驚,繼而一聲驚呼:“誒,我的荷包呢?”
“怎么?沒了?莫不是叫賊兒偷了?”常媽媽聞言立時站住回頭瞧看,繼而言語,那冬梅便是一臉欲哭之色:“怎么辦啊,常媽媽,怎么辦啊,七姑娘,那里可有我這大半年的月錢啊!”
聞言轉身的林熙正要言語,卻愣不防與那下樓的人目光相對,此刻他已不是她認識的那張臉,可是那相識的眉眼卻清晰無比的出現在她的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