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龍庭。
十月吹著的大風透著爽利拂動著這種北方千里中心的地域。
龍庭,百萬匈奴子民頂禮膜拜的神圣居所。那座龐大又金碧輝煌的大帳內,似睜似閉冒頓聽著不斷悄聲走進的大臣,依舊沉思著。
冒頓,這位草原上最強大的人之一。此刻面對這座金碧輝煌的大帳心中最深處感到的不是榮耀和權力的光芒閃耀,而是恥辱和嫉恨的陰暗滋生。曾幾何時,匈奴人縱橫草原動撼東胡,西懾月氏。作為草原上最強大的人,數千里方圓內的霸主,從沒有人敢于挑釁這個國家,便是南國,在未統一之前也不過是匈奴人的狩獵場和無盡物資的聚寶盆。
然而,當那個可怕名字的主人披著赤黑大氅,舉著篆秦大旗到了膚施時。一切都變了,匈奴人前后聚集數十萬的大軍用盡了一切計謀卻依舊是一敗再敗。從河南地退到陰山北。失去了千里草原的匈奴人并不在乎,但前后死傷數萬卻是匈奴人不能承受之重。
此后,積蓄無盡歲月堪堪成為一個集權國家的匈奴人落入了低谷。西邊龜縮在河西走廊上的月氏人張牙舞爪向匈奴人的威嚴發起了試探,而冒頓那個陰狠的父親頭曼威嚴的老臉下卻是一顆孱弱的心臟,因為一個女人他將自己的長子送了過去。但轉首卻又改變了主意,向月氏人發起了進攻。現任的單于幾乎死在月氏人的鐵蹄下。
在東邊,匈奴人也被迫收縮,放棄了雁門、云中、代郡北方千里方圓的地方。因為,那是秦朝的疆土。
這不過是頭曼懦弱的借口罷了。冒頓知道,頭曼是懼怕了東胡人。
林胡人滅亡之后,東胡這個同樣龐大漸成一統的國家擁有和匈奴人同等的實力。而且,比匈奴人幸運的是,林胡人南面是兵力空虛的地帶,南國對遠離首都的這片疆土并沒有那么重視。所以,比起一直以來戰火不斷的匈奴人,東胡人的實力自然是保存得更多,更加雄厚。
這樣的東胡人是可怕的,因為他們的戰馬同樣神駿,而匈奴人的刀兵在和南國的廝殺中有了太多缺口,未必還能鋒銳過東胡人。
但這樣的東胡人絕對不該懼怕的!匈奴人血液中的驕傲不該給一群林子里的野獸屈服,可這該死的老頭啊,為何讓匈奴人一次又一次陷入災難!
冒頓心中無盡地控訴沒有得到上天的回應,但眼前的難關卻是不得不跨過。因為接連兩次大損,匈奴人暫時失去了和東胡人正面決戰的本錢。不得以服軟的匈奴人積蓄著怒火,卻不得不承認嗜血的戰意漸漸冷卻。
因為實力…
冒頓失去了跟隨他一直從月氏人大營里沖出來千里馬,那匹閃著淚花有著漂亮大眼睛的神駿寶馬。
因為實力的缺乏。
冒頓再次失去了他成為匈奴王者單于時娶下的闕氏。這是他成功登頂,成為一代匈奴王者后最值得慶賀的榮耀。但此刻,榮耀成了刻骨的仇恨。因為冒頓親手將自己的妻子給了別人肆意玩弄!
因為實力的缺乏…
再一次,東胡人來了。東胡人的胃口越來越大,這只來自東北的猛虎將目光盯上了代郡、雁門、云中北方的千里沃野。那片而今秩序混亂,沒有任何一個大國占據的草原。
南國在兩端的戰事牽扯了太多力量,而今,那個曾經擊敗過冒頓的南國皇長子進駐了雁門。而蒙恬的大軍也不在到東邊的三郡去巡視,也許,這是一個機會。趁著南國復雜的政治牽扯,一舉了結和東胡人的恩怨。
冒頓睜開了眼睛,奢華的帳內,一個個姿態恭敬的匈奴大臣低頭束手不敢有任何不恭的神態。至于這一副副軀殼下面是忠誠的熱血還是冰冷的不軌之心,就無人得知了。
無論冒頓唉外交之上如何失敗,一個不可否認也難以動搖的事實便是:冒頓依舊是匈奴的王,匈奴唯一的不可侵犯的單于。
冒頓開口了,卻是將目光定在了右賢王身上:“右賢王,你對東胡人此次前來。有何看法?”
右賢王在政變之前只是右谷蠡王,但作為匈奴部落聯盟中實力極其強橫的王。一直以來被視為單于有力競爭者之一的右賢王卻在最緊要關頭宣布支持冒頓,這樣的結果使其成為匈奴帳中僅次于單于、左賢王的尊貴人物。同時也是冒頓藏的最深的棋子和智囊。
右賢王開口道:“無論單于作何抉擇,臣下定當追隨單于的腳步。”
很中規中矩的回答,卻是一句實在的都沒有。
冒頓神色淡然,瞄了右賢王一樣。將目光在其余人身上轉了一圈,道:“爾等有何說法,說罷。”
“臣下言,東胡人狼子野心。此次絕技不可再退。國土乃祖上一刀一槍,流血流汗才博得的。豈可輕讓與他人?”右賢王不說,卻不代表著其余人不說。當下,便有心急的開口了。
但緊接著的,卻是一片反對之聲。
“左大當戶,你如此草率輕易言兵。難道是覺得三個月就將逝去的尸骨忘了嗎?與難過戰,我等不懼,拋頭顱在南疆的何止萬人?我們的族人已經死傷得太多了。三個月的時間,傷口連茄都沒有結上啊!”首先反對的是左骨都候。
接著,左骨都候身邊的右骨都候也道:“大當戶。據我所知,你族中上次子弟死傷可是沒有多少。你們這可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這左大當戶也想不到這些人不對著自己的話來,直接攻擊自己的人品。當下怒喝道:“此等是國事,而非我一人之私利。就事論事而言,爾等難道就不曉得國之疆土,寸土必爭嗎?”
右谷蠡王此時突然發言道:“國之疆土,自然是要爭的。可而今,國中將寡兵微。糧草不足,兵械未修。便是守好疆土便已艱難,如何去爭?”
左右賢王、左右谷蠡王是整個匈奴國真正的核心。可以說是一國之中真正的決策層,便是六角之中排位最高的左大當戶也比擬不得。
一聽左谷蠡王如此說,那左大當戶立馬就閉口不言了。級別差距,根本就不是左大當戶可以當得起的。
盡管帳中爭執頗為激烈,可無論誰都沒有將主要精力放在這爭論之上。每個人眼角的目光都是偷偷看著單于冒頓!而今一聽重量級人物發話了,頓時目光齊聚冒頓的臉上。
而讓所有人震驚的是,冒頓臉上赫然露出了極其細微的動容之色…
冒頓好像被說動了。
那左谷蠡王頓時神色一振,繼續道:“臣下以為,東胡人所求者,荒蕪之地與或不予皆可。”
左賢王神色一動,顯然是有些動心。不過莫名地,幾十年來的政爭經驗帶來的預感讓左賢王沒有再多動作。而是垂下雙手,低眉順眼一言不發。似乎白發蒼蒼的左賢王已經睡了過去。
沒有人再將目光更多投注到這個老邁的人身上,似乎都以為琢磨到了單于冒頓的心思。一個個都是附和左谷蠡王的意見,匈奴人的核心決策層理竟然沒有一個表示反對的人。
到最后,竟然有一半左右的大臣都表示:“此荒蕪之地,予或不予皆可。”
還有一半略少的人都成了沉默、和稀泥的醬油黨。只有寥寥幾人還在堅持不給!
“夠了!”冒頓眉毛一挑,身子站了起來。
看到冒頓起身,蒼老的左賢王睜眼屈身表示恭謹。而左谷蠡王卻是身子猛然一陣戰栗,似乎預感到了什么不妙的事情。
果然,冒頓目光冷冷盯著一眾贊同將土地給東胡人的大臣,道:“地者,國之本也,奈何予之!”
是夜,匈奴龍庭血光噴發。自左賢王到右骨都候所有贊成將土地給東胡人的大臣盡皆被冒頓以叛國的名義誅殺。而順理成章的,冒頓一舉接受了他們的部落。
冒頓,決意開戰了!