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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名振的官太小,見到云燁矮了三分,更何況在遼東,云燁很明顯的比他更有發言權,雖然話里話外的要求云燁把張亮交給他羈押,但是云燁根本就不理會程名振,光顧著打哈哈,讓他留在登州等候后繼的補給船。
“楊萬春要吃我,我特意洗干凈了,送上門來讓他吃,誰敢攔我,我就揍誰,程名振,你什么也開始人五人六的在我面前耀武揚威了?“
當程名振和云燁講將軍法的時候,云燁就和他講道義,當程名振和他講人情的時候云燁就和他講官位,總之,就是不愿意把張亮交給他。
程名振無奈之下,只好隨著云燁一起坐著大船去了高麗,不管怎么樣他都必須和張亮在一起,皇帝嚴厲的旨意他還不敢違背。
既然要去軍營見皇帝,熙童就不愿意去了,帶著自己的兒子隨著大唐水師的戰艦回了登州,父子二人帶走了十幾麻袋香料,看得程名振眼珠子都要突出來了。
“這是云侯帶著俺們去島上摘的,我父子二人摘了三個月,采摘了這些,統領喜歡抗一麻袋去就是,自己摘的不值錢。“
熙童一輩子走南闖北,這點眼色還是不缺,程名振堂堂的子爵扛著一麻袋香料就小心的安放在自己的艙房里,收點人家的土特產,不算過份。
初春的遼東依然白皚皚的一片,從后勤營要來了眾多的馬匹,船上的工匠用木頭做了很多的爬犁塞滿了各種各樣的物資,賴傳峰咒罵著該死的天氣,兩個多月前自己還是光著膀子在海面上航行,兩個月之后就變成了騎兵,穿著鎧甲凍得烏龜一樣。
李泰考慮到了這點。已經做了準備,呢絨的大氅披在身上,連指的長手套塞滿了羊毛一直套到了胳膊肘子上,長長的hòu棉靴直到膝蓋,帶著面套再把鐵盔扣在腦袋上按理說已經感受不到寒冷了,可是這些家伙還是不停地喊冷。
張亮裹著大氅坐在爬犁上皺著眉頭問云燁:“這些家伙都是北方人,有這樣的裝備怎么還在喊冷?“
旁邊的云燁同樣哆嗦著說:“過去的一年多里,大家身上最hòu的衣裳就是單衣短褲,南方太熱。最冷的時候也比長安的春日暖和的多,現在驟然到了冰天雪地里,自然有些不適應,不過沒關系,等咱們到了安市城。也就該適應了。“
一路上緩緩而行,穿州過市,高麗的情況遠比云燁預料的嚴重,好多的村子里一個活人都看不見,推開門,一家子窩在冰冷的房間里早就凍得硬硬的,頭大身子小的孩子趴在面缸上就死了。面缸里干凈的像是被狗舔過。
“侯爺,高麗人已經缺糧缺了三年了,餓殍遍地毫不為奇。“程名振看到云燁面露不忍之色,不由得出言解說。
張亮笑呵呵的看著面前凄慘的場景。拿手撥拉一下面缸上的尸體,拍拍冇手對云燁說:“不錯,不錯,絕其糧。斷其生計這一條張儉他們做的不錯,高冇士廉、劉洎、馬周、張行成、高季輔他們不斷地從高麗抽糧。這些文官殺起人來,比老夫狠多了。”
云燁搖著頭出了房門,忽然發現院子里的柴堆里好像有人,劉進寶用長矛挑開了柴堆,只見里面蜷縮著一個瘦小的少年,兩只手握著一把破柴刀,兇狠的看著他們。
“老夫敢打賭,這小子一定是吃了人才活下來的。”張亮轉頭對劉進寶說:“小子,你把這個吃人的小子挑開,他身后好像有一條人腿,說不定這家伙吃的就是他老娘的腿,哈哈哈。“
劉進寶見云燁點頭,長矛在那個小子的肋下一挑,就把他挑到了一邊,張亮說的沒錯,那個小子的身后果然有一條人腿,上面布滿了牙印。
劉進寶就待一矛將這個吃人的小子捅翻,被笑瞇瞇張亮攔住了,老家伙問劉進寶要過來一小袋子鹽,放在那支人腿上,也不管那個小孩能不能聽得懂和藹地說:“小子,人肉總是有點酸,你把鹽抹到腿上,吃起來味道會好一些。“說完又掏出自己的火折子放下繼續說:”烤人肉不能完全烤熟,八成熟最好,這個村子里都是死人,足夠你吃到開春解凍,給你一些鹽,如果你把人肉腌起來,說不定能吃到立夏,這樣你就能活命了。“
云燁,程名振,劉進寶都和看妖怪一樣的看著張亮,這個老家伙是不是已經瘋了,看他用羨慕的眼光看著那支人腿,一致認為,這個老家伙一定吃過人肉。
張亮小心的掩上門,回頭對云燁說:“老夫真的吃過人,吃了不止一回,當年的幽州,羅藝堅壁清野沒有糧食,陛下自己都只能吃麥粥,老夫為了保持戰力,狠下心來特意砍了一條人腿回來吃,吃了吐,吐了吃,最后還是吃飽了,最終逼的羅藝獻地投降,你們年輕不知道,幽州鐵騎是出了名的恐怖,今日看到有同行,云侯就放他一馬如何?“
連往事都搬出來了,云燁還有什么話說,只好當先回到隊伍里,準備出發,張亮別有意味的回頭看了那扇門一眼,就背著手回到了爬犁上。
十四萬高麗援兵在駐蹕山被一鍋端了,高麗新的援兵還沒有來,整個遼東現在除了安市城,其他地方的戰役都已經逐漸平息,李二在收縮兵力,看樣子退兵回國已經不可逆轉。
走了十天,冰雪已經融化,暖暖的春日下,到處都是小小的溪流,馬蹄子陷進泥里,往外拔得非常吃力,爬犁已經在后黃城換成了大車,車轱轆陷進化凍的泥里,往往需要一群人幫忙才能抬出來,隊伍行進的非常緩慢。
離安市城不到五十里的地方,天上開始下雨了,小雨夾雜著小雪,落在鎧甲上不一會就變成了冰片,這樣的天氣比寒冬還要陰冷三分。
大軍結成了連營,高高的刁斗上飄著皇旗,低矮一些的帳篷上同時還有很多的將旗,放眼望去,程,牛,李,張,長孫,還有很多看不清字的旗子,不用說,老牛,老程,李績,張士貴,長孫無忌都在,文臣是不立將旗的,他們有自己的牌子。
整個營地法度森嚴,壕溝,寨墻,鹿角丫杈,寨腳上的碉樓里強弩環伺,不斷地有背著旗子的傳令兵四處穿梭,將軍令傳遞到四方。
還沒等云燁去見皇帝,老程倒是先跑出來了,見到云燁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臭罵,大意就是說高麗現在是一個爛泥潭,沒事不在嶺南釣魚,跑到這里湊什么熱鬧。
見云燁笑呵呵的滿不在乎,老程怒氣就上來了準備再罵,就見斷鴻從營寨里出來,大聲宣示皇帝的命令,讓云燁去帥帳覲見。
進軍寨是要報名而入的,云燁扯著嗓子朝著寨墻上的扶劍站立的長孫無忌唱名,雨雪中看不清楚長孫無忌的表情,只能聽見他準許自己入內的呼喊聲。
軍營里更是成了爛泥塘,無數只大腳踩在泥地里,發出的怪聲不忍卒聽,經常有靴子被爛泥黏掉的軍士大聲的咒罵這個鬼天氣,云燁注意到他們的手上,臉上都不同程度的帶著凍傷,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從嚴冬里熬過來的。
草原上的寒冬比不上遼東,云燁已經被凍的半死,手插在褲襠里取暖的丟冇人事干了不止一回,可是在遼東,手插在褲襠里都未必有用,這里的冬天才是真正的是人間地獄。
斷鴻的耳朵上也有凍瘡,武功再高也練不到耳朵上,云燁從懷里掏出自己的耳套扔了過去,斷鴻學會了用法,毫不猶豫的扣在自己的耳朵上。
“別這么戴,一會耳朵上滲出來的黃水,會粘在耳套上,想弄下來就得把皮撕裂,你要先把耳朵包上,再戴耳套才行。“
渾身裹在皮毛里再戴上皮耳套的斷鴻看起來和一只猞猁沒什么區別,聽到云燁這么說,固執的搖著頭,小聲說:“都快要凍死了,誰還顧得了這么多,陛下的腳上也長了凍瘡,這幾天酸癢難熬,你如果有藥就趕緊拿來。“
沒有好法子,只能用藥水洗,軍中就該有,我來遼東純屬意外,我哪里知道陛下也會被凍傷,你們把他都沒照顧好,別的軍士是不是已經死傷慘重了?“云燁趕緊問出自己最關心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