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左右為難
“您是前輩，這話您覺得該問么？”趙迒這話有點無奈的意思，軍情局狠是狠，干的都是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一般的軍官見了他們都躲著走，不過也有特殊情況。就是在一批教導隊一期的學員，都是方劍雄親手帶出來的，在蕪湖一起摸爬滾打出來的情分擺在那的。
所以，再牛逼的人，對上教導隊一期的，總要讓上三分。正經要說嫡系，要說死黨親信什么的，也就是教導隊一期這批人了。
高升不說話，表情平靜的注視趙迒，冷面神的外號不是白來的。加之在軍情局呆過，還是趙迒的前任。一頓目光逼視，趙迒很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很快不肯服軟的梗著脖子頂了回來。高升見此狀才微微一笑：“好，胡景伊事情我交給你了，但是任何情況，請及時通報。”
趙迒松了一口氣，笑道：“還是要請二位旅長大人一道出面的，這事情，本來就沒打算瞞著二位。”高升嗤的一笑道：“行了，別解釋了，我心里明白。”
胡景伊在指揮部里等了半個小時前后，才等來了三位接待者。看見走在最后的趙迒，胡景伊一顆心落了地。
“滇軍不安分，重慶出去的幾個支隊也有異動，這個事情胡先生怎么解釋？”現場只有四個人的時候，趙迒開口很不客氣。
胡景伊早有判斷。當即回答：“原重慶方面的三個支隊。成都方面暫時管不到。尹昌衡并不想跟國防軍開仗，不過重慶還是要拿回去的，否則很難跟全川人民交代。”
“不可能，以重慶為界，往東各縣是我軍轄區，誰來說都不行。”趙迒態度相當堅決，胡景伊看了看其他兩位沒有說話的意思，苦笑道：“川軍雖然裝備差，可是人多啊。眼下成都的計劃是編成五個步兵師，少算一點。一個師八千人，這就是四萬人槍。又是本地作戰，貴軍何苦要打這么一場仗呢？”
“打仗誰怕誰？北洋軍我們都打敗了，川軍能比北洋軍強？行了。說點真格的吧。”高升開口，打斷了這種沒什么營養的對話。
“尹昌衡要想服眾，重慶肯定是不能讓的。”胡景伊沉吟一番，還是說出了這個話。
趙迒眉頭一皺，陰冷的眼神掃了一眼對面，正要發作之時，高升抬手道：“這樣好了，一人退一步，重慶為界，由我軍駐防。地方政權財權還給成都。我軍駐防的費用，由地方財政解決。考慮到川東地面匪患眾多，我軍將進駐川東的部隊為四個混成旅。不過有個前提，四川宣布加入聯合自治區。”
“這個，我不能做主。”胡景伊事先沒想到還有這個前提，多少有點吃驚的意思。看似被奪走話語權的趙迒此刻發話：“那就給成都發電報吧。”
成都，接到電報的尹昌衡心里起伏難平，這倒不是怪罪老師能力問題。而是早有預料，國防軍進入重慶，就不是來做善事的。拿著電文走進議事堂。一干軍政要員聚集。
通報了電報內容后，重慶方面的軍方代表人物夏之時拍案而起，怒道：“胡景伊快馬走了一天兩夜，大家等來的就是這么個消息？這跟投降有什么區別？別人怕國防軍，老子怕個錘子。你們不打，老子一個人也要打回重慶去。”
“你要打回去。沒人攔著你。不過先把那五千條槍交出來，還有買槍的銀子。”角落里有人陰森森的開口，眾人看過去，說話的是軍政部長周俊。
這就算是算舊賬了，既然算舊賬，那就搞不好了。開吵！
“兩地軍政府談判的時候，尹都督可是答應不計前嫌的。”說話的是張培爵，作為重慶幫的帶頭人，自然要這時候頂出來。
“要不是你們劫了槍又抓人又奪銀子，能把國防軍招來么？”這是尹昌衡平定成都之亂的第二號功臣宋學皋，現在的第一師師長。這批槍本來是要補充到第一師的，沒想到被重慶給劫走。兩地談判，宋學皋依舊念念不忘這五千條槍。
“哼！成都軍政府搞成了一個幫會政府，整個成都‘公口’林立。不是看在四川統一大局的面上，誰他娘的想來成都看這些烏煙瘴氣？”這是但懋辛，重慶方面的軍事干將。
圍繞著這批槍彈和銀子的話題，成都、重慶兩邊先吵了再說。眼看這火勢要蔓延到尹昌衡身上之時，尹昌衡怒而拍案，怒喝：“夠了！”
四川這個地方，袍哥勢力可謂深入到每一個層面。革命黨在四川鬧革命，主要力量是同志軍，這個同志軍就是會黨軍，人多勢眾，誰都不敢輕視。尹昌衡要坐穩都督，也繞不過去。為籠絡人心，掛出了“大漢公”的招牌，自號舵把子。你想想看，都督帶了頭，下面人還不跟著學？于是周俊也跟著掛出“大陸公”的招牌，很快成都就“公口”林立，大大小小的舵把子跟雨后春筍一般。烏煙瘴氣一說，還真沒冤枉。
眾人都閉上嘴巴！尹昌衡氣的手直哆嗦，指了一圈最后還是狠狠的拍案道：“都什么時候了，還在為這些事情爭吵？”
“還是都督拿個主意吧。”沒有加入爭吵的立憲派羅綸，來了這么一句。要說風格高，羅綸可是讓出了副都督給張培爵的。成都周邊，革命黨的實力不強，立憲派影響力還是很強大的。再者，立憲派都是老江湖居多，不像革命黨這幫人，喜歡腦子充血亂來。他們都是有家底的，打仗這個事情，首先倒霉的就是他們。遠的不說，此前的軍政府成立之后，成都兵變，亂兵燒殺搶掠，成都富戶無疑是倒霉的當先者。
有過切膚止疼，你想讓這些有身家的人喊打喊殺，那可真的太難了。更別說，對手是當今第一強軍國防軍。遠的不說，四川毫無水面力量，即便打回重慶去，人家的炮艇是吃干飯的？方劍雄麾下那是有海軍的，打不打的過都還是兩說呢。
說白了就是利益在作祟，屁股決定腦袋。如果四川上下團結一致對外，誰敢來打四川的算盤？小了一個團體，大到一個國家，肯定是先有內亂，才有外患。
羅綸的話，很意外的沒人反對。尹昌衡拿主意，這個話聽著沒問題，實際上掩蓋了很多問題。要不然尹昌衡也不能來議事堂通報電文。
“這個主尹某不敢做，大家舉手表決吧。一項一項的來，先說說打不打的問題。”尹昌衡也不是傻的，他要是力主和平，并強行加入了聯合自治區，四川方面的同盟會能就此罷休？還得大家一起表態，少數服從多數。講民主嘛！假的都要先套上民主的外衣。
這個表決很輕松的通過了要和平不要戰爭的決定，革命黨人在這個軍政府里頭，本來就是少數派。接著是表決要不要加入自治區的是事情，這個表決之前，還是要先吵架。
同盟會一干人等，自然是堅決反對的，問題是，反對加入的后果，只能有兩個。一是開打，二是放棄重慶為核心的川東之地。這個太難通過了。于是繼續吵！
重慶這邊倒是很和諧，大家搞點宵夜，邊喝酒邊等好了。反正尹昌衡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頭疼的問題交給成都方面好了。酒菜都不錯，遺憾是缺少幾個美女陪酒。尹昌衡倒是提議去附近某家紅姐兒處開一桌，奈何國防軍有紀律，戰時不得入娼家。否則輕者撤職，重者槍斃！國防軍這些人，膽子再大，也不敢違反這一條。
于是這邊喝酒聊天，那邊拍桌子對噴，反復拉鋸之后，最終還是得出了一個結論。不加入聯合自治區，但是又要求重慶的政、財權力。這算是一個折中的方案了，也算是一個平衡的方案。不然這個架還有的吵。
什么意思呢？重慶可以給國防軍駐軍，但是效仿滇軍援川一事。當然，滇軍所謂援川，后來變成了裸的要奪政權一事，大家都自動過濾掉。滇軍還在川南沒有走這一事實，也都自動忘記掉。
這其中還有一條附加的條件，就是請國防軍勸退滇軍。
電波在黑夜中來回，一直持續到天亮。指揮部里的燈也亮了一夜，最終四位都打著哈欠不住的犯瞌睡，終于等來了這么一個怪胎的決定。
這邊四位也有點傻眼了，這都是什么啊？不管了，連夜給蕪湖拍電報。
蕪湖，方大帥忙到半夜才上床，還得為方家后代問題辛苦一番快到四點才睡，這會正摟著兩個光著身子的女人睡覺。天剛亮的時候電報來了，誰敢拿電報來打擾方大帥休息？
等吧！
下午一點多，方大帥才起來。兩個女的伺候著穿戴梳洗，出來才看到這個電報。
看完電報，方劍雄也頭疼了，四川人民這個自主意識很強啊。可見任何事情都不是那么簡單的，特別是眼下這個國內的局勢的復雜程度，遠遠不是歷史書上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
看看成都那邊開出來的條件就知道了，今后這個路，很難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