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寨廢墟前,陸山沉默不言,近百號人就這樣沒了,甚至連傷者都沒有留下幾個。
當初布置炸藥的時候,陸山就提醒過秦時雨,不要留要害死角,要達到完全的覆蓋。
秦時雨嚴格執行了陸山的命令,他做到了,效果也出乎意料的完美!
“太慘了,隊長!”張瑞山臉色有些發白的站在陸山身后,小聲說道。
“宋家人怎么樣?”陸山平靜的問道,這是你死我活的戰斗,活著才資格發表同情和感慨。
“除了宋小明的媳婦和孩子,其余都…”
“我知道了,自作孽不可活!”
“隊長,接下來我們怎么辦?”張瑞山問道。
“派人清理一下尸骨,有身份的記錄下來,沒身份的都葬了吧!”陸山道。
“那日本人呢?”
“也埋了吧!”
清理尸體的工作緊張有序的進行著,一直忙到下午,所有工作才陸續接近尾聲。
由于大爆炸,繳獲并不很多,槍支也大多數在爆炸中損毀,個人攜帶的財物也沒有多少,但都集中起來,再分配。
另外,王榮手下也死了六個,傷了五個,戰斗力一下子殘了一半兒。
至于俘虜,裝死和受傷的抓了十幾個,小鬼子則一個都沒留下。
煙龍山是不能呆了,小鬼子這一次損失慘重,不但一個小隊半的鬼子傷亡,宋祖德麾下以及凌印清的“東北民眾自衛軍”加起來傷亡近兩百人!
這么大的傷亡,小鬼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要知道事變當晚,小鬼子在北大營也不過傷亡了不足百人而已。
而這百人當中一半有陸山和雷冬等人的功勞,實際上,若不是陸山意外出現,估計這個傷亡數字會小的可憐。
雷冬親自追了下去,陸山很想知道從蘇家屯過來的小鬼子和偽軍是哪個部分的。
這一次要不是自己未雨綢繆,早有準備,兩股敵人突襲之下,恐怕真的會吃上一個大虧。
這個仇可不能就這么算了!
小鬼子做初一,那就別怪老子做十五了!
“隊長,陳相屯的小鬼子動了!”開戰初,陸山就留了一支預備隊,一個班的人,交給了二小隊的錢一鳴帶領,目的是監視和必要的時候阻擊陳相屯方向的小鬼子,他們沒有來攪局,那最好不過了,如果來了,那就只能動用預備隊阻擊了。
畢竟,三面受敵,那實在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傳我的命令,馬上撤離!”
煙龍山的爛攤子還是交給鬼子自己處理吧。
兩股來犯的小鬼子,一股全軍覆沒,一股被擊潰,暫時他們算是安全了。
全部安全的渡過沙河,對岸是一個小村莊,二十來戶人家,陸山他們一百多人,都帶著槍,還有那么多的物資,著實嚇壞了村里的二十幾戶百姓。
村里沒有像樣的住處,只有一間祠堂,勉強可以入住,陸山毫不猶豫的就征用了。
由于隊伍秋毫無犯,小村莊在一陣騷動之后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老村長還特地的命人送上酒肉,陸山推辭不過,收了下來,但都作價付錢了,并且嚴令不準擾民!
安頓下來后,陸山召集隊長(排長)級別以上的狼牙隊員開會,一是戰斗總結,二是今后的打算!
“這一次,我們打了一個漂亮的遭遇反擊戰,總的來說戰果輝煌,我方僅有少量傷亡,但是也暴露了很多問題,小的問題我就不一一去說了,大家自己心理都明白,大的問題,有三點,第一,我們的隊員訓練還不夠,主要還是時間問題…”陸山主持會議,直接就進入主題。
訓練、兵員數量還有指揮水平,陸山總結了三點不足,全部都集中在這三個方面。
訓練那是因為時間問題,只要給陸山時間,訓練一支強兵對他來說不難。
兵員數量,目前狼牙戰隊對外是叫“南天王”,人員很復雜,紀律性是個大問題,擴充隊伍似乎也迫在眉睫。
這個倒是背離了當初陸山的初衷,不過經過深思熟慮以及跟秦時雨交換意見之后,這個有限的擴軍還是必要的。
最后是指揮水平,這是個核心問題,一直軍隊,士兵再強,沒有一個優秀的指揮官,那也打不了勝仗。
一群羊如果有一只獅子做領袖,那可能連群狼都未必敢招惹,可如果一只羊做了獅子的領袖,恐怕就是一只狼都能欺負到獅子的頭上。
這就是“頭”的作用!
而且隨著隊伍的擴大,需要更多的基層指揮官,這是任何一支軍隊必須重視的。
之前開過一次戰后總結會,大家都有經驗了,說話也放開不少,新加入的林玉琴也提出了中肯的建議。
醫療隊現在就兩個人,林玉琴還有些經驗,但對槍傷還是不太擅長,肖雪就不必說了,完全是個菜鳥,雖然經歷過短暫的連學帶實踐,但離一個真正的醫護工作者還很遠。
培訓和增加醫療隊的人員,這是林玉琴提出的要求,不然一場仗打下來,很有可能有傷員因為不能夠及時治療而最終喪失生命。
不過林玉琴也理解陸山的難處,兵好召,醫生可就難找了,而且那個醫生愿意舍棄優越安逸的生活跟著他們做一群“亡命之徒”呢?
所以林玉琴提出的要求,更多的是傾向于陸山能夠多抽出時間來指導醫療隊的技術水平,同時多多傳授一些戰場急救的方法,這樣不但大大的減少傷員的死亡率,同樣也減輕了醫療隊的負擔!
就像這一次,本來就有不少傷員,又新增了好幾個傷員,就已經讓他和肖雪兩個人忙不過來了。
秦時雨嚴厲的重申了物資分配的規定,還有獎懲的規則,批評了不少新加入的隊員私藏繳獲的事情。
規矩既然立下了,誰不遵守,那就只要請他離開了!
陸山知道,一支軍隊,紀律是鐵的,他要打造的是一支鐵軍,而不是一支只知道吃拿卡的烏合之眾。
嚴肅處理之后,相關人都得到了懲罰,嚴重的直接清退。
沒有任何情面可講!
慈不掌兵,治軍一定要嚴,而且從頭開始,否則將來是一定要吃大虧的。
最后一個議題,就是擴充隊伍!
所有人一致表決,同意將隊伍擴充至三百人左右,整編為三個連隊。
人員從何而來,大家集思廣益了一下。
三個方面,第一,是打散的同袍,也就是東北軍和警察,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召,的符合招人的規定。
第二,煤鐵工人,主要是原來東北兵工廠的工人,九·一八事變后,很大一部分工人搶了廠里的機器,逃了出來,陸山曾經翻過后世的史料,這些工人們從兵工廠弄出了不少好東西,只可惜沒渠道,聯系不到他們,如果柳玉書在的話,問題就好辦了。
第三,就是普通民眾了,只有扯旗子招兵買馬了!
因為需要一個“土匪”的身份做掩護,陸山幾經思考之后,同意正式“起局”。
起局之后,按照土匪的規矩,就要論資排輩,不過陸山只是想借土匪的一個名,并不是真的就是當土匪了,因此,土匪的那些規矩對外可以糊弄一下日本人,對內還是軍隊!
至于什么“大當家”和“二當家”,那當然不讓的由陸山和秦時雨兼任。
招人的事情陸山教給王榮處理了,也是一次對他的考驗,一支軍隊,那是由很多人組成的,作為頭兒,他掌握的是大方向,知人善用,而不是事必躬親!
后勤由秦時雨統籌兼管,也不用他操心。
這兩件事可以說非常消耗精力的,但是現在都有人接管了過去,這讓陸山肩膀上的壓力去掉了大半。
半夜的時候,雷冬帶著人回來了。
此時陸山還沒有睡,正在臨時的指揮室里,點著一盞油燈,將一張東山省的地圖掛在墻上,默默的盯著上面沉思。
“山哥!”雷冬像個幽靈似的出現在陸山身后。
“是哪里的小鬼子?”
“你猜對了,駐扎在蘇家團的憲兵隊,還有是叫什么東北民眾自衛軍,領頭的叫…”
“凌印清,對嗎?”陸山略顯低沉的聲音問道。
“對,就是凌印清,有消息說這個狗漢奸正在收編遼西老北風的隊伍。”雷冬道。
“你是怎么知道這個消息的?”陸山詫異的問道。
“很簡單,我抓了一個舌頭,好像是什么心腹之類的,問了一下就知道了。”
“沒有暴露身份吧?”陸山怔了一下,旋即問道。
“沒有,那小子也被我帶回來了,你有什么話,盡管問他。”雷冬道。
“董元禮死了沒有?”陸山點了點頭。
“死了,據他說,小鬼子的指揮官氣的當場將他給擊斃了。”雷冬道。
因為陳相屯鬼子的異動,沒來的及一一核實死者的身份,因此還不知道董元禮這個叛徒已經命喪黃泉了。
“下去休息吧,把宋小寶叫過來!”
“是!”
“小寶,我們去見你宋夫人吧。”宋小寶很快就過來了,陸山平靜的說道。
“隊長,這個時候是不是…”宋小寶微微紅著眼,雖然叔叔一家對他并不好,甚至用刻薄來形容,可畢竟血濃于水,現在他們都死了,作為親人,他內心還是非常難過的。
尤其是宋小輝,他的印象還好,才十六歲,就年華早逝,他怎么面對一直對他還不錯的嬸嬸?
“你嬸嬸是個聰明的女人,就算我們不說,她也會猜到,何況遲早她也是會知道的。”陸山解釋道,“我們馬上就要轉移,總不能帶著你嬸嬸一起走吧,我想讓你把她送回去。”
聽到后面這個原因,宋小寶沒什么理由不同意了。
宋夫人被安排在祠堂邊上一間小屋內,在這個上百人擠在一起的祠堂中,她能夠單獨的擁有一間小屋,這可是了不得的待遇了,就連陸山也沒這個待遇。
這個才三十多歲的女人身上,歲月的痕跡仿佛并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精致而端莊的面孔,似乎從來都不著任何粉黛,從宋家帶出來的一樣,她一貫的優雅從容,一股高貴的氣息。
“宋夫人!”
“陸先生,有事嗎?”宋夫人捻動佛珠的手微微頓了一下,睜開雙眼。
“有一個消息,我想有必要通知一下宋夫人!”
“如果是關于宋家的,我不想聽!”宋夫人迅速的閉上了雙眼。
“嬸嬸,叔叔他…”一旁的宋小寶急了。
“小寶施主,我已經身許佛祖,與宋家再無瓜葛!”
“宋夫人,你還沒有落發,連法號也沒有,怎算的上是出家人?”陸山反問道。
“我雖沒有落發,但已經代發修行多年,我的師父是凈月庵的梵青師太,她早就給我取了法號,曰:鏡月!”宋夫人平靜的解釋道。
“小寶,你出去一下,我來對鏡月師太說幾句話!”陸山道。
“是,隊長!”宋小寶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應聲走了出去。
“丈夫和兒子都死了,師太一點兒悲傷之意都沒有,這令陸某感到很奇怪!”陸山冷冷的說道。
“我現在是出家人,俗世的一切都與我無關!”
“你內心一直非常痛恨宋祖德父子吧?”陸山走近了一步,距離宋夫人不足半尺,輕輕的問道。
原本端坐的身軀不自然的輕微的顫抖了一下,這是被人說中了心思,心虛的表現。
“宋祖德這樣的人,我不相信你會看上他,我猜,當初你嫁給他,一定是非常不情愿的。”陸山掏出一根煙,點燃道,“家里藏著這么一個大美女,他卻娶了三個姨太太,還在外面金屋藏嬌,這不讓人覺得奇怪嗎?”
宋夫人的胸脯明顯有了起伏,顯示這她內心的不平靜,有被人看穿的羞怒,也有一種深深的屈辱。
宋祖德算什么,一個流氓,她白靜是書香門第之后,怎么跟這樣的人會成為夫妻?
兩串淚珠抑制不住的從眼角滾落下來!
十六年了,她恨宋祖德,也恨自己,對宋小寶這個侄子的關愛甚至超過了他的親生兒子。
宋小明不是她親生,是宋祖德沒娶她之前在外面跟一個野女人生的,后來帶回家的,宋小輝才是她的親生兒子。
但對這個親生兒子,她很矛盾,既恨又愛,恨是因為她是宋祖德的兒子,他親手毀掉了她的家,她的幸福,愛,這畢竟又是從她肚子里掉出來的一塊肉,身體里流淌著一半兒是她的血液!
“對你來說,宋家一切都是過去式了,你的人生還有一半的路要走,你要遁入空門,我也不會攔著你,我會派人把你送到凈月庵,如果你愿意回宋家,不白家的話,我也可以派人送你回去!”陸山平靜的說道。
“小輝他真的走了嗎?”白靜淚流滿面,牙關顫抖著問道。
“那樣的爆炸,很難活下來!除非…”沉默了一下,陸山說道。
只是陸山并不知道,奇跡有時候真的會發生,宋小輝并沒有死,他在爆發的一刻被氣浪掀進了一個水缸,最后得以存活下來,但還是燒傷了半張臉。
幾年之后,他們再一次相遇,并且成為你死我活的對手!
白靜才三十三歲,正是女人最風華正茂的年紀,她還是一名才女,精通計算與經營,這樣的女人遁入空門,實在是一種損失!
“你費心心思的對我說這么多,究竟想要干什么?”白凈哭完之后,抹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抬頭問道。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日本人很快就會占領東三省,到時候三千萬東北同胞將會過著被奴役的生活,你也是中國人,你愿意過這樣的生活嗎?”
“我只是一個弱女子,確切的說還是一個出家人,再說了,保家衛國是你們男人的事情。”
“你不是一個無知的鄉野村婦,應該明白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一個女人,美麗就是一種原罪,日本人豺狼虎豹心性,你明白的!”陸山沉聲道。
白靜沉默不言,陸山的話她非常明白,煙龍山那一爆,無論是白家還是宋家都將成為日本人怒火下的犧牲品,就算她躲到靜月庵,日本人還是會找到她!
她已經沒有多少退路了!
“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能幫你做什么?”白凈冷靜的問道。
“我需要一個機要秘書,你十分適合!”陸山直接說道,一個聰明冷靜,而且有細心謹慎的女人十分適合這個職位。
“機要秘書?”白靜秀眉一皺,不太明白道。
“答應了,就脫掉這身衣服,回頭我給你一套軍裝,你的待遇暫時跟林玉琴一樣。”陸山鄭重的說道。
“這么說,我現在自由了!”白靜平靜的問道。
“你本來就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