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陸山略微驚愕了一下,再年輕的女人,擁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兒子,年齡也都不會小了,頂多也就是養尊處優,保養的好而已。
但家中發生如此重大變故之際,還能保持鎮定,這樣的女人一定非比尋常。
“那就去見一見也好!”
宋家人的和槍手護院被隔離開來,地上的尸體也都被抬到外院等待處理掩埋,只是還看到那滲透青磚的血漬,暗紅色。
這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
一個身著紫色對襟長裙的女人就這樣站立在七八個人當中,四十歲年紀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左右,風韻猶存,如鶴立雞群一般,在她周圍都是那驚慌不安帶著恐懼的眼神,唯獨他眼神清澈平靜,仿佛那天上的佛陀一般,安靜平和,不帶一絲煙火氣!
這個女人出身一定不一般!
再看宋祖德的那兩個妾侍,雖然比原配年輕,可一眼看上去,就完全沒有了光彩。
陸山還注意到了,這個宋夫人手上掛著一串念珠,手指細長,十指圓潤,剪裁的十分得體。
腳上穿的是一雙藍色的衲鞋。
“宋夫人!”
“阿彌陀佛,大當家好!”宋夫人雙手合什沖陸山微微一躬身。
“我并不想為難夫人,不過現在不得不委曲夫人一些日子了。”陸山道。
“我已身許佛祖,大當家的請便!”宋夫人眼神中沒有一絲情緒波動道。
“那就好!”陸山見這宋夫人對自己愛答不理的,也沒有談下去的興趣,“送宋夫人回房間休息,其他人都暫時關進西廂房!”
“大當家還是一視同仁的好?”宋夫人眼皮微微一動道。
“夫人既然是佛祖的人,我怎么敢動,她們又不是佛祖的人,怎么能跟您相比呢?”陸山冷冷的一笑,東北的土匪起局都是要拜佛祖羅漢的,所以不管真信還是假信,這對佛徒還是尊敬的。
他們雖然是假的,可也的按照真的來演!
陸山這么一說,宋夫人頓時啞口無言,她也知道,土匪向來性情乖張,喜怒無常,別惹怒了他們,連自己也搭進去了。
土匪不僅是搶掠財物,還劫色,看他們視人命如草菅的樣子,恐怕是不會輕易放過宋家的。
“嬸嬸!”
“小寶!”宋小寶的出現令宋夫人眼神驟然大變,甚至眼角還流露出一絲緊張和關切。
“陸隊,能不能…”宋小寶小心的開口道。
“嗯,不該說的你自己清楚。”陸山點了點頭,同時也提醒他注意口風。
“謝謝陸隊!”宋小寶喜道。
十多分鐘后,宋小寶眼圈紅紅的從宋夫人的房間里走了出來。
“隊長,我能不能把這座宅子讓給我嬸嬸?”
“哦,這是為什么?”陸山和秦時雨都感到詫異,難道這嬸嬸和侄子之間還有什么特殊的關系和隱情不成?
“我爹娘死后,除了嬸嬸一人對我好之外,其他人都…”
“既然她對你好,可為什么她的兒子卻霸占了你的宅子?”秦時雨十分不解的問道。
“這不是她的本意,她也勸過小明,只是他不聽。”
“你叔叔這么大的宅子,宋小明為什么要搬出去住?”
“我嬸嬸不待見他,加上我叔叔最疼的是老三,所以小明一氣之下就搬了出去!”宋小寶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你們這一家關系可夠復雜的!”
“隊長,能不能把小明一家給放了,嬸嬸答應我了那宅子不會再讓小明回去住了。”宋小寶懇切的眼神望著陸山。
“小寶,我知道你善良,仁義,可宋小明他未必,你可以饒恕他,他未必肯放過你,而且,我們整個隊伍都可能會受到牽連。”陸山耐心的解釋道。
“隊長,我知道,可是我實在是難以拒絕嬸嬸,她…”宋小寶窘迫的臉紅道。
“老陸,宋小明也罪不至死,咱們教訓一下,就放他一馬吧。”秦時雨覺得有些不忍道。
“一個農夫看到一條蛇凍僵了,他把它放到自己懷里,用自己的溫暖救活了他,蛇醒了,但是它不但不感激那個農夫,反而咬了那個人一口,結果農夫被毒死了!”
這個故事說完!
秦時雨沉默了,宋小寶也愣住了!
寓言故事很明顯,如果不對犯罪的人嚴懲,那犯罪的人就會變本加厲,同時他將會傷害更多的人,到時候再后悔已經來不及了!
宋祖德父子是沙河鋪鎮的一霸,老的禍害走了,小的繼續留下賴禍害。
如果不除掉這兩個禍害,沙河鋪鎮的老百姓就沒有一天好日子過。
發過來說,如果他要推行減租減息,宋家父子不除,等到他們一走,他們再回來,一切還會回到以前,甚至心生怨恨的宋家父子會更加變本加厲還說不定!
“隊長,真的不能手下留情?”宋小寶聲音顫抖的問道,他聽出來了,陸山已經決定對宋祖德父子下殺手了。
“你去告訴你嬸嬸,既然她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每天吃齋念佛,就應該學一學佛祖降魔除惡的勇氣和普渡世人的胸懷,宋小明不是有兒子嗎,還沒有絕后,好好撫養孫子,別走他爹的路!”陸山說道。
“小寶,隊長說的對,宋小明如果是罪孽深重,肯定不能讓這樣的人繼續為惡,你的心情我們理解,但自古就有大義滅親的道理,希望你能明白隊長的心意。”秦時雨拍了拍宋小寶的肩膀道。
“小明他本性并不壞的,只是跟著我叔叔后面他才變成這個樣子…”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如果宋小明真不該死,我絕不會動他一根手指,如果他該死,那就算我不殺他,上天也會收走他的命,這是天道!”陸山大聲說道。
“我們為什么要拉隊伍抗日,為什么要殺漢奸,殺惡霸,為了就是替咱們中國的窮苦百姓爭一口活命的機會,這就是替天行道!”
“隊長,我…”
“小寶,這不怪你,無論是誰遇到這樣的事情都不那么容易想通的,甚至還會有人誤解你,辱罵你,但只要咱們行的正,坐得直,堂堂正正的做人,就不怕這些流言蜚語!”陸山道,“小寶,你要恨,就恨我吧,如果不是我,你不會面臨這樣一個抉擇!”
“隊長,我知道小明這些年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我不想眼睜睜的看著他死,他的孩子才三歲,我不想他像我一樣,年紀輕輕的沒了父親…”宋小寶眼淚流了下來。
“小寶,如果他罪不至死,我會留他一條命!”陸山鄭重的說道。
“謝謝你,隊長!”
陸山伸手扶住了宋小寶,就算法理之外也有一絲人情,他自幼失枯,能體會失去親人的那種痛苦滋味。
宋小寶的經歷倒是跟陸山有些相似,只是陸山的父母都是普通人,死的比宋小寶的父母還要早,這才使得他自幼便養成了獨立的生活習慣,很少與人交流,除了教他學拳的老頭,一直到他特招入伍之后,這種情況才逐漸有了改善!
“那位宋老三,沒嚇壞吧?”陸山問道。
“已經好多了,情緒還不太穩定,我問過了,他在沈陽第一中學上學,讀高二,這一次是因為九·一八,學校停課,逃回來的。”秦時雨道。
“有沒有漏網之魚?”陸山壓低了聲音問道。
“有一個,冬子特意打傷了他的胳膊,跑了,應該是去遼陽的方向!”秦時雨嘿嘿一笑道。
“這就好,我就怕風聲走漏不出去!”陸山嘿嘿笑道。
“老陸,咱們這么做,會不會引出沈陽的日軍?”秦時雨擔憂的問道。
“我也想過,這不是沒有可能,小鬼子一路追蹤我們,肯定會留意這周邊出現的異常情況,也許沙河鋪鎮就有他們的眼線,而我們消息閉塞,很難掌握小鬼子的行蹤,所以我想構建一個情報機構,作為我們的耳目,專門為我們的隊伍提供情報消息,以便于我們制定作戰行動計劃!”陸山最想的不是訓練一直強大的戰隊,而是構建情報網絡,一個完備高效的情報網絡可抵十萬大軍。
“那我們是不是馬上就要撤出沙河鋪鎮?”秦時雨悚然一驚道。
“這個不著急,現在我們還不知道宋祖德跟日本人勾結的深淺,若是他不想驚動日本人的話,咱們還可以跟他周旋些日子,若是接下來有日本人參與進來的話,那咱們就必須做好撤退的準備了!”陸山道。
“那沈陽那邊?”
“小鬼子一旦出動,肯定會有馱馬和汽車,不管他們從哪個方向來,要進入沙河鋪鎮必定要經過這條公路,我就在這里安排兩個人,栽上一棵樹,一旦發現小鬼子,馬上放倒樹,還有這里,這是進山的路口,也照此設立,白天是消息樹,晚上是篝火,在東閣樓上設立觀察點,日夜不停的監視,一旦有所發現,我們便可從容撤離!”陸山將沙河鋪鎮的地形圖攤放開來,指著上面的數個點對秦時雨解釋道。
“原來你早就想好了,怪不得胸有成竹呢!”秦時雨欣喜的說道。
“我這也是未雨綢繆,只是咱們的人手不多,必須一個人當成兩個人用!”陸山道。
“這不難,幾個輕傷員戰斗也許不行,這觀風的事情他們可以輪流著干,這樣也不會太累!”秦時雨一笑道。
“鎮公所的怎么辦?”
“讓宋小寶出面,搜繳槍支,然后讓咱們的人換上警服,跟鎮上的警察兩人一組,維持鎮上的治安和秩序,一切照舊!”陸山想了一下,說道。
“這個辦法好,一點兒不驚擾地方。”秦時雨拍手陳贊道,“咱們是不是招一些人,咱們現在槍多人少,還有不少物資需要攜帶。”
招兵買馬,陸山不是沒想過,但現階段他并不想急著擴大隊伍,一是隊伍大了,后勤壓力大,而且人數一多,目標也就大,行動不夠靈活,很容易暴露,二是,沒有一塊根據地,連個駐扎的地方都沒有,被小鬼上趕著追殺,如果是當過兵的還行,沒當過兵的農民,招進來,不是讓他們去送死嗎?
所以他并不愿意這么做,不過現實的情況卻是他們的人手太少,很多事情一分配起來,就發現人手不夠用了。
陸山迅速調整思路,戰斗人員世不能夠濫竽充數,但是其他方面人員符合的還是可以招收的,當然有些是秘密的。
“可以,但是人數不可超過六十人,另外,不要太張揚,最好是用鎮公所的名義招募治安聯防隊員!”陸山斟酌了一下道。
“這個辦法好,不過,老陸,你也是夠謹慎的!”秦時雨呵呵一笑,沒有反對。
陸山無奈的一笑,這已經是他的職業習慣了,一切都以盡量減少暴露為第一原則!
也許是有些謹慎過頭了,但謹慎肯定沒有壞事!
由于陸山的謹慎,此后數年內,日本人都沒能搞清楚跟他們作對的所謂土匪“南天王”究竟是男是女,年齡有多大,手下有多少人,為此日本關東軍特高課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進行追蹤、滲透、策反,金錢美女,高官厚祿引誘,無所不用其極,最終都以失敗告終。[bookid2263859,bookname《響馬東三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