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年之后,國內鋼材市場供應緊缺,鋼材價格快于原材料的上漲,使得整個鋼鐵產業的利潤水平處于歷史高位,也引誘資本進入。
雖然在四個月之前,梅鋼從管理及團隊塑造上,已經可以說是借勢完成鳳凰涅槃般的重生。但當時梅鋼的主力電爐鋼生產線剛剛完成改造,技術及管理上的雙重優勢還沒有發揮出來,月盈利還在兩百萬左右浮動。這樣的成績雖然不錯,但對宋鴻軍來說,還談不上有太多的吸引力。
就在七月之后,梅鋼連續四個月,月盈利都在七百萬元以上,這樣的成績在國內已經可以說是耀眼跟矚目了;自然也叫經商謀利的宋鴻軍砰然心動。
當然,梅鋼現有的主力生產線已經運營成熟,宋鴻軍想要直接以凈資產值攤算入股的方式來坐享其成,就算沈淮無所謂,孫亞琳等人也會有意見,這無疑會攤薄她們能的利潤。
由于國內鋼鐵市場供需關系還談不上穩定,很難估算以怎樣的溢出價出資入股才算相對公平;最好的方式就是共同出資成立新的公司,去建設運營新的項目,獨立核算盈虧。
這也是梅鋼跟富士制鐵現在正談的合資模式,只是富士制鐵對梅溪電廠及碼頭有控制野心,故而沈淮無意與其合作。
宋鴻軍既然有投資煉鋼的念頭,接下來兩天,沈淮就向他披露梅鋼更多的財務資料——由于業信銀行要對梅鋼做新的授信評估,梅鋼今年前三個季度財務數據正接受第三方審計——除了相關財務數據外,在宋鴻軍離開東華前一天的夜里,沈淮還特地把周知白、褚宜良、楊海鵬、朱立等人召集起來,向他們介紹西尤明斯工業集團即將要淘汰電爐鋼生產線的材料。
就在由高爾夫練習球場改建的鵬悅國際大酒店貴賓廳里,沈淮讓趙東將整理好的材料發給眾人,他從質感柔軟的棕黃色皮沙皮上站起來,親自給他們介紹西尤明斯工業集團的情況:
“我過兩天就會直接去英國實地去看生產線的情況,要是與資料所講差異不大,我會考慮直接把西尤明斯的這條線拆回到國內來,而且作為西尤明斯計劃要淘汰的生產線,也不在西歐國家對我們的禁限范圍之內;同樣,西尤明斯的這條線,在國內還是相對先進的,故而我們直接引進這條線,也不會受到限制,”沈淮說道,“最終的投資規模會有多大,會需要對西尤明斯的這條線做具體的考察跟評估,眼下還不好說,大體能估算總投資規模會在三到五億之間,也可能會更高些;不過我所最看重的,采取西尤明斯的二手生產線,能使整個項目建設周期縮短,這也意味投資風險更容易控制…”
國內鋼鐵總蓄積量不是特別的大,回收體系也很不完善,鵬悅近年來主要做的一項工作,就是打通廢鋼從海外進口的渠道。
西歐各國,是全球最前完成工業化的地區,社會鋼鐵總蓄積量超過六十億噸,每年都有大量的設備及鋼鐵構件報廢,可以利用來回爐治煉新鋼。
除了早年在歐洲留學,也因為鵬悅業務發展的因素,周知白對西歐鋼鐵企業的情況十分了解。
西尤明斯工業集團雖然不以煉鋼見長,但一百萬噸的產能,在西歐鋼鐵企業還是能占有一定的地位。
周知白翻看打印出來的資料,大體能知道沈淮搜集來的材料比較靠譜,心想梅鋼真要是能夠承接西尤明斯工業集團這條將要淘汰下來、年產能達四十萬噸的電爐鋼生產線,那沈淮年初時在英皇跟熊文斌所說,要三年內叫梅鋼發展到五十萬噸產能規模,跟市鋼廠并駕齊驅的宣言,將有可能提前實現。
雖然周知白心里對沈淮依舊有些看法,但也不得不承認,沈淮這種運營大工業的手段跟魄力,非他能及。
沈淮草擬出來新項目合作草案,也附在西尤明斯工業集團資料的后面。
由于還不知道項目整體投資規模到底會有多大,為新項目成立的合資公司,注冊資本暫定一個億。梅鋼計劃拿五百畝項目用地及一千萬資金入股,還提供全面的技術跟管理支持,占40的股權,梅鋼管理層最高可以出資一千五百萬占股15,余下的四千五百萬注冊資金缺口由各家先認;要是還有不足,就考慮到香港或國外拉攏其他資本參與這個項目。
雖然整個項目投額肯定會遠遠超過一億,但能有一個億的啟動資本,前期工作的確能迅速的開展起來。
就算跟西尤明斯的談判進展不順利,新的項目公司有一個億的啟動資本在手里,也可以從容不迫的選擇其他鋼鐵項目進行投資建設,關鍵只要保障新項目公司的運營團隊,水平不比此時的梅鋼差太多就可以了。
給沈淮召集起來的這些人,對工業實體運營,也就宋鴻軍的底子稍差一些。
不過宋鴻軍下海經商好些年,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知道很多行業看上去都很賺錢,但不是把錢投進去就能錢生錢的,關鍵還在于項目運營團隊的水平。
宋鴻軍對沈淮所創造的奇跡,心里始終驚訝得很。也許是過于驚訝了,宋鴻軍反而覺得沈淮有點不那么靠譜,但他兩次到梅溪鎮,跟趙東、徐溪亭等梅鋼管理層都有較深的接觸,以他的眼光,還是能看出他們的管理水平是在水準之上的——梅鋼的傲人成績,也很好的證明了這點。
宋鴻軍相信合資成立新的煉鋼項目,由梅鋼派人負責建設跟運營,還是有基本的保證。
第二天中午,宋鴻軍在離開東華之前,特地在渚溪酒店宴請梅鋼的管理人員,做進一步的接觸跟交流。
宋鴻軍這次到渚江對岸的平江市直接坐飛機飛廣城,沈淮親自送他上渡船,在上渡船之前,宋鴻軍就很干脆的答應沈淮,他打算往新合資公司投一千萬資金,參加這個項目。
當面沒有說什么,從渡口返回梅溪鎮的路上,孫亞琳在背后就沒有宋鴻軍的好話要說:
“我還當他財大氣粗成什么樣子,臨到最后,還只敢小模小樣的拿一千萬出來試水而已,真是看瞎他了…”
沈淮靠著座椅軟枕,歪著頭看著孫亞琳對宋鴻軍一臉不屑的樣子,笑道:“我沒有你那么貪心,能多籌一千萬也是好的;不然還能指望更多不成?”
他知道宋鴻軍這時候對他還沒有無保留的信任,這次拿一千萬試水投資合資公司,也是看到近年來鋼鐵市場的火爆而心動,談不上對他多大的支持。
相比較之下,鵬悅這時候決心投一千萬、褚宜良把紫蘿家紡今年的五百萬利潤、楊海鵬所鵬海貿易今年兩百萬利潤都出來,投入合資公司,可以說是決心跟梅鋼共榮辱、綁到一起了。
鵬悅今年為渚溪路橋工程做了四千萬的抵押擔保,貸款資源也差不多用盡,加上鵬悅今年在其他方面的投資也大,這時候能擠出一千萬資金來,已經是相當不容易了。
朱立只在渚江建設占有股份,而渚江建設承接梅溪鎮發展的主要重擔,極需要資金,就算工程有利潤也暫時不會分紅,朱立就算此時想參與合資公司,也苦無資本。
沈淮對宋鴻軍暫時也沒有特別大的指望,他一向都認為,支持跟利益是相一致的。唯有給別人帶去足夠大的、他人無法替代的利益,才可能得到別人毫無保留的支持。
在將來宋家內部都可能出現的站隊里,要想拉攏宋鴻軍的支持,沈淮知道他此時沒有特別大的籌碼——宋鴻軍此時對他的支持,也只是看到梅溪鎮及梅鋼有利可圖。
“也對,”孫亞琳雙手枕頭,伸著懶腰,絲毫不顧忌高高撐起的胸部在沈淮眼前展開,說道,“你年輕輕輕,雖然已經是副處了,但宋鴻奇在部委的那個正處位子,顯然含金量要高得多。何況人家的老子,比你老子要給力得多,宋鴻軍這時候就決定無保留的支持你,那他這些年的江湖真是白混了…”
沈淮微微一笑,問道:“啟動資本還是盡可能湊足一個億,目前還一千七八百萬,眾信投資,這次能聚攏多少資金?”
“剩下一千七八百萬的口子,我倒是能墊上,不過湊足一個億,才能叫項目啟動起來,最后的投資規模肯定要遠無超過。”孫亞琳說道,“我現在把我在家族基金里的份額都抵押出去,也把我之前經營的人脈關系用盡,也只能籌集到這么多資金了,我都恨不得我爸能早死兩年,遺產給我來繼續。不過我爸現在神氣活現,好像還能活好些年,遺產的事一時也沒有指望,關鍵是我爸還聽信我二叔的話,認為我們在東華就是在胡搞,愣是不肯再拿出一分錢出來。說到底,也是你小子前些年在法國亂搞得厲害,別人一聽跟你沾邊,馬上就打退堂鼓,連累我都叫別人有了看法…”
孫家雖然是豪富之族,控制的長青集團總資產規模近達百億美元,在歐洲地區也排得上號,但孫亞琳只是孫家第四代的小輩,私房錢以及在家族基金里所占的份額都很限,包括她之前拿出來的一百多萬美元的資金,這次計劃還要拿兩百萬美元出來,差不多已經是她所能籌集資金的極限了。
而眼下真正決定孫家及長青集團發展及投資方向的,還是孫亞琳的父輩,孫啟義這輩人——而孫啟義這些人對沈淮的信心跟好感度,目前說來還是負值,孫亞琳要說服他們同意直接投資梅鋼的新項目,無疑是癡人做夢。
“不管那么多,能湊足一億的資本,再從業信銀行貸一個億出來,有兩個億打底,還怕車到山前沒有路嗎?”沈淮對能順利湊足一個億的資本,還是比較滿意,他打定主意先硬著頭上項目,要是實在籌不到更多的資金,他可以將建設期延長一年時間,利用梅鋼現有的生產線盈利能力給新項目持續輸血,也大體能保持新項目在兩年時間里建成。
沈淮看著時間尚早,打算先回梅鋼,車到梅溪大橋,接到剛剛擔任常務副市長梁小林的電話:
“富士制鐵的談判代表正坐車離開徐城來東華,除了之前的人員外,此行還有富士制鐵社長室室長山崎信夫。省鋼有消息傳出來,山崎信夫今天上午才坐飛機抵達徐城,但沒有參與富士制鐵跟省鋼的談判,而是這次直接到東華來。譚書記知道這個消息,非常高興,要求梅鋼做好準備…”
沈淮還打算這兩天就跟譚啟平交底,然而直接去英國實地考察,沒想到會在這時候聽到這個消息。他一時間頭痛萬分,捏著鼻尖,恨不得把手機丟出車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