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呂榮寰的巴掌要打下去的時候,一只手忽然從身后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呂榮寰慢慢地轉過了頭,看到的,是一臉嚴肅的張景惠。
一雙眼睛透過玻璃鏡片散發著一種深邃的光,似乎想暗示呂榮寰些什么。
維東,別打了,小心把這個老毛子打死了。”張景惠淡淡地說。
可是......呂榮寰看了看遍體鱗傷的赫爾辛耶夫,再看了看一臉嚴肅的張景惠,不覺有些茫然。
在他的印象里,張景惠一直都是個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今天怎么突然憐憫起這些個老毛子來?
如果讓他相信張景惠發善心,他寧可相信公雞下蛋,太陽從西邊出來。
你和我出去一下。”張景惠依舊是那么輕描淡寫。
好的。”呂榮寰只好無奈地點了點頭。
張景惠是跟隨張作霖起家的元老,也是張學良的父執,雖然現在張景惠已被張學良冷落,但這個面子,呂榮寰無論如何還是要給的。
給我好好地看著這些個老毛子,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給他們任何吃的喝的,一口水都不要給他們!”呂榮寰邊走邊恨恨地道。
敘武先生,你叫我出來,這是為何呀?莫不是,你憐憫那些老毛子了吧?”呂榮寰不解地問。
維東,你覺得,找你這么拷打下去,他們會招嗎?”張景惠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若有所思地反問道。
這......摸不清張景惠的想法,呂榮寰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些什么。
他們都是一群被斯大林洗腦洗得腦殘了的家伙,骨頭硬得很,照你這么拷打下去,就算是把他們活活打死他們也不會承認我們給他們安置的罪名,如果真把他們這么活活打死了,正好給蘇聯人以口實,雖然斯大林并不心疼這么幾個小米小蝦,但會利用他們在國際上大做文章,說什么我們東北軍無故逮捕他們大使館的工作人員,活活打死,到時候,我們東北在國際輿論上就被動了,為了給國際社會一個交待,少帥很可能會拿你和我開刀,丟車保帥。”凝視著呂榮寰帶著迷茫神色的肥胖的臉,張景惠一字一句地說。
聽到這里,呂榮寰心里忽然有一種涼颼颼的感覺,他似乎看到,一把鋒利的砍刀正狠狠地斬向他的脖子。
敘武先生,少帥應該不會這么絕情吧,我是他的鐵路督辦,還做過奉天省議會第二期議員,副議長,還作為東三省主席代表出席過會議,在東北政府,也算是半個元老了。而敘武先生你,是和大帥一起打天下的元老功臣,是少帥的父執,你是看著他長大的,他應該,應該不會那么冷血的。”呂榮寰聲音顫抖地說,明顯底氣不足。
面對這個腦子有些銹逗,甚至腦神經有些短路的中東鐵路督辦,張景惠有些哭笑不得,但他還是說:“維東,現在的少帥,已經不是我們熟悉的小六子了,自從大帥死后,他就變了一個人,他那個眼神,看一眼我就覺得可怕,如果我們處理不好手頭上的這些事情,到時候有可能真的會被少帥宰了當替罪羊。”
那,那我們該怎么辦?那些老毛子的嘴硬得很,他們不招,我們又不能殺,這樣拖延下去,少帥也會怪罪我們的。”呂榮寰似乎慌亂得有些失控了。
維東,別急,別慌,車到山前必有路,傳到橋頭自然直,現在,我們該去圖書館轉轉,說不定,能找到一些讓老毛子招供的辦法。”張景惠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輕輕地拍了拍呂榮寰的肩膀。
入夜,明月當空。
冰冷的星光帶著若有若無的寒風在夜空下徜徊,東北軍的手表正在滴答滴答地接近進攻時刻。
蘇軍行營四周,依舊是一邊寂靜,除了幾聲偶爾從草地里傳來的蟲鳴聲。
行營正前方,約摸有百余名蘇軍士兵架設著十多挺馬克沁水冷機槍。
一些士兵正扛著槍,在營地四周巡邏,在燈光下顯得人影憧憧。
嘶嘶嘶......一陣細微的響聲自草叢里傳來。
阿爾欽,這是什么聲音?”一個年輕的蘇軍士兵小心翼翼地問他的同伴。
那個名叫阿爾欽的身強力壯的士兵定睛一看,然后猛地挺起刺刀,狠狠地向地面扎去。
一條一米左右的眼鏡蛇,被他的刺刀扎中了腦袋,貫穿了腦門,掙扎了幾下便徹底沒了氣息。
沒事,斯諾夫同志,一條眼鏡蛇而已,你的膽子,確實還要練一練。”阿爾欽大大咧咧地將死蛇從自己的刺刀上取下,不以為然地說。
哦。”斯諾夫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什么。
他的心頭,依舊感到有些不安。
他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有那樣的感覺。
總之,那種不安的根源并不來自與那條倒霉對撞到槍口上的眼鏡蛇,那是一種無形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感到腦門一陣劇痛,緊接著意識漸漸地模糊。
一把刀,一把鋒利的虎牙格斗軍刀,在他的背后,呈四十五度角,狠狠地插進了他的腦門。
刀的主人,也是和他一樣,有著斯拉夫面孔的俄羅斯人。
那是一張二十歲上下,彌漫著斯拉夫人的尚武與不屈的,英武剛毅的臉。
左臉上的一條血蛇一樣的傷疤,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的妖異。
他,正是在阻擊米加諾夫第一師時,用炸藥包炸毀了一輛蘇聯紅軍坦克的白俄特戰隊員—安德烈。
血,順著刀尖不停地留下。
刀拔出時,斯諾夫的氣息已經全無。
看著倒下的斯諾夫,阿爾欽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于是,他慢慢地走了上去。
這時候,一只強有力的手,宛若鐵條般緊緊地勒住他的脖子,勒得他幾近窒息。
一把同樣的虎牙格斗軍刀,以同樣的方式貫穿了他的腦門。
刀的主人,是一個二十一二歲,棱角分明,面容冷峭的斯拉夫人。
這個人,正是白俄特戰隊的查爾斯基。
兩人站起身子,向隊長阿廖沙做了個目標清楚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