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歷史巧合的本質（下）

　　為了給兄弟們打氣，林述慶親自拎著戰刀督陣，并且發表講話：第九師馬上就到，大家不能叫他們看了笑話。要說江蘇這個地方很怪，蘇北跟蘇南就隔一條長江，民風相距甚遠。

　　蘇北素來出強兵悍卒，往上追溯可到漢朝，蘇北都是出精兵的地方。蘇南正好相反，民風溫和，士卒不精。當年第九鎮招兵，那都是去蘇北招的。林述慶手下的兵多為蘇北人，要讓顧忠琛的蘇南兵看了笑話，那真是丟臉到家了。

　　林述慶拼命，第五鎮這個標也有點扛不住了，好歹對面有六千兵呢。哈氣凱斯還有幾挺，小炮也有一些。攻擊開始長官就上了第一線，這個士氣還是很旺盛的。

　　北洋軍依托堅固陣地，苦苦支撐。吳佩孚死活就是不肯動。第五鎮這個標統急了，沖到吳佩孚跟前怒吼：“再不下令出擊，老子就帶部隊撤了。”

　　吳佩孚其實還是覺得時機不到，不過這友軍是第五鎮的，不好太過分。于是下令炮兵開炮，全軍突擊。

　　林述慶這邊打的正焦灼呢，眼看快沖上陣地了，正準備帶著衛隊也上去，突然對面炮火密集覆蓋而來。吳佩孚帶來的炮營，裝備是還是日制明治三十八年式75山炮，北洋是一連六炮制，十二門炮打出來的聲勢不小。這可不是張勛那個草臺班子，這是正經的北洋精銳第三鎮。袁世凱的看家部隊。原本招進北京，那是要有大用的。沒想到方劍雄這個家伙把歷史搞亂了，臨時政府的財政困難得到了緩解，有錢了腰桿子就硬了，談判桌上聲音也大了，北伐軍的火力也猛了，這才導致第三鎮的南下。

　　林述慶親自督戰的關鍵時刻。北洋軍炮兵發威，一頓炮火打的密集隊形人仰馬翻。你還別指望這年月各省的部隊會散兵戰術，基本上這幫將領就會一招。密集隊形往前沖。決定這個戰術的原因很簡單，裝備太爛。想想淞滬會戰，桂軍是何等的英勇。密集隊形發起沖鋒，叫日本海軍的大口徑艦炮一會就收拾了，一個軍直接給打殘。

　　一頓炮彈落地，林述慶部損失慘重，隊形凌亂，四散而走。吳佩孚也舍得下本錢就是了，連續十分鐘的炮擊，一直隱蔽的馬克沁機槍也是火力全開。鎮軍遭到突然打擊，頓時亂了隊形，有人直接丟下槍就跑。

　　看見民軍被打的開始往后撤的時候。吳佩孚丟下望遠鏡，拎著戰刀就沖出指揮部。

　　“兄弟們跟我沖啊！”嗯，現在的吳佩孚還是個標統，一看民軍陣腳大亂，敗勢已成。自己奮勇當先一下應該沒什么大問題。

　　實際上吳佩孚沒有多少發揮的余地，剛沖出去就叫張福來給按住了，丟給兩親兵，張福來接替位置，舉著戰刀，穿著非常醒目的軍官服。帶著兄弟們往前沖。

　　茫茫多藍灰色的北洋軍端著刺刀突然從四面八方殺出來，聲勢浩大，喊殺聲可謂驚人。第五鎮的守軍被壓著打到現在，一直挺憋屈的，一看這陣勢，舉著戰刀的張福來沖在前面，紛紛躍出戰斗，端著刺刀往前沖。本來就在往后退的鎮軍，被尾隨追殺，頓時大敗，一潰千里不可收拾。

　　林述慶沒想到會演變成這樣啊，氣急敗壞的揮刀連續砍翻了幾個敗兵，就這都沒能壓住陣腳。北洋兵端著刺刀沖的兇，鎮軍逃的快，一追一逃，林述慶的幾個親兵二話不說，架起就走。至此，激戰一日，以鎮軍打敗而收場。

　　運氣不錯的是，顧忠琛用兵“謹慎”，其實是擔心北洋軍太厲害。謹慎的結果是行軍緩慢，聽到動靜的時候，距離前方還有三里地。能夠及時的把陣型擺開。

　　裝備不錯的第九師，給吳佩孚也來了一頓迎頭炮擊，雖然傷亡不大，但是一看這個天色晚了，吳佩孚也下令收兵。

　　北伐軍在棗莊遭到重創，隨后跟進的各部陸續抵達時，都給這個消息嚇住了。要說臨時政府麾下這些軍隊的戰斗力，鎮軍算是比較強的。第九鎮的老底子，九成的蘇北兵。裝備雖然只是一般，其他部隊比起鎮軍來，還真未必能硬氣的起來。

　　也就是同樣以第九鎮為老底子的第一、二兩個師，比鎮軍強一些，這還是托了方劍雄的福，部隊裝備比較好的緣故，這兩個師現在要守備南京，不能輕易拉出來，方劍雄在蕪湖和安慶，可是有兩個步兵師看家的。其他什么江蘇軍、浙江軍，上海軍，揚州軍，還不如鎮軍呢，鎮軍吃了敗仗，退下來之后，其他的部隊自然很自覺的小心戒備。

　　等到黃興和李烈鈞的江西軍上來了，獲悉鎮軍大敗，損失過半，那也是嚇的不輕。趕緊的召開軍事會議，這會議還沒開始呢，藍天蔚的急電到了。出大事了，北伐軍第二軍，也叫第二路軍，在萊陽縣城被萬余膠東自衛隊包圍了。幾次沖殺激戰一日，總算是殺出包圍圈，部隊損失巨大，退回煙臺的全部兵力加起來不到一千，藍天蔚請求援兵。沒援兵的話，就打算從海路往回退了。膠東這個地方太邪門了，地方武裝都這么強悍。

　　黃興接到這個電報，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這又是怎么一回事？這個北伐形勢大好的時候，怎么突然連續遭遇打擊，這個太難接受了。關鍵是藍天蔚帶著是一個混成旅，還是原第九鎮現江蘇第一師的部隊，北上煙臺之后，不是說戰果斐然么？不是說濰坊不日可下么？這個變化太大了，很難接受啊。

　　還有這個膠東自衛軍是什么來頭？地方民團么？怎么把臨時政府的精銳第一混成旅給打敗了？

　　黃興不明白，李烈鈞也不明白，一幫北伐軍將領也想不通。民團都打不過了？那可是臨時政府麾下的第一精銳啊！

　　藍天蔚也沒搞明白這世界怎么變成這樣了，今天一早出了萊陽，正準備繼續前進。先頭部隊剛出城，鋪天蓋地的炮彈就落了下來。就這炮火的密度，怎么也得一個炮兵團吧？

　　躊躇滿志的藍天蔚直接給這頓炮火砸暈了，出城沒半個小時，一個營回來不到一半。就這還不算完，登上城頭，吸了一口涼氣，遠端四面八方都是旗幟，到處都在挖戰壕。

　　傻子都知道被包圍了！關鍵是這幫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家伙，穿的不是正規軍的服裝，問題是他們哪來的一個炮兵團？很快，藍天蔚就有答案了，站在城頭一觀察，一排排的大炮擺開，怎么看都不像是玩具。

　　擺開也就算了，這幫孫子似乎炮彈不要錢。明明北伐軍都退回城里了，他們還不依不饒的，陣地前移，對著城墻開轟。這個炮彈反正沒停過就是了，整整一個上午，北伐軍被堵在城里出不來。藍天蔚組織了幾次試探性進攻，根本就是送死，對面不但炮多，馬克沁機槍也多，印象里頭，也就是北洋軍有這個火力，甚至還不如對面這些民團。

　　三次進攻，第一次叫一頓炮火洗了一遍，接著被馬克沁犁了一通，回來就沒多少人了。第二、三次，結果更為悲劇，先后投入兩千多人，連對手的陣地都沒靠近就被打回來了。

　　這一下藍天蔚慌神了，趕緊去找人來問話，總算是把縣里的一些沒跑掉的士紳官員給拿下，一審問才知道。所謂的膠東自衛軍，那是山東巡防營的老底子，兵員都是來自沂蒙山那種窮地方，好多都是專業土匪轉行。這個巡防營是孫寶琦給派膠東來的，后來擴編一倍，自稱膠東自衛軍，人馬一萬多，炮營好幾個。

　　膠東各縣都比較富裕，這些自衛軍平時還好，不擾民，不過保護費不能少了就是。萊西縣一度拒絕叫保護費，結果叫自衛軍給開了城，縣令被砍了腦袋。從此各縣都老實了，乖乖的一分錢不少，每個月都得交。后來聽說，濰坊的保護費都歸這個膠東自衛軍來收，你想想看這幫人有多兇殘。

　　也就是德國人他們不招惹，膠東其他各縣，那真是拿他們當兇神供著。反正不少交保護費就沒事，再說他們收錢也不算很多就是了。以前各縣的厘金，全部取消，相當于厘金的一半保護費。

　　眼看這午后了，不能就這么坐以待斃，藍天蔚下令突圍。一開始還是很順利的，出了萊陽，沒收到多大的損失，看來自衛隊把主力放在了西面。不過離開萊陽不到二十里地，災難就開始接二連三的降臨了。

　　北伐軍二路軍，在逃回煙臺的路上，接連遭到伏擊。一邊打一邊跑，回到煙臺就剩下五百多號人。就這個，藍天蔚還不好意思說實話，給打了個五折，說還剩下一千人。

　　退回煙臺，藍天蔚第一件事情就是上軍艦上呆著，然后才給南京徐州發電報。

　　這一天，真是北伐軍倒霉的日子，正值形勢喜人的時候，叫人給迎頭痛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