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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過年

  明天大年初一,今天便是年三十了。其實年三十未必便是農歷臘月三十,也可能是臘月二十九。農歷有“大盡”“小盡”只說,但無論大小盡,到了除夕,習慣性的就都稱為年三十了。

  爆竹聲聲辭舊歲,總把新桃換舊符。過年嘛,鞭炮是要有的,對聯也不能少。蕭寒坐在二樓莊其逸書房的書桌后,看著桌上的紅紙和筆硯苦笑。

  鞭炮不必擔心,莊凝雪和蕭星語母女早就買好了,可是這楹聯,到了要張貼的時候了,卻還不見蹤跡。

  寫對聯,這活本來是莊其逸的,往年到這個時候,莊其逸總會抽一天鄭重其事的寫一副出來,紅紙黑字,筆走龍蛇,頗見風骨。可是今年大雪突如其來,機場都封閉了,大量旅客滯留,莊大人每天忙得顧頭顧不了腳,自然也就沒閑工夫揮毫潑墨。

  蕭寒對這些事情不上心,一直以為母親肯定早有準備,沒想到事到臨頭,居然把他拉出來抱佛腳。

  蕭寒倒是想寫,卻實在沒膽量下筆。上小學的時候臨摹點顏體,柳體,照貓畫虎,蕭寒的字還是拿得出手的,他的鋼筆字寫得也不錯,可是荒廢了這么多年,讓他提起軟腳蝦一般的毛筆一揮而就,確實是難為人了。

  蕭星語不管這個,用她的話說,蕭寒不寫,難道讓她和莊凝雪兩個婦道人家出手?威逼利誘,將蕭寒推進了書房。

  蕭寒想不明白女人和毛筆字有什么沖突,可是在家里,母親大人永遠都是對的,他也就只好勉為其難,對付一二。

  仔細回想了一下橫豎撇捺點的書寫要領,顫巍巍的拿起比,蘸了濃墨,像模像樣的下了筆,歪歪扭扭的寫將起來。

  好容易寫完上聯最后一個字,正在收筆,卻是一個捺,收尾時是要一頓然后一提的,蕭寒這里剛一頓,冷不防耳邊一聲炸想,一激靈,這一提便沒有了,在紙上留下來黑漆漆一個墨團。卻是外邊不知哪家小子在放“二踢腳”飛到他們家屋頂上來了,蕭大少爺好容易憋出來的一行字,就這么生生被毀了。

  “比不得當初了呀,想當年…”蕭寒念叨著頹然倒在了椅子上,這口氣算是散了,好容易提聚的勇氣也就沒了,再也寫不下去。

  “這倒霉孩子。”歇了半晌,蕭寒悻悻的起身,剛想把紙揉了扔廢紙簍里去,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伴著一陣香風,莊凝雪走了進來。

  “好…墨…”站在蕭寒身邊,仔細端詳了半天,莊凝雪最終憋出來這么倆字。

  蕭寒嗅了嗅,確實,墨香很純,沁人心脾,確實是好墨。沒好氣的瞪了莊凝雪一眼,蕭寒伸了個懶腰,朝外面走去。

  “干啥去,不寫了嗎?”莊凝雪忍著笑問道。

  “還寫個屁。”蕭寒一邊開門一邊道:“掛出去還不夠丟人的,趁早我出去買一副去,有什么要買的趕緊說。”

  莊凝雪搖了搖頭,聽腳步聲知道蕭寒下樓了,終于再也忍不住“咯咯”嬌笑起來,一邊收拾硯臺,一邊掃過蕭寒那些個杰作,那也能叫書法?簡直就是“鬼畫符”嘛。這樣看起來,蕭寒還真有點不學無術的意思。

  雖然聽到了莊凝雪的嘲笑聲,蕭寒也不以為意,本來嘛,這個活兒又不是他自己要攬的,趕鴨子上架,能有什么好結果?

  過年,過得其實就是個氣氛。此時拿起外套,出得門去,隨處可見一群群湊在一起的小孩子,小口袋鼓鼓的,估計不是吃食,便是炮仗了。

  蕭寒出門的時候趁蕭星語不注意順走了她的車鑰匙,等她聽到聲音從廚房趕到門口,看到的就只是一個車屁股了。蕭星語卻也不急,只是笑罵了一聲:“臭小子,又無證駕駛。”

  好容易開車出來,大過年的,再加上母親的車又是輛扎眼白色的寶馬,估計也不會有交警觸霉頭攔下他查車,蕭寒自然不會老老實實買了對聯便回去,順著大街就溜了下去,一會兒工夫,就不知道繞到哪兒了。

  街上的雪早就鏟開了,行人很少,車也不多,街道兩邊的商戶家家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路邊禁止擺攤的行人道上隨處可見都是鋪開了的長長的對聯,這個時候,蕭寒才真切的感受到,原來真的要過年了。

  緩緩將車子貼邊停下,搖下車窗,蕭寒也不著急,就坐在車里看著,聽著,往來的各色人群,小販和顧客的討價還價,有種無所事事的暢快。

  猛的,一個熟悉的美好的背影從車前閃過,幾乎是下意識的,蕭寒就按下了喇叭,已經走過的少女聞聲回頭,卻不是他意料中的伊人。

  沒來由的一陣失望,繼而又是一陣心慌,不是因為認錯了人,而是被自家的渴望所嚇倒了。蕭寒逃一般啟動車子離開了那條街,將那身影甩在了身后,卻將那困惑留在了心田。

  “我為什么會希望看到她,發現不是,又為什么會失望?”開車好幾站距離,蕭寒才穩定了心虛,喃喃的道。

  車子里沒有旁人,自然無人給他解惑,即便有,多半也會被他弄得摸不著頭腦,這沒頭沒尾的,誰又知道他說的是誰?

  只有蕭寒自己清楚,那個她,居然是安雅。

  蕭寒不是花心大蘿卜,他自問對安雅是沒什么非分之想的,他的心里也只有古晗玥,可是那渴望,那失望,始終卻解釋不清。

  蕭寒悵然若失的回了家,連對聯都沒買,一進門莊凝雪就拿一種我早知道會這樣的眼神看著他,然后從背后拿出來一副卷好的對聯展開來,蕭寒一望便知,正是莊其逸的墨寶。

  “莊叔回來了?”蕭寒有點尷尬的道。

  “哼。我爸要不回來,咱家這年還不過了呢。”莊凝雪撅著小嘴數落道:“一看你開車出去,我就知道你肯定又不知道跑哪兒瘋去了,能記得買東西才怪。”

  被妹子責備了,蕭寒也不以為杵,嘿嘿干笑著道:“我這不是怕莊叔寫好了,我再買回來浪費么,你看,我多有先見之明。”

  一看莊凝雪小嘴一張,又要發炮,蕭寒連忙轉身躲進了廚房:“得弄點漿糊趕緊貼上呀,要不然一會天黑了,溫度太低,可就粘不住了。”

  莊凝雪氣不過,沖著他的后背揮了揮小拳頭,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吃吃笑了起來,一臉的溫柔。

  趕在天黑前往大門外貼好對聯,橫批,高產的莊其逸又寫好了門廳的對子,蕭寒踩著凳子也一一貼好,又貼了幾個窗花,站遠了看去,居然就有了十足的年味。

  將燈籠掛號點亮的時候,已經是滿天星斗了,當然,打城市的天空,光柱如同妖氣沖天而起,那星那斗自然是不可見的,但不管見得見不得,那星那斗總是在那里的。

  聯歡晚會,你看或者不看,它總是要放的。蕭寒無所謂,莊凝雪喜歡看,一家人便邊包餃子邊瞧個熱鬧。

  包餃子蕭寒是會的,但他卻不好好去做,餃子皮一張大一張小,一張厚一張薄,不到十分鐘就被蕭星語驅逐出境了。

  這下正合了蕭寒的意,便理所當然的坐在一旁,拿了幾個橘子,剝皮去絲吃的不亦樂乎。他這種樣子莊其逸其實是看不慣的,但又不知道該怎么說他,親媽縱容,讓他這后爹要怎生開口?

  爹不喜歡擋不住女兒樂意,莊凝雪并不認為一家人都在勞作,哥哥坐一邊清閑有什么不對,她打心底里就是向著蕭寒的,生怕父親不滿,主動請纓就將本該是蕭寒做的那一份工攬了去。

  知女莫若父,莊其逸看在眼里,卻不去說,嘆了口氣,轉頭和蕭星語說起了事:“那啥,我說,郊區那片地,你是不是就別爭了?”

  蕭星語杏眼圓睜,瞪了丈夫一樣道:“憑什么?”

  莊其逸唯唯諾諾道:“你看,我這個身份,別人看著總是不太好。”

  蕭星語卻不吃他這套:“你什么身份?你當你的差,我經我的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憑什么你當差我就不能買地了?豈有此理,你一不貪贓而不違法,別人愛怎么嚼舌頭是他們的事,你擔心個什么勁?”

  莊其逸看了兒女一眼,低聲道:“自己家屬經商買地,我工作不好做…”

  蕭星語抬起頭,睥睨般看了他一眼:“你倒是說說,是我們認識在先還是老娘我經商在先?怎么,嫁給你我連事業都不能有了?要不,咱們一拍兩散?”

  莊其逸就怕她來這一手,無奈的低下頭,不說了。

  這樣的戲碼莊凝雪看過太多次,權當沒聽見了,蕭寒卻是懶得理會,反正他知道這倆人這么多年就是這么過的,也沒見真產生什么問題。就在這個時候,蕭寒放在一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莊凝雪拿起手機遞給他,順勢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眼神就是一黯。蕭寒接過來走到陽臺,按下接聽鍵,臉色瞬間就是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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