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這個道理正常人都懂,日本人會這么愚蠢嗎?
也許他們會非常著急,但不會這么愚蠢。
不過從屠千山透露的信息看,日本人跟其他綹子肯定是有接觸的,但是效果似乎并不太好,不然日本人會對傅殿臣提出的條件作出這么大的讓步!
陸山料想,日本人就算要招安,也不會選擇那些弱小的綹子,姚秉乾、張殺武這一類的才是他們的主要目標,當然若是有人主動投靠,日本人也不會把人拒之門外的。
他現在收服的這些人綹子當家、掌柜之中有多少跟日本人接觸過,這還不太好說。
肯定有,是一個,還是幾個,一時間他也看不清楚,傅殿臣表面上大義凜然高舉抗日大旗,背地里不也跟日本人眉來眼去。
當然,除了日本人,應該也有北平方面和組織方面的人也都在爭取這個無惡不作的土匪頭子!
當然,說的好聽的一點兒,都是為了抗日,但是為了抗日,也不能絲毫沒有底限!
就拿屠千山來說,他確實殺人如麻,但是他并不是自己主動去殺人,真正的幕后黑手還是傅殿臣!
不能說殺人的是屠千山,他就真的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如果這么說的話,陸山自己都不記得自己手上有多少條人命了,用“殺人如麻”來形容似乎也很貼切?
傅殿臣是主犯,屠千山是從犯,也許判刑的時候,這一主一從都沒有好下場。
不過就特殊時期需要特殊對待。即便是如此,有些原則還是要兼顧的。
如果屠千山死不悔改,那他就是罪有應得,就算有什么計劃必須要用他,那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殺了這種人!
“你們見面都在什么地方。你們是怎么聯系的?”陸山問道。
“一般情況,都是他們主動聯系我們,鎮上有一間百貨商店,老板是我們之間的聯絡人!”屠千山道。
“日本人?”
“不,好像是朝鮮人。我聽過他跟伙計用朝鮮話交談!”屠千山道。
“這個百貨商店的名字叫什么?”陸山問道。
“叫益民百貨!”
“你們見面的地點也在這個益民百貨嗎?”陸山問道。
“不是,這里距離山上太近了,日本人也怕我們會對他下手,每次見面都不在磐石境內,這一次見面在伊通的一家客棧!”屠千山道。
“這么說,你下山已經好幾天了?”
“嗯,算上今天。已經五天了!”屠千山老實的說道。
從吉林開過來的列車目標太大了,日本人沿鐵路線必定有眼線,要想隱瞞過去太難了。
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個合適的借口讓日本人相信,這趟列車跟磐石境內的綹子沒有任何關系。
冥思了一會兒,陸山腦中一動。終于想到了一條可以讓日本人釋疑的法子。
“如果日本人要聯系你們,該怎么辦?”
“他們會去鎮上的恒安典當,找老掌柜,老掌柜會把消息送上山的!”屠千山道。
“這個恒安典當是你們在山下的眼線?”
“不是,我們有時候很多黑貨不容易出手,都通過這個老掌柜來進行。合作多年了,相互有默契!”屠千山道。
“能做這種地下買賣的人,能量怕是不小吧?”陸山微微一凝神問道。
“我聽傅老大說過。這個老掌柜來頭不小,可能跟官面上的人有關聯!”屠千山道。
這不是典型的官匪一家親?
東北王張作霖自己就出生土匪,他的部下的高級軍官們,老一輩的哪一點不跟黑道沾點關系?
陸山現在比較擔心的是,現在東三省日本人勢大,原本張系的要么被迫遠走關內。要么改換門庭,這恒安典當的老掌柜后面到底又有什么人呢?
吉林地面上腰桿子硬的就那么幾個了。熙洽、吉興還是于深澄?也許是日本人也說不定。
“好吧,你現在暫時先在這里休息,有事我們會叫你配合的,這是你將功贖罪的機會,明白嗎?”陸山點了點頭,該問的差不多都問了,再問也沒什么太大的價值的東西。
“是,長官!”屠千山感激的道,“我有一個請求,只要長官能答應,您讓我干什么都行。”
“什么請求?”陸山微微一動,問道。
“您能不能讓我跟我娘住在一起?”屠千山道。
“這個倒不是問題,我配準了,你就跟屠大娘住在一起吧,好好孝順。”陸山點了點頭。
“謝謝長官,我給您磕頭了!”屠千山感激的給陸山下跪道。
“快起來,我不喜歡被人給我下跪,我們的隊伍也沒有這個規矩!”陸山忙上前將屠千山攙扶了起來。
屠千山雙眼殷紅:“謝謝長官,您真是好人!”
“呵呵,去吧,別讓你娘等急了!”陸山輕輕的拍了拍他肩膀說道。
屠千山去了,陸山和鐵猛兩人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陸總,這個屠千山良知未泯,還是可以一用的!”鐵猛頗有一番感慨道。
“嗯,將他安排進入衛隊,暫時在你帳下聽用,等打完仗再說。”陸山道。
“陸總看上了?”鐵猛驚訝道。
“此人雖然有些愚忠,不過尚存一份廉恥之心,若是沖鋒陷陣,必然是一把好手!”陸山道,“你說,我要是給他改個姓如何?”
“改名換姓,這可使不得!”
“算了,我也只是一說,屠千山,很霸氣,別人一聽。就怯了三分!”陸山哈哈一笑道。
“報告!”
“什么事情?”
“山下抓獲了一個自稱是恒安典當鋪的伙計,所有事腰間屠千山屠炮頭!”
“沒暴露我們的身份吧?”
“沒有,我們的人全部換了土匪的衣服,這黑燈瞎火的,誰也認不出誰來!”
“人呢?”陸山問道。
“帶上來了。安排人看著他呢!”
“去屠大娘那兒,把屠千山叫過來,日本人一定是察覺到一些動靜了,找屠千山了解情況的。”陸山判斷道。
未幾,屠千山再一次過來了!
“恒安典當鋪的伙計來了。估計是日本人急于想知道山上的情況,你就這么對他說…”陸山將早已編造好的借口對屠千山吩咐道。
屠千山自然是不斷的點頭,并按照陸山的吩咐描述了一邊,確定沒有破綻。
“另外,若是他還問起山下列車的事情,你就對他說,這趟列車因為前面的鐵軌被扒掉了。不得不停了下來,你們本想截下的,但是列車上有幾百名大兵,山上意見不合,暫時沒敢輕舉妄動…”陸山繼續吩咐道。
“明白了。長官!”
在陸山的安排下,屠千山見到了上山來聞訊的恒安典當鋪的伙計阿牛!
按照陸山教給他的說法,阿牛滿意的連夜下山去了。
“猛子,咱們還得做做樣子,派人下上去扒掉幾截鐵軌,不然日本人不會那么容易相信的。鐵軌可要藏好了,咱們日后還得恢復呢!”陸山吩咐鐵猛道。
“明白了!”鐵猛會意道。
前路不通,那列車只能原路返回。日本人自然就不會懷疑了,不然一輛列車無緣無故的停在了距離傅殿臣老巢不遠的地方,而且還是從吉林開出來的。
日本人能不懷疑,這東縱是不是也在拉攏傅殿臣?
日本人著急了,要是傅殿臣和磐石境內的綹子被東縱收編了,那后果不堪設想。
煙籠山鎮。恒安典當鋪,阿牛一路上披星戴月。騎著一頭騾子從山上返回!
他在山上還推掉了屠千山的盛情挽留,甚至連一口水和一口飯都沒有吃,就匆匆的下山了。
一路馬不停蹄的,奔馳了差不多三個多小時終于趕了回來!
“怎么樣?”一進門,老板王權就急切的迎了上來問道。
“掌柜的,讓我先喝口水,行不?”阿牛渴的嗓子都冒煙兒了,艱難的吞咽了一口道。
“好,好,來人,快拿碗水來!”王權大聲吩咐道。
一碗水入肚,阿牛才將自己在山上見到屠千山的全部過程一一的細述了過來。
王權聽了之后,緊湊的眉毛才算舒展開來,連忙命人給阿牛上酒菜。
就在阿牛返回恒安典當鋪,不遠處的一家客棧里,一個滿臉絡腮胡須的中年人正不停的在屋子里來回踱著步子,一臉的緊張和不安,額頭上更是不停的往外冒著汗水,隔幾分鐘就要用毛巾擦拭一次。
咚咚…
敲門聲驟然響起,中年男子驟然停下腳步,眼底閃過一絲陰鷙的光芒,朝門口望去。
“東宮先生,是我,王權!”
中年男子聞言,頓時眼睛一亮,整理了一下衣服,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走了過去,拉開了房門。
恒安典當鋪的掌柜王權穿身一身灰色的袍子,還帶著一頂帽子閃身進來了!
“王掌柜,這么晚了,你還親自過來,莫非是有消息了?”盡管表現的很從容,但是中年男子的急切的語氣還是出賣了他此刻的心境。
“確實有消息,下午,我命伙計阿牛進山了,見到了屠千山,他說,磐石境內的綹子是接到傅老大的帖子才帶人過來的,這一次召集諸位當家和掌柜的目的就是聯合自保!”王權道。
“聯合自保?”
“東宮先生莫非連當下的局勢都不清楚嗎?”王權微微一笑道。
“知道,知道,不過傅先生既然已經答應了我們大日本帝國的條件,他為何還要這么做?”東宮鐵男道。
“難道東宮先生就希望傅老大一個人跟你們合作嗎?”王權笑瞇瞇的道。
“哦,我明白了,傅先生的心思果然厲害!”東宮鐵男恍然大悟道。
“那么,今天路過的那輛列車又是怎么回事,這絕不是我們的列車,為什么會停在距離傅先生大本營附近的鐵路上?”
“這個很簡單,因為前面的鐵軌讓人給扒了,列車走不了了!”王權道。
“原來是這樣,可知道這是何人所為?”東宮鐵男問道。
“不清楚,也許就是傅老大手下的人干的,屠千山沒有明說。”王權道。
“會不會是傅先生對這趟列車感興趣?”東宮鐵男腦子里轉動起來,要是挑動傅殿臣跟東縱開戰,那么到時候,傅殿臣除了投靠大日本帝國,還能投靠誰?
“據說車上裝滿了軍用物資,還有大量的金銀,都是從吉林城搜刮的,準備運至海龍,然后在運回他們的總部…”
“哦,這個消息從何而來?”
“屠千山說的,據說是從吉林那邊的眼線傳來的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列車已經被迫停在這里,為何屠先生卻不動手,他現在可是有幾千人,完全可以…”
“這么多軍用物資還有金銀珠寶,東縱會不派重兵保護,更別說他們就近在咫尺,真要動了這列軍資,嘿嘿,東宮先生,你們現在能幫得了他嗎?”王權道。
東宮鐵男訕訕一笑,現在關東軍處在被動挨打的位置,自己尚還顧不了,那顧得上一個還沒有接受招安的土匪頭子!
為了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榮華富貴拿自己的辛苦攢下的基業當賭注,傻子也不會干!
“東宮先生,屠千山說,傅老大對東亞共榮是非常支持的,但是也要貴方能夠拿出一些誠意來,北平方面的價碼可也是不低的。”王權道。
“這個是可以再商量的,傅先生確實有點高了,不過沒有關系,我再向上面爭取一下,一定會給傅先生一個滿意的答復的。”東宮鐵男道。
“這就好,告辭了,東宮先生!”王權起身道,“請留步。”
“那就東宮就不送了!”東宮鐵男低頭彎腰道。
鑒于戰局的緊張,傅殿臣這樣一支土匪卻前所未有的重要起來,無論對日本人也好,對東縱也好,都變得舉足輕重起來。
陸山本來并不在意這支武裝,但是后來想想,如果傅殿臣在這個時候被日本人拉了去的話,就算他什么都不干,對自己都是一個不小的威脅,必然會牽制自己一部分兵力!
這對本來兵力就分散的東縱來說就有致命的危險。
現在,傅殿臣死了,磐石境內的土匪武裝又在掌握之中,無形中又增加了一絲主動權!
這就等于將自己后方安全的最后一道暗門給關上了。
陸山自信滿滿的踏上了去吉林的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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